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前师父说的,拿人血浇茯苓。之前我把这茬给忘了。”
剑千山:……可以骂人吗?不可以?那我没什么想说的。
此时莫家父女二人已经落败,星河影便是回手收剑,顺手一剑柄戳在莫家姑娘背上封了她内劲:“先别急着装死啊姑娘,还有点事儿想你们来答疑解惑呢!”
莫须有只觉胸口里气劲乱流,半晌起不得身。剑千山伸手在他胸口一点引开自己的气劲,又扶了一把让他起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听那莫家姑娘先骂了一句:“呸!不要脸,你们凌虚剑门不就是也想夺了茯苓朱分一杯羹么?!”
“……”
一声夸张十分的叹息,星河影摇了摇头:“柴刀成精叫柴刀精,茯苓成精叫茯苓精,姑娘你这种怕不是唱戏的折子成了精?”
剑千山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星河影一摊手:“说话跟唱戏似得,多像戏折子成精啊!简称戏精!”
“……”似乎有哪里不对,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剑千山想了想,略是摇头,带些感慨看向莫须有:“莫总镖头,茯苓不过是一味温补药材,纵是天赋异禀了,又有什么了不得的用处?”
星河影却是“噗叽”笑了一声:“师兄,我倒是想起来一个方子。盐一两,白茯苓、山药各一两。 说不定莫总镖头是要这么用呢?”
凌虚剑门也是要炼丹的,一些草药的简单药方大家也都是手到擒来。剑千山先是微微一怔,而后没忍住一声笑,手上拂尘一挥又扫过星河影鼻尖:“莫要胡闹。”而后是不再计较星河影玩笑之言,转而看向莫须有:
“莫总镖头,关于茯苓朱之事,你们到底是从何处得知的?”
这才是问归途真正担忧的事情,也就是剑千山二人此次下山真的要查的事情——取怀胎四月女子的极阴之血,浇灌茯苓朱;待其即将成熟之际,补以修道之人的阳盛之极的心头血。如此手段乃是彻头彻尾的邪术,早该在几十年前便绝迹,到底为何又会重现?
一阵风起,带着几缕云雾从他脚下游过。问归途站在山头,他穿着厚重的灰色道袍,没有带着剑,只腰间插着一柄拂尘。原本看来十分年轻的面容,这时候竟然有几分苍老之色,也便更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他看着凌虚剑门的方向,其实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云雾太深,这里也太远。凌虚剑门在长云峰上,那是剑门十三峰里的第一座山峰;而这里是千机峰,剑门十三峰里最高最险也最远的一处。
千机峰顶,名曰归墟崖,因为其东侧乃是无底的深渊。这崖上也算平整,西侧长着一株老松,松下还有一方与这千机峰一般年岁的青石。从千机峰到归墟崖上没有通路,唯有一条铁索可以攀爬,然而若是不慎坠崖,便是个死无全尸的结果。也正是此故,凌虚剑门里面有不成文的规矩,不准修为不够的弟子涉足归墟崖。
剑千山总爱在归墟崖上悟道,怕他担心,于是从来没有说过。其实不说他也知道,他还知道,每次剑千山在此悟道,星河影总会带着美酒小菜一并上来,就在松树下,倚着旁边那块巨大的青石,或是看剑千山静坐悟道,也或者是打趣剑千山几句。千机峰上还有鹤,明明该是清高远人的东西,却与星河影格外亲近。或许是因为,星河影总爱从厨房大娘养鱼的鱼池里,捞小鱼来喂鹤。
问归途转身,伸出手,轻轻抚着老松下的青石。在那一方青石上,有一柄没入石中的利剑。青石上没有裂痕,乃是极高的内力灌注一剑之上。当年那人必然是怀着一腔无处可泄的悲愤,才能恨到一剑没入青石……
“二十五年了。”问归途忽然叹了一口气,“二十五年啊……”
而后是另一男子,开口就是带着嘲讽的刻薄语气,从他背后突然出现:“二十五年?你们正道不都在说‘近三十年’么?你算得可真清楚啊,二十五年。”
那男子身上,是玄色勾着金线的衣袍,带着不加掩饰的张扬邪气,衣领上点缀着一方血红色的绣花,图样,正是一柄指天断剑。
水风清就站在问归途身后,看着对方像是要融入这山巅云雾的身影,慢慢开口:
“近日来的事情,我都知道。和逆天命没关系,你自己头疼去吧。”
第16章 江湖浪起,拍不死你
凌虚剑门里,最惹不得的人不是掌门问归途,也不是武学最为佼佼的剑千山,更不是除了搞破坏之外一无所长的星河影。
而是深得正法长老欣赏、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仿佛是强迫症末期无药可救、尤其喜欢抓星河影的小辫子并且随手殃及池鱼的,掌门二弟子,风鹤鸣。课业炼丹的,配比分量差了一毫,重来;被罚扫地的,砖缝里的落叶没扫掉,重来;被罚挑水的,不是从潋青峰翠玉湖挑回来的,重来;和星河影一起准备大考作弊的——呵呵,你还敢跟他一起共犯?!
原本众人都是担心,星河影没参加大考,风鹤鸣少了个重点检查对象,怕是一腔堪比女人来月事一般的火气要没处发泄。以往若是星河影出去了,剑门内其他弟子都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星河影回来。不,不是爱戴,是等着星河影回来,二师兄专心欺负他,别人就安全了。
不过这次倒是有些好事,星河影与剑千山下了山,然而风鹤鸣却也不在——
“阿嚏!”
星河影突然甩头打了个喷嚏,清脆响亮而又突然。一旁的剑千山原本是在沉思,被星河影突然的喷嚏打断了思绪,转头看他:“怎么?伤寒了?”
星河影一手揉了揉鼻子,眼睛看着地面略略沉思:“我估计……是师兄弟们被二师兄欺负惨了,想我回去了。”
夹道里,那股难闻的气味依然没散去。星河影已经收剑入鞘,转头看了看剑千山:“师兄,师父有没有说过那个什么茯苓朱怎么处置啊?”
“既然是邪物,”剑千山转身看着他,“就地毁了吧。也免得拿出去再引来别有用心的人,毁了省事。”
“简单粗暴。”星河影点评了一句,而后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吹了吹,“不过我喜欢。”
剑千山没想到这小子行动力这么强,微微皱眉:“怎么?你打算把这里都烧了?”
“反正就算问他们,他们也不会说茯苓朱在哪。”星河影转头看一眼莫家姑娘,剑千山没看到他眼神里的阴鸷,他便已经转过了头,又是一样带着笑意,“既然他们打算把咱们带到这里灭口,估计茯苓朱不在附近也不远;再加上这里植物长势离奇,想来也和那东西的阴气有关。所以师兄,我觉得,那东西即使不在这,也该不远了。”
剑千山:“……你其实是嫌弃这里气味难闻不想再往里走了吧?”
星河影:“有的事情你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
“出去再点。”剑千山拦住了星河影伸向腐烂枯叶的爪子,“这地方不通风,点起火来,很可能把我们先呛死。”
“有道理。”星河影挥袖,“我让这味儿熏得人都变傻了。”
有道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莫家父女这时候纵然想要阻止也是无能为力的。眼看着离开这夹道的窄门就在前方,莫家姑娘暗是咬了牙。剑千山点穴的力道里没有半分的怜香惜玉,她此时一点内力都用不出来,纵是有千百的暗恨也无能为力。倘若是真被送上凌虚剑门,问归途既为正道泰山,定然也不会放过他们。听说近三十年前,问归途还几乎手刃了自己的同门师弟——若他们是入了凌虚剑门,恐怕……
横竖都是死,便不如一搏!
莫家姑娘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一旁的星河影察觉异状,正要阻止,背后突然袭来厉风。猛然间一声铿锵,突然就是一股腥甜的味道扑了过来。星河影尚未来得及拔剑,突然一股白色粉末铺面而来——乃是莫家姑娘的香粉。
星河影的感官向来灵光,这时候却成了天大的弊病。剑千山虽然总甩拂尘糊他,可那拂尘上只沾些檀香,而且也从来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这时候被香粉扑住,星河影只觉得是辣眼睛打鼻子,被那味道呛得眼泪都出来了。然而耳边一阵尖锐风声,星河影便是闭着眼睛拔剑出鞘。只听得“叮”一声,又是一只暗器打到了剑上。耳边呼啦啦一声风响,星河影下意识一挥剑,又是一声金属交磕的脆响。一道身影略过,一掌拍向星河影胸口,又被他一拦挡住。
待到这一片乱后,星河影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眼是一地血色,剑千山雪白的道袍上满是血污,在面对莫须有的时候也没拔出来的铁剑,此时闪着雪亮的光,在他手中。
“师兄!?”
“我没事。”剑千山叹了口气,收剑入鞘,蹲下去看着莫须有——已经不需要伸手去试脉搏了,莫须有颈上,一道血口,那些血迹就是喷在了剑千山身上。凶器也不必再找,一角柳叶镖就插在地上。星河影再看身周,两枚被他打掉的柳叶镖一样在地上。莫家姑娘却是不见了踪迹——
“啧,竟然还有别人。”星河影颇有些不悦,“这人的轻功不错……潜行闭气的功夫,竟然瞒得过师兄你的耳目?”
剑千山亦是凝重脸色:“直到那人出手之前,我都没有发觉这夹道里还有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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