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极度喜悦到诡异的神情就像一团沾满黑泥的阴云一般笼罩在髭切的心头,髭切顿了顿,咬着牙继续往里跑。
才刚刚转过一个转弯,迎面便碰见带着药研的一期一振,这二人皆披着医生的白大褂,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试管药水。
纵使明白这二人碰不到也看不见他,髭切还是反射性的一个急刹侧翻在旁边的地板上,登时摔了个头昏眼花,好容易坐起来的时候那兄弟二人早已走出了一段距离,就只能听见模模糊糊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
“这种药不好,刺激性太强,主殿的身体怕是受不了。”
“我看也是,但过于温和的药物又完全不起作用,这是药三分毒,不好每天都给大将灌苦汤啊。”
“哎,主殿也是娇气,这怕苦的毛病也算是改不了啦,药研你也别老不给主殿吃糖,偶尔吃两颗也无妨。”
“…说的也对,矫枉过正也不好,正好烛台切新做了三色丸子,一会儿我给主殿端一盘过去,免得鹤丸殿天天晚上给主殿偷渡糖果,还不督促主殿刷牙。”
说话声渐渐模糊听不清,髭切从地板上爬起来,怔怔的注视着那个无人的拐角出了神。
浓重的疑云越积越厚,髭切用力的拍了拍脑袋,只觉得太阳穴疼得钻心。
……他怕苦吗?
正烦躁的揉弄着头发,髭切抬眼间便看到了走廊的另一头露出的一双□□的脚。从半截暴露的小腿上包裹的衣物来看,髭切不由自主的往那边走了过去。
明石国行懒洋洋的侧躺在走廊的地板上,面前放着满满一盘仙贝,正挂着满脸的倦怠之色打哈欠。髭切也算来的及时,正好碰见他坐起了身体,盘着腿盯着面前的仙贝出神。
“要不要给主殿尝尝,烛台切的特制超辣仙贝哦……主殿吃的惯吗?”
明石摸着下巴喃喃自语,一边正儿八经的认真思考着一边拿起了一片放进嘴里,随着几声咔擦咔擦的咀嚼声,不出意外的被辣出了两汪眼泪。
“呼呼……好辣,还是不给主殿吃了吧。”
突然,一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急促的步伐彰显了主人此刻急躁的心情。长谷部捧着一叠厚厚的文件大步向前,带着一团充满鬼畜气息的阴风阴恻恻的逼近了明石。
“明~石~国~行!”长谷部一把将文件摔在明石的面前,文件袋接触地板的声音刺耳至极,髭切皱着眉捻了捻指尖,而面前的二人却好像没感觉到什么似的继续对峙,或者说是长谷部单方面的怒吼。
“今天轮到了你和我一起处理文件吧?怎么我拿个文件的功夫你人就没影儿了?!你知不知道替生病的主殿处理文件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和自豪的事情啊!这代表了主殿对你我的信任和依赖你知道吗!主殿既然生病了我们就该替他分忧,这种临阵脱逃的事情以后别让我看见了你知道吗明石国行!喂你听我说话了吗你!”
髭切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的从咆哮的长谷部旁边经过,明石国行正满脸苦逼的遭受着本丸第一主控社畜的洗礼,髭切路过那盘仙贝的时候停了停,不知怎的满脑子都是仙贝上红艳艳的辣椒末儿。
看起来好辣。
又走出来一段距离,他现在已经渐渐的接近中庭,心里也对接下来碰到了付丧神有了个大概的数。果然,在中庭的楼下,三日月和小狐丸正坐在那儿喝茶吃点心。
小狐丸靠着走廊的柱子,衣襟大敞,捧着自己的一头银白长发仔细的打理。三日月咽下一口点心,出声调侃他。
“还是这么爱惜毛发啊。”
“那是自然。”小狐丸极快的接了一句,骄傲的神情毫不掩饰,“若论起打理毛发的功夫,全本丸里也没有人能比我更好了。”
这倒是真的,这梳理头发的手艺,怕是向来爱打扮的加州清光和太郎太刀,乃至乱藤四郎都不及他。
不过迅速的,小狐丸的神情又低落下来,带着点沮丧和失落,“可是好想让主殿给小狐梳理毛发啊,就用这把主殿送给我的梳子。”
三日月噗嗤一笑,“啊呀呀,你忘了上次主殿笨手笨脚扯断你头发的事儿了吗?”
“主殿才不是笨手笨脚,只是不太熟练而已!”小狐丸反驳,然后又迅速补充道,“那次肯定是鹤丸!鹤丸用万屋出的新品种糖果辣椒骗主人是糖!主殿都被辣哭了,一定是这样才影响了主殿的发挥!”
三日月不禁莞尔。髭切面上却没有半分笑意,那团自碰见鹤丸开始便笼罩于心的阴云终于蔓延了整片天空。就像万斤大石沉甸甸的坠在心头,碎石和沙砾从喉咙里硬塞强下,将喉管割得遍体鳞伤的同时把肺部也堵的严严实实。
……主殿…那么不能吃辣吗?
茶水澄澈飘香,点心精致美味,三日月捧着杯茶轻轻的吹气,充满茶香的雾气迎头扑面的打了髭切一脸。
湿漉漉的水雾朦胧又模糊,髭切眯着细长的眼睛瞳孔缩成了针尖般大小的一点,尖锐的视线穿过雾气直击三日月混浊不堪的深蓝色眼眸。
太阳穴突然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就好像有人揪着他的头发往脑袋里生生打入一根钉子。髭切不堪重负的跪在了地上,疼得脸色煞白满头虚汗,一股灼烧般的预感宛如秋日落在枯草上的火星一般熊熊而起,髭切不知爆发了何处的力气,猛的撑起身体跌跌撞撞的朝中庭奔去。
中庭空无一人,髭切一路跑来只觉得脚底的地板冰凉入骨,稀薄的灰尘混着空气一股脑儿的灌进他的肺里,呛得他弯着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待胸中的闷痛略有缓解,髭切方才抬头,正对上门板上繁复绚丽的花纹才惊觉自己已经跑到了审神者居住的中庭二楼门口。
“你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髭切猛地回头,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髭切】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几米外。
冰凉的汗水从髭切的额头滑下,流进眼睛里黏糊糊的不舒服,而髭切却无暇去管这些,他只能茫然的盯着对面的身影,脑子里仿佛塞满了杂乱的树根,髭切张了张口,却连模糊的气音都发不出来。
【髭切】看起来却是和他截而相反的冷静,或是称之为冷漠更恰当,他就那么冷冷清清的站在那儿,像个上满了弦的人偶,缓慢的张开了口。
“你一来我就知道了,欢迎来到这里,平行世界的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髭切浑身都被汗水浸透,看起来狼狈不堪。他努力睁开被汗水糊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的自己。
“你说什么?”
【髭切】对他的反应很平淡,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说出的话却是尖锐刻骨,“你早该知道了,自己骗自己有意思吗?”他身形一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欺身向前,死死的握住了髭切的肩膀,锋锐的指尖穿透衣物刺进对方的皮肤里,冲天的杀气无骨不入的扑面而来。
髭切只感到一股大力将他击飞了出去,在失去平衡的时候他却什么都没想,【髭切】尖锐的话语刀子一样扎进了他的胸膛,就像一个膨胀到极点的气球终于被戳破了一样,里面锁住的空气“砰”的一声炸开,弥漫在他身体内部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久远到几乎灰白的记忆,一次无意中髭切目睹了声称不能吃辣的审神者面不改色的吃下了一整盘他拿来恶作剧的芥末点心,还笑着对他说很美味。
他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审神者,审神者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将食指压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我没有味觉这件事,要对他们保密哦。”
随着一声巨响,髭切感到自己摔进了一个房间,头晕目眩之际却突然感到浑身一暖,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温水里一般。但髭切却仿佛并没有感到身体上的舒适,反而浑身冰凉的撑起了身体。
一颗拳头大的黑球正悬浮在半空中缓缓的旋转,散发出朦胧却温暖的光晕。
心中的不安终于蒸腾到极点,髭切眼前一黑,场景骤然转换到一个朦胧的白天,他看见审神者跪坐着将刀锋对准了自己的胸膛。血光飞溅,圆球在地板上滚出很远,审神者虚弱的伏在地面上,努力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髭切连滚带爬的跪在审神者身边,双手颤抖的不成样子,他试图将审神者抱进怀里,想用自己的血去暖一暖他苍白冰冷的嘴唇,却只能无力颓然的触碰到一团虚无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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