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意有所指,尤姜闻言默了默,只道:“你是说何欢那老鬼?”
“魔道一途的根本在于追求自我,魔君那个人吧,纵使退出魔道本质还是追求唯我独尊,他要救你是他的事,你想以什么方式被救他可不管,一切对错都由他自己来定,旁人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半分干扰。”
魔教三位长老过去每逢何欢回来必定追着打,如今再提起那已经飞升的人,二长老的神色却有一丝怀念。他放下手中的剪刀,用软尺比划着尤姜,似乎已将教主测量通透,只继续淡然道,
“教主你和他不一样,你是在委屈自己适应魔教,你想成为第一魔修不是因为相信魔道,而是因为魔教需要一个强大的魔道魁首。你们正道自小受到的就是以身殉道的教育,为天下舍己身,为众生舍私欲,这些观念就刻在你的骨血里,抹不掉的。现在你只是缩小了庇护的范围,将天下换做了魔教,将众生当作了魔教弟子,本质还是没什么区别。
所以你也别怪老沙总想撺掇着大护法篡位,毕竟大护法是魔君弟子,我行我素的作风与魔君一脉相承,纵使成了魔道魁首也不会为魔教委屈自己,他做教主会比你轻松许多。当然,这对魔教弟子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他说的尤姜这些年也想明白了,正因如此,才觉自己飞升希望极为渺茫,然而,他还是不打算退出,仍是顽强道:“本座与魔君所选之道完全不同,当初既然选了自立门户,便没想过要放弃。”
他这样坚决,二长老也就不劝了,换了个话题便道,“教主其实也算是魔君一手教出来的半个弟子,你过去想交好之人真的是剑君吗?还是因性情倔强没法坦然向魔君表达谢意,只能向代表他正直一面的剑君示好?”
他这话倒是戳破尤姜的心事,教主也只能无奈地偏了头,小声道:“老头子眼睛还挺毒。”
“直到他飞升都没有对这个教会你在魔道如何生存的老师说一句谢谢,后悔吗?”
此问让尤姜握着扇子的手顿时一紧,良久方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应了一句,“有一点。”
“教主,有些话不能憋在心里,当说时就要说,错过了或许就没机会了。”
这些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二长老今日也是有感而发,他将制好的新衣放在教主面前,不等尤姜回应又抢先道:
“老沙和你一样是个硬脾气,老三说话又太死板不好听,这事也就我能和你聊几句。教主啊,我们三个老骨头还没死呢,以后就把你肩上的担子放下吧,做你喜欢的事,穿你喜欢的衣服,这才是魔修的活法。”
尤姜从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在魔道听见这样的话,他自小生在礼教森严的姜氏,父亲对他只有一岁赛过一岁的严厉,琴棋书画便是仅有的娱乐了。尤姜还记得,自己六岁时得了只布老虎,他很喜欢这样可爱的玩具,偷偷藏在了枕头下面。父亲发现后勃然大怒,训斥了很久,最后,命他亲手把那只自己喜爱的布老虎剪成了碎片。从那之后,姜奉之便记住了一件事——他是姜氏的希望,所有时间都要奉献给家族,他,没有玩乐的资格。
过去的长辈都是要求他扛起责任,简直恨不得把什么都压在他的肩上,而他也习惯这样活着了,即便入魔也不自觉地为自己添上了种种压力。却不想,今时今日劝他为自己而活的人,竟是天下人认为冷漠无情的魔修。
“你们……”
尤姜的神色感慨万千,二长老却是轻轻一笑,魔修终究还不习惯被人感激,老头子这便又补了一句,“当然,你肯定上不了自己喜欢的人,你是被上的。”
二长老此话一出便知要被教主打,一见尤姜神色凝滞扭头就向外跑,果然,身后立刻就传来了教主愤怒的声音,“老西瓜,你给本座站住!”
糟老头子坏得很,怎不知站住就要被教主收拾,自是越跑越远,只遥遥喊了话来,
“教主你去江南记得把老三带上,他在正道有个女儿,没几个月就要嫁人了,作为亲爹怎么也得去喝杯喜酒吧。别告诉他是我多嘴的啊,他知道会打死我的!”
长老们和教主打了这么多年,一手逃命功夫倒是各个练得炉火纯青,尤姜见老头子已经跑得没影,垂首瞧了眼手中的淡色衣衫,一针一线皆是二长老亲手所制,他不用试穿也知道定然极为合身。
古人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姜奉之穿尽绫罗绸缎唯独没见过母亲满载慈心缝制的衣衫,未想入魔后倒从个糟老头子手里得了,一时百般滋味在心头,最终也只是轻轻叹了一声,“这群老头子啊……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大长老:教主一看就是个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万一以后魔修都变成受了怎么办?赶紧把他嫁出去!
二长老:附议,我相信教主只要换身外观一定嫁的出去!
三长老:不行,要按程序来,三书六礼不能乱!先找个媒婆!
尤姜:你们这些糟老头子坏得很,本座信你们个鬼!
第四十六章
那身衣服尤姜终究还是没有穿上,只是散了脸上的魔纹,纵使如此,当画圣干净的眉目展现,刻意营造出的妖魅气质自然而然地也就散了。行走于雕廊画栋间的男子一袭暗红衣衫,常年吃素身躯也强健不起来,离了遮住身形的披风,腰身便彻底显现,配上随意披散着的长发倒是如高空云月一般,清净如水又独居寂寥,让人忍不住想要揽月入怀,暖一暖这微凉的夜色。
尤姜刚推开门,付红叶眼中便有惊色,他也知青年会说什么,这便抢先道:“把你想说的话咽回去,本座今天还不想揍你。”
他眉清目秀的模样付红叶自是喜爱至极,奈何尤姜现在还不习惯做正常穿戴,夸了只怕真要被打,青年也就只能偷偷瞅着他,泡了茶便请人坐下,只问:“难得前辈主动来寻我,可是有事相商?”
诚然他们之间素来是付红叶主动,尤姜听见这话仍是挑了挑眉,“若无公事,本座就不能来找你了?”
纵使他们过去的确是谈论正事多于情分,付红叶又怎会傻到承认呢,这便轻笑道:“当然可以,不论何时,只要你来,扫榻相迎。”
这个榻着实意味深长,尤姜倒茶的手当即停住,直接斜了他一眼,“你现在倒有几分油嘴滑舌的样子了,以前的假正经呢?捡回来啊。”
这带着挑衅的小眼神倒是让付红叶颇为受用,立刻就相当自觉地坐在了教主身侧,为他按着肩膀便轻笑道:“以前是玄门掌门,自然正襟危坐不能随意玩笑,现在是你的男宠,调笑几句也不过分吧。”
尤姜当初是想用男宠这名分噎一噎臭小子,谁知这没脸没皮的人还真当上了,甚至大有占着位置不走的意思。教主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却又不能失了面子,也只有瞪了青年一眼任由他服侍。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