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这是孤悬于茫茫大海中的一座小岛,尤姜当年与同行修士将其探查过一番,空中布有禁制无法飞行,海域还有一只巨大猛兽,渡船也无法走远,而陆地上除了岛中央的一处古老院落和院外人为制造的湖泊,其余区域皆是密林,一入夜常有鬼魂徘徊。他们那时还不知这些鬼魂是何来历,现在想来,应当就是过去被困在此地的死者。
整座海岛除了那处湖泊没有淡水,二人料想岛上若还有其他人早晚也要到达中心院落,稍稍打坐恢复了真气便向内走了去。
他们当年携手在岛上逃亡,纵使百年过去,这些道路仍深深刻在记忆之中,重新走在这雨林之间,便像是一步步回到过往噩梦。这种滋味使人压抑,尤姜不自觉握紧了付红叶的手,下意识不愿意和身边这个人分开一步,面上却还是保持镇定,见他久久不语,终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一路上眉头深锁,可是有何困扰?”
“没什么,我只是尚有一些疑惑,若说赵绥去不灭川是为了孕育心魔开启生死门,谋害我是为了夺取修为,可他最初为何又要找上雨君呢?”
这鬼地方对他们而言可不是美好的回忆,付红叶也知尤姜大概是不愿回顾过去,立刻就和他交谈起来,以声音缓和安静带来的沉闷气氛。
这林子越走越阴暗,也不知这些是什么树,各个盘根错节,五彩斑斓的叶子如重重叠叠的铁扇般将天空完全遮挡,外界分明是阳光灿烂的海滩,内部却只有几缕微光挣扎着从叶缝中挤了下来,只是午后便已分不清到底是夜晚还是白日。
付红叶一开口,环境带来的不适便自尤姜心中渐渐消散,他不知青年为何忽然提起雨君这件事,只随口猜测道:“他本就是贪婪之人,许是为夺取灵域?”
然而,付红叶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我最初也是这样想,可赵绥曾说过既然他不能飞升,便让天下无一人能够飞升。这话听着倒像是认定自己无法飞升一样,如此再去寻找灵域不是很奇怪吗?”
修士吸收灵气是为巩固修为渡劫,若赵绥打定主意吸收他人修为强行进阶,着实没必要再去招惹精怪暴露行踪,他又不知道付红叶会亲自前往茗川,都已经隐藏这么多年了,为何要刻意引导雨君入魔?
若这件事对赵绥并没有好处,便是有什么促使他不得不去搜集入魔精怪,以此人疯狂的性子,能威胁他的也就一个生死门了。
如今雨君就在付红叶身上,他自己更是世间少有的强大天子,若这地方真有什么东西盯着精怪,少不得要对他出手。万一真的打斗起来,在他身边的尤姜说不定也要被牵连进去。
尤姜明白了他的顾虑,不等青年多话,只是将彼此的手牵得更紧了些,仍是向前而去,只平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你我在一起,天下没有攻不破的难题。”
如此态度已说明了一切,付红叶也不多言,并肩与他站在了一起,仿佛什么危险都不值一提,只轻笑道:“既然他当年也来过此地,咱们认真找一找,或许能查出些什么。”
海岛中心的院落正是五百年前的古朴风格,院中卧房正好十六间,另有一处练武场,一间藏着灵果灵蔬的小厨房,以及一座建在湖畔的书房,生活器具一应俱全,可见多年前也是曾有人住过的。尤姜猜想,或许这就是五百年前那些修士出海后的住处。
然而,现在这地方已是不见人影,二人到达时,出现在眼前的小院仍与百年前一模一样。尤姜记得岛上只剩下他和沐风后,这院子分明是被天火烧了的,如今再看,竟是没有丝毫损坏,就连同行修士打斗的痕迹都消失了,好像时光已经倒流,一切都没发生过,当真是极其诡异。
他与付红叶谨慎地对视了一眼,二人神色皆有惊异,推开院门继续查看,这便发现不远处躺着一具干尸,看衣物打扮当是金丹仙门修士,尤姜上前一看就辨出了死因,“此人是被吸食生气而死,看来是和李小葡同时期进入的修士。”
与此同时,付红叶也在窗沿发现了几分暗红血迹,指尖摸着验了验便道:“窗户上的血迹还很新,我瞧着不像来自这具干尸。”
“赵德筑不是说赵绥威胁各派送出弟子为那太子提升修为吗,都是多年苦修得到的修为,谁又能甘心拱手让给他人,说不定就是那些人在打斗中留下的。”
尤姜的猜测合情合理,付红叶闻言也是点头,然而,二人的神识扫遍此地也没有发现其他人,更没有修士尸体留下。从赵绥表现看那太子也没有出去,难道是先在此地歇息过又遇上什么意外离开了?若是如此,风十七又去了哪里呢?
这样的情况很是奇怪,尤姜也理不出头绪了,只能向付红叶提起另一要事,“可能感知你的剑在何处?”
剑客与剑血脉相连,付红叶要寻到凤知下落倒不难,这便指出远处的小山崖道:“就目前我感知的方位,应当就是我自裁的断崖。”
他渡劫失败之地竟就是当初自裁的地方,这个答案倒是让尤姜神色有些恍惚,下意识就道:“等到第七日,雷火圈就差不多要动了吧。”
若是还有一线生机,谁又愿意选择自裁,生死门残酷之处就在于那自海域边界不断向内推进的雷火圈,上有天雷,下有天火,伴随这圈子不断缩小,岛上人可生存的空间便越来越少,简直就是在逼着他们互相残杀。
如今再入生死门,二人都不再是昔日的弱小少年,自然不允许悲剧重演,付红叶远远望着目前尚且风平浪静的林间小道,只是神色严肃道:“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寻到出口。”
“那时我们相约谁也不许对同伴动手,大家同心协力去寻出口,只可惜,当天雷天火将我们困于小院中时,方不语终是忍不住对我下了毒。”
尤姜再见到这地方终是触及往事,随手一掌掀起泥土将那干尸掩埋,言语中只有淡淡的嘲讽,“方府与姜府本是世交,我与他也算是打小长大的交情,后来更是一同拜入了天书阁。所以我从不疑他,他把寻来的灵果让给我,我还颇为感激,现在想来也是可笑,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只怕我那时就已经死了。”
他提起这些往事,付红叶也是想起了当初的艰难厮杀,神色顿时唏嘘了起来,“我们那一批人属你天赋最好修为最高,落到如此绝境还隐隐有所突破,他们想要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自是想方设法先杀你。不过,他们谁都没想到,我会以性命护着你,并且还护住了。”
时至今日,付红叶提起昔日决定仍是不悔,尤姜想,若是重来一次,大概这个傻乎乎的精怪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正因如此,他才不能让二人再落入此等绝境,连忙振作了起来,只道:“当年之人都成尸体了,还说这些做什么。继续找,你那个义弟好歹也是渡劫期修为,应当不至于被各派凑出的杂牌军做掉。”
说到这事,付红叶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风十七好歹也是渡劫期修士,那皇太子又自小不能修行根本没几分修为,就算带了些高手,又是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能杀死风十七成为最后胜者?
就在他疑惑时,念及尤姜说起的往事倒是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前辈,你说,十七知道太子进入生死门是有意为之吗?”
“你的意思是?”
此话让尤姜愣了愣,付红叶与他对视,神色也是阴沉了下来,“宣威帝只有这一个儿子,若他不知道却在这里遇上了太子,为了天道盟与朝廷的安稳,定要护着此人……”
“他是个机灵人,未必会中计。”
被自己保护之人从背后捅刀,这无疑是最令人心冷的境遇,尤姜虽是出言安慰,神色却轻松不起来,就在暗暗担忧风十七或许真的出事时,忽的就发现了一个问题,立刻抬头道:“等等,本座当年出去时死者的尸体都在身边,如今李小葡都在外界了,这里怎么还有旱魃留下的干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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