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吗?”能言善辩的三日月宗近此刻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满肚子腹稿憋在心里说不出来,“天气好冷,你快回去吧。”
时也听了这话也说不清心里是失落还是庆幸,只是胡乱点了点头就闷着头往前走,背后的目光犹如实质,刺得他后背凉凉的发疼,时也交握的双手越掐越紧,指节冷冷的泛着病态的苍白。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慢慢回过头,注视着三日月骤然亮起来的双眼,左手包着右手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要去买点东西,你要不要一起去?”
第44章 审神者离职第四十天
时也带着三日月去了一趟美术用品专卖店补充了一点素描纸和铅笔, 这些消耗品最近用得很快。时也熟门熟路的抱了厚厚一沓纸张来到铅笔专柜前, 由于双手都拿着东西根本没法拿到想要的铅笔, 时也站在原地想了想,转头看了一眼三日月。
“能给我拿一下铅笔吗?”
“啊?好的好的。”压根没想到时也会主动再跟自己说话,三日月有些慌乱的几步走上前, 弯下腰往柜子里探头, 里面密密麻麻的摞着一排排的铅笔盒子, 三日月茫然的扫了一遍,努力镇定的回头看。
“要拿哪一种?”
时也正努力辨认着昏暗光线下铅笔的标签, 他最近用眼过度看不太清楚,于是干脆上前一步低下头凑近了去看标签。
“从左往右数第二个,麻烦给我拿一盒。”
时也的脑袋就凑在自己旁边, 三日月几乎能感到头发和头发之间摩擦的触感, 这位向来冷静自持的付丧神此刻却紧张的连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干脆不再去想办法看时也的脸, 而是专注的侧过头,恨不得将全身的注意力都灌注在自己鬓角边那撮乱翘的呆毛上。
“是这个吗?”
“对对,就是这个, 是10支装的吗?帮我拿一盒。”
三日月把铅笔拿在手里,满溢到指腹的汗水抹在塑料包装上直打滑, 他定了定神直起腰, 转过身面对着时也, 将盒子举了起来,把写满字的标签那一面对着时也。
时也眯着眼睛再次确认, 他确认的速度很快,短短一两秒就结束了这次靠着拿铅笔建立起的近距离接触。三日月不敢过于直接的注视时也的眼睛,只好用浅显漂移的目光在他的眉间打转。
时也眉间有极不明显的浅沟,他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吗?还是说最近他过的不开心了?
三日月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身体上却时刻注意着时也的行动。他跟着时也来到柜台前结账,慢慢的将付过钱的铅笔盒放进时也拎起的购物袋里,然后这最后一点点微小的联系也被彻底斩断了。
他们走出商店,天边尚且留着一丝带着余温的落日残晖,时也掏出手机匆匆看了一眼时间,又迅速将眼珠往旁边移,悄悄的看了一眼三日月的表情。
付丧神并没有往他这边看,而是低着头直愣愣的盯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好像在发呆。
时也抿了抿嘴唇,唇角不由自主的往下撇,握紧了手机干干脆脆的转头对三日月说,“我们要不要谈一谈,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店。”
三日月仿佛被惊了一下迅速抬起头,涣散的瞳孔也迅速聚焦,睁大了一双蔚蓝的双眼看他,两弯新月在最后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当初三日月温和的对他笑的模样。时也呼吸细微的一停,心跳的速度略微有些失衡。
时也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反应,说实话并不是个好现象。他气闷的转过身,鞋底接触地面的声音有些刺耳。
“走吧,不远,很快就到了。”
二人选了一个隐蔽的座位,两边都有高大的绿植挡着,不仅看不到人,只要不是大声说话连声音都听不清楚。
服务员送上菜单,穿着围裙的漂亮小姐姐狠狠的瞅了三日月好几眼,时也抬着眼睛看了三日月一眼,发现他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里的菜单,专注的样子仿佛是想要将菜单戳出一个洞来。
“来一份招牌提拉米苏,再来一份这个新品草莓蛋糕。”时也合上菜单,用背脊敲了敲桌子唤回小姐姐的注意力,又将菜单转过来推到三日月面前,“你也点一份吧,想尝尝哪个?”
盯着三日月又专注的去看菜单的样子,时也移开目光,双手十指交缠在一起,脊背放松的靠在了靠背上。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三日月一边翻着菜单装作认真查看的模样。实际上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他仍旧不敢去看时也的眼睛,他怕从里面看见那些只要一星半点足以轻松击溃他全部心理防线的情绪。但朝思暮想的恋人就在对面,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听到轻微的呼吸,却散发着无比致命的吸引力。三日月忍不住不去看他,却不敢真的去看他。
最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去努力用目光描绘时也按在菜单上的手指,五指修长,指甲莹润饱满,指间带着点洗不干净的颜料痕迹,彩色的残留物映衬得这只手更加白皙透明,就连指腹浅浅的螺旋纹在三日月眼里似乎都带着某种美妙奇特的规律。
啊啊,三日月你真不中用。
勉力将思绪拽回来,最后三日月胡乱点了个什么,菜单被拿走之后,桌子上又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时也并不喜欢这种带着尴尬意味的安静,三日月更不愿意看到。柔软的沙发坐垫此刻却仿佛布满尖刺,扎得三日月如坐针毡,时也把手放在桌上,指尖点了点实木桌面。
“哒哒”两下清脆的指甲碰击桌面的声音,这声音仿佛终结了付丧神一直以来下意识的逃避,三日月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抬起头直视时也的脸。
宛如实质却轻如月色的目光颤巍巍的投射过来,在看到那两弯新月的那一瞬间,时也下意识的想躲避他的目光,却在下一瞬间马上反应过来,于是便硬生生的止住了。
这一刻,久别的二人终于目光相对。
三日月的目光极专注,而在这种特殊的时刻他也极敏锐,在看到时也抑制不住的反应后,付丧神终于放开了紧绷的手指。
时也坐在他对面,注视着付丧神始终如一的美貌面容,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时也想说什么呢?他不知道,满肚子的言语在胸中发酵变质,膨胀在食道喉头堵塞着完全吐不出来。原来他以为自己应该同三日月有很多话说,有委屈,有悲伤,有愤怒和怅惘,他甚至想狠狠的揍他一拳,拎着他的衣领子质问他。
你为什么那么残忍呢?难道钢铁铸就的付丧神连心脏都是铁水浇灌的吗?
一股突如其来的酸意漫上眼眶,时也努力眨去水汽,仔细的观察着三日月的脸。
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付丧神看起来更加沧桑了,虽然面容依旧年轻美丽,但眼角眉梢都散发出浓郁的疲倦来,就仿佛是一堆旺盛燃烧的柴火,在最后的灼热散去后,只剩下了一堆尚带余温的灰烬。
就像当初被囚禁在中庭的自己。
多讽刺啊,三日月,你现在也走上了我曾经走过的路。
但不同的是,他现在已经重新找到了方向,而三日月却还在原地迷茫着找不到方向。
三日月也仔细观察着时也,这位他因为失误弄丢了的恋人此刻虽然疲惫却无比鲜活的生活着。忙忙碌碌却方向明确,在茫茫人海中散发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光彩。这颗曾经即使蒙尘也明亮的珍珠,在被有心人擦拭干净后已经耀眼到他无法再次轻而易举的拾取了。
真不错啊。三日月欣慰的想,他没觉得这样不好,反而认为这才是他愿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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