此话让尤姜抬了抬眼,他不确定青年这是不是恭维,只道:“玄门云城位于云端之上,号称‘抬首揽日月,只手摘星辰。’,怎么你还对这些蛮荒之地的夜空有兴趣吗?”
他这一说,付红叶也想起玄门才是人间离天最近的所在,想了想才恍然道:“这么说来,我在玄门好像从未这样悠哉地看过星空。”
白日读书,夜晚练剑,玄门掌门的眼里只有剑谱,自是无心理会周身风景。尤姜也曾暗中观察过付红叶,此人确实时刻修行从未休息,念及此,魔教教主倒是头一次服了输,“天赋超群还如此勤奋,本座输给你也不算冤了。”
他的感慨让付红叶垂了眼,青年看着自己常年握剑的手,只小声道:“如果不飞升就只能死,我想所有人都会全心全力去寻求飞升之法。”
这话就让尤姜有些听不懂了,他瞥了眼付红叶神色不像是开玩笑,不由疑惑道:
“渡劫修士活上几百年是常有的事,若不渡劫只怕千年都不会陨落,有必要这么急吗?”
“十八岁那年我第一次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死亡,无人可见我身,无人可闻我音,我徘徊于乱葬岗不知多少年,除了看着无辜之人一个个遇害什么都做不到。若不是遇上了师兄,或许这样的日子还会继续下去。我从没想过,人是这样弱小,死人是这样无力,我终于理解了世人为何惧怕死去,所以,被师父重塑身躯之后我就不想死了。”
付红叶从不向人提起过去之事,那时他刚刚转生为人,从只手呼风唤雨的长安天子变成了不修行就什么也做不到的凡人,一路上栽了很多跟头,那狼狈的模样他不想被尤姜知晓。成为人之后,他没了天子的力量,再也不能像身为精怪时那样单纯地活着,不得不去学人的手腕和心计,控制自己一言一行,这样长久地活下来,好像渐渐就失去了大哭大笑的能力,要现在的他像沐风那样发自内心畅快一笑,竟是再也做不到了。
那时候,他想真正成为人,成为姜奉之的同类,却不知同是人族也能生死敌对。现在想来,努力融进人族世界的那段时光多少有些讽刺,付红叶不再去提,只对尤姜浅浅一笑,“不过那是以前的事,现在我已经看开,生死有命,一切随缘。”
他说话时眼中是真的看淡了生死的随意,这样的神情让尤姜没法维持敌意,只能继续问:“你是说仙缘?”
其实他们都知道答案,只是一个不想问,一个不敢提,如今尤姜既然问了,付红叶也就坦然回答:“不,是姻缘。”
玄门掌门最后的一道劫是心劫,也是情劫,解铃还须系铃人,既是情劫,自是只有情人才能解。
尤姜不太确定他要怎么解,却也知自己是跳不出去了。他这一生没对谁有过爱慕之情,也不曾在意过旁人的倾慕,就连昔日对沐风,也分不清到底是兄弟情还是有些思慕,如今面对付红叶等候答案的眼神只能闭眼回避道:“本座至今都没打赢你,你还是好好活着吧,年纪轻轻看淡什么生死。”
这个答复不算答应,却令付红叶突地眼前一亮,“你希望我活下来?即使我在世间便是魔教的障碍。”
这个问题倒是在付红叶走火入魔时就有了答案,尤姜这些年将玄门掌门一言一行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他尽可能地去了解这个叫付红叶的人,嘴上虽然咒骂,内心却很清楚,若他还是姜奉之,一定很喜欢这样的玄门掌门。
或许,这才是他始终没法杀死付红叶的真正理由,他讨厌此人和自己作对,却又发自内心欣赏这个对手。
此时,尤姜也难得不别扭了,终是坦然道:“强者从不畏惧对手,本座早晚要胜过你,若在那之前你就死了,本座会很遗憾。”
不算完全坦诚的回答,也没有回应他的姻缘,却也足够了。
付红叶深吸一口气,这便紧紧抱住他,眼中重新有了几分斗志,“前辈既然不希望我死,我自是要努力渡过心劫。”
他这举动让尤姜僵了僵,然而二人身体磨蹭着产生的某些反应更是鲜明,尤姜沐浴是为放松可无意变得更累,顿时就咬牙道:“你不是说什么都不做吗?”
这反应也让付红叶惊了惊,他没想到人的身体居然还可以突然失控,然而这样憋着好像有些难受,他也就装着糊涂对尤姜无辜道:“身体不受控制,可能是心魔发作了?”
然而,在他学会师父秘籍前,教主的床是注定爬不上去了,尤姜这便一把推开此人,毫不留情道:“本座信你个鬼,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付红叶:车来!
尤姜:来什么来,你已经被取消驾照了!
付红叶:不,放我进去,酒驾是心魔的锅,我还能补考!
尤姜(嫌弃):想都不要想。
第三十三章
长生门的存在始终是魔教心头之患,尤姜在魔教修整了两日,待处理完积压下的事务便命寸劫点好人一同探查不灭川,至于付红叶,自然也是相当自觉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天道盟所属集中在江南一带,北方平原则是以朝廷为尊,漠北与江南之间隔着长安、久临等多座朝廷重要城池,天道盟要无声无息发起进攻也不容易。因此,尤姜每次外出也是颇为放心,只命留守弟子时刻观察边境动静便带领众人出了魔教总坛。
教主来去匆匆是常事,魔教众人也习惯了,尤姜本以为不会有人送行,谁知刚出了大门便见大长老早已等在前路。魔教弟子为了行动方便皆是一身劲装,只有尤姜顶着炎炎烈日还罩着个绿孔雀披风,可谓是极其扎眼,大长老随意一瞧就看见了他,立马神色嫌弃道:“教主,听说你要去不灭川找死?”
他这态度尤姜早已习惯,直接就回以嘲讽冷笑,“怎么,你个老冬瓜来给本座送终吗?”
然而,这次他还真猜对了,大长老闻言便对随侍弟子抬了抬下巴,满足了教主的愿望,“教主真是难得聪明一回,去,把钟给教主。”
尤姜没想到他还真送了口青铜制的小钟来,此钟不算大,应当是一套编钟中的一枚,瞧成色也是有些年头了。此物没有灵气也不是法宝,这老头难道真的只是来咒他两句?
尤姜虽觉老家伙不至于无聊到这种地步还是不自觉皱了眉,只问:“你们这群老柿子一天不挨揍就皮痒?”
诚然长老们现在整天无所事事打马吊都三缺一,但大长老对教主的抗议从来都是动手不动口,此举自然不是单纯的嘲讽。只见老头子摸了摸自己扎着小辫的胡须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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