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啊。”星河影回答得简单,“他说我凶起来,他一院子的猛兽加起来都打不过我,所以告诉我以后看到这玩意都别怂。”
“……我怎么觉得他就是想让你自己找机会作死呢?”
“也没准,他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刚薅秃了他那几只孔雀的毛。”
剑千山盯着他,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星河影也回头看着他,眨了眨眼,一副的确没开玩笑的表情。
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就又是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然而却不是刺向他们,而是一箭正中剑千山那匹白马的马颈!
两人一惊,紧接着又是烟尘滚滚,那只豹子这次又来了,却是还带了个人。
第129章 面对马匪,请尽情贫嘴
乘赤豹兮从文狸,这是屈原在《九歌》里描绘山鬼模样的一句话。
星河影这种只看话本和闲书的半文盲估计不很清楚,剑千山倒是起码读过几遍楚辞,这时候首先就想起了这么一句。身姿窈窕的山鬼,乘坐赤豹拉的车,身旁跟着花狸,眼中含情,巧笑倩兮。然而眼前那女子,却是个剽悍版的山鬼——她侧身坐在花豹背上,一手抓着花豹颈上的项圈,好似控马的缰绳;而另一手却是挽着一把强弓,脸上飞扬笑意带着桀骜和蔑视,显然就是她一箭先射死了白马。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姑娘倒是个有策略的土匪。
星河影眉头一扬,手摁在了火月流云剑的剑柄上,却没贸然出剑。身周一圈都是滚滚烟尘,一群马匪将两人围在了中间。星河影到底没忍住,啧啧两声,手肘一桶剑千山的腰眼:“道长,你出门有没有看黄历啊?才出了狼窝又引来马匪,你最近是招惹了衰神吗?”
剑千山是个很讲道理的人,这时候也跟星河影讲道理:“我在你那住了一个多月,你那边死人了吗?”
“没有。”别说死人了,剑千山离开的那天整个逆天命哀嚎遍地就差抱着他大腿不放人走。
“这不得了,所以说明带衰神的是你。回去之后我给你做个解厄道场。”
“可是你自己算算,从荷渡镇到白眉山,哪次你出门没死人的?”星河影认真跟他掰手指算,“还有长昼那次,死人都死到山脚下了!”
“阿影,你自己也想想,哪次不是你也在场?你也算算,自从你到了剑门,丹房的开销是不是比往年多了几倍?还有,”剑千山沉默了片刻,继续道,“听明心长老说,咱们师兄弟三个,是他见过最差的一届。”
沉默。星河影反省了一下,似乎剑门立派多年,头一次出现这种大徒弟是魔教教主的儿子、二徒弟他爹是大徒弟他爹的死仇、三徒弟是魔教少主的盛况。
“所以是咱们师兄弟遇到一起就得出事儿?”星河影认真地琢磨了一下,“好像有点道理。”
这俩人旁若无人地打趣起来,马匪却出奇地没上来叫骂。反而是那骑着花豹的少女,驱着花豹上前几步,到了两人近前,手肘撑在花豹头上托着下颌,一双眼亮晶晶带着笑:
“汉人?”
星河影上下打量了这姑娘一圈,乍一眼看不出年纪,像是问归途那种年长然而模样年轻的感觉。穿得也不素净,鲜红的大长裙子勾着黄绿的滚边,缀着金银宝石的花饰,头发绑了个鱼鳞辫还带了几个金叶子发饰。
要是搁一般的女子穿这么一身,肯定是花哨俗气得没眼看,然而这少女却不同,大眼睛深眼窝,五官长得毫无秀气可言,却多了几分神采飞扬。肌肤比麦色还深,近似铜色,比汉家姑娘可是黑了不少,却也显得她整个人像是出鞘的兵刃,随时蓄势待发。
而她看着两人的眼神,又像是见到了新鲜物件一样,显得十分好奇,让人觉得她或许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星河影这么毫不掩饰地打量她,她却也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看了两人好几遍,甚至从花豹背上跳下来,绕着两人看了几圈:
“有意思,往常见的汉人都挺怂,看来你们俩是高手啊。”
被一群马匪围着,还被这么个少女来回围观。剑千山略一皱眉,转而是认认真真问星河影:“你觉得他们身上带的食水,够咱俩回到苍蓟关吗?”
星河影看着剑千山,一点都看不出他开玩笑的模样,怎么看都是真动了黑吃黑抢劫马匪的心思。他又看看眯着眼打量两人的少女,估计了一下双方战斗力。马匪同时出手的话,他倒是有把握都给宰了;可是这少女,到底要不要破例打女人还是问题:“道长,你一个出家人,不好打家劫舍吧?”
“也对。”剑千山施施然一扬拂尘,道心归崖剑也没出鞘。星河影倒是很佩服了:“道长,你往塞外跑还记得带拂尘啊?”
“有问题?”
“没有。”
俩人逗闷子的时候永远这么旁若无人,少女似乎看够了两个人,朗声笑了起来。那声音不娇俏,反倒是有点疯疯癫癫的意思。星河影转眼看着少女,而后猛地拔剑——
“叮”一声脆响,他这一剑正挡住了少女劈来的弯刀。而后少女并不追击,反而是旋身收刀入鞘,又坐回花豹背上,甚至拍了拍手:“不错。”
见过疯的,没见过这种比星河影还疯的。剑千山腹诽一句,那少女便看向他们:“你们是道士?道号是什么?”
这姑娘的汉话说得很是标准。剑千山又是一甩拂尘搭在臂弯,一礼:“贫道隐尘子。”
隐尘,是问归途生前给他取的字,当时也只是说着玩,说剑千山这人不显山不露水,正像是大道无形、隐居尘世。星河影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剑千山出家之后,直接把这个当道号用了。
少女这时候又看向星河影,那眼神显然在等他开口。既然能聊天那看来也不用开打,星河影抱着火月流云剑就笑了一声:“贫道嗑瓜子。”
剑千山:“……”
少女眨了眨眼,噗嗤笑了一声:“有意思,你这小子真有意思。”
星河影只一扬眉,也不说话,少女便抱臂看着他:“你们两个,是被雪狼堡追着到这边来的?”
两人没回话,少女只看了一眼那匹白马,带着股嘲讽笑意:“就你们带的这点食水,顶多撑到明天晚上。现在马匹也被我宰了,难不成你们打算徒步走回去苍蓟关不成?而且这位隐尘子道长——”她两眼都是挤兑笑意,“就你这一头的白毛儿,在大草原上可比肥羊还显眼呢,到时候遇到雪狼堡的人,他们用套马的绳子把你俩一套,任你们一身功夫也得被快马乱蹄踩成肉酱。”
有点夸张,但的确有几分道理。那少女紧跟着又笑了一声:“也不用紧张,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雪狼堡追杀你们,那我就帮你们。”
星河影略一扬眉,剑千山只看着少女,开口两个字:“目的?”
少女脸上,明艳笑意极是有趣,朗声笑起来实在有几分粗犷:“给雪狼堡找不痛快,我就痛快。不管你们要干什么,老娘帮你们,只要你们能让雪狼堡睡不安生!”
有意思。
那少女又转身,向身后招了招手,于是一群马匪里便有一人,一言不发下了马,牵着马将缰绳塞给了星河影。少女又坐在了花豹背上:
“跟上!”
她说罢,花豹又跑了起来。豹子跑得可不慢,星河影自认骑术应该是比剑千山强,带着剑千山上了马追上去,就听前面少女抛来一句——
“对了,忘了说。你们叫我艾丝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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