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长老虽偏宠阿影,然自小以来,有阿影一份的东西他也从未短过你的,此等疼惜,你又是否对得起他?!
“师父半生行端坐直,屡次教你无愧本心,几次三番暗示你迷途知返,你又何曾对得起他?!”
风鹤鸣闻言一惊,抬眼看向剑千山,这才发现,他被星河影点破身份,剑千山却根本毫无惊讶或是疑惑,更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对上风鹤鸣错愕的神情,剑千山一手握拳,双唇翕动,而后咬牙闭目,像是忍着莫大的悲恸。风鹤鸣忽然有了个很奇特的想法,他忽然想,是不是师父还魂告诉了大师兄什么事情?
否则……师兄怎么会知道,师父曾经做过什么?
“风鹤鸣。”剑千山又慢慢开口,却不叫他二师弟。这一声喊出来,连星河影都是心下略惊,便见剑千山慢慢睁开了眼,那眼里竟然是带着丝丝缕缕的悲悯:
“你真当师父死了,就再没人知道你调换了他的药?正法长老和明心长老带你去崎医师的药庐,不就是给你个机会把手脚擦干净吗。”
他们果然是知道的!风鹤鸣只觉一股冷意蹿上脊背,如坠冰窟应该就是形容这时候的感觉。而星河影眉梢略是一扬,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事实上他也的确是想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水风清说问归途是自绝经脉,以及为何问归途宁可自绝。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折柳山庄和水风清有仇,所以他一开始就和风鹤鸣不对付。他总觉得在别人眼里这只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二徒弟和不务正业的三徒弟有些合不来,他甚至以为问归途也是这么想的。他还在想,师父什么都不知道,何其天真。
可是天真的那个,明明是他们俩呀,竟然还会以为师父师兄什么都不知道……
剑千山这时候背对着星河影,自然看不到他眼里波光流转。风鹤鸣懵然看着剑千山,带些迷惘带些怔愣。
于是剑千山半是叹息一般,看着风鹤鸣的眼睛:“你还不明白吗?每次有人出事的时候,你都刚好因为‘家中有事’告假离开。二师弟,你故意用这般拙劣手段,不就是希望有一天师父能抓住你么。”
沉默。
于是剑千山看着他,摇了摇头:“愚不可及……二师弟,你是不是在想,这些事情我是如何知道的?”
他看着风鹤鸣的眼睛,慢慢道:“我离开逆天命之后,回到剑门的那段时日里,你觉得,两位长老只跟我聊阿影的事情吗?”
风鹤鸣唇边略略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苦笑也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师兄……”
剑千山略是沉默,大概是被这一声师兄喊得心软了几分:
“两位长老已经与我说明,师父因为修炼逆命心法,几次险些走火入魔。崎医师为师父配置压制逆命心法的药,然而被人做了手脚。最有机会动手的莫过于你我师兄弟三人,我没有,阿影整日与我厮混,自然也没有那个时机。二师弟,你以为你动手干脆,可是怀疑是不需要证据的。一旦有了怀疑的对象,再找破绽,不是很容易?”
风鹤鸣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星河影却突兀一声冷笑,抱着火月流云剑,刚才见剑千山生气了,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毫无存在感的球;此时却又突然怒刷了一波存在感,开口就是冷嘲热讽一样:“你说你还非得蒙着脸,怕我认出来是怎么的?你要是真想杀我,当初在折柳山庄你就别管我,让我直接掉进那个竹林子被人埋伏多好?二师兄,你这人一辈子都自相矛盾,一会儿想救人一会儿想害人;又要下黑手又非得留下破绽让人抓,你说你是不是傻的?”
这话说得貌似刻薄,然而剑千山却略是皱眉,目光冷锐扫了他一眼。星河影吓得一哆嗦,立刻从吊儿郎当抱着剑的模样变成了站似一棵松的标准站姿。剑千山看着他,慢慢一声:
“你精明,谁能精明过教主大人你啊。明贬暗褒给他求情,当我听不出来还是故意说给我听?”
星河影摸了摸鼻子低下头,再度试图把自己怂成个毫无存在感的球。剑千山以前可从没有在他难得好心一次的时候这么直截了当拆他台的,这次看来是真的很生气了。这时候可不是他把剑千山哄高兴就行的事儿了,是真得解决问题。他又悄眯眯看了一眼风鹤鸣,那人这时候一张脸像是死人,从眼角眉梢到口鼻耳目全都写着一句“心如死灰”。
剑千山却是拂尘轻扬搭在臂弯,转身不再看他。如果之前是愤怒,那么现在是失望,几欲放弃的那种失望:
“二师弟,师父明知道药被你动了手脚,却还服下,你想过为什么吗?”
风鹤鸣的呼吸陡然一滞,剑千山半是叹息,伸手捋了捋拂尘:“他吃了多少的药,就给了你多少次迷途知返的机会。”
师父……
眠狼穴里照下来的那一束天光渐渐被洞口吞没,剑千山盯着那最后一线光亮,慢慢道:
“师父羽化那天是有雪吧,门前只有你一人的脚印,而你是喊来大家的人。于是所有人都觉得对方是有踏雪无痕的轻功才进了师父的房门,而后杀人离开,所以觉得是水前辈或者阿影……二师弟,其实最简单一种解释不就是,你杀了师父,而后贼喊捉贼么?”剑千山慢慢握紧了拂尘,“师父给你留了最后一条退路。他是自尽。一旦有人怀疑你……只要略一检验师父的尸首,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自绝经脉。二师弟,事到如今,你却只说一句你愧对我?!”
第140章 试探个屁一步跨过去
大概是剑千山语气太凶,也可能是因为风鹤鸣长得太帅,即使是被吓得不轻,那女刺客还是在这种连星河影都只想怂成一团的时候,弱弱说了一句:
“他又不是自己想做坏人的……”
剑千山转眼看她,目光平静至极,她却没来由一阵心慌,后半句话吓得憋了回去。星河影立刻贱兮兮开口:“有人拿刀逼着他杀人越货啊?”
“才不是!他是为了——”
“闭嘴。”
风鹤鸣猛地打断了这女刺客的话,几乎同时,抬手对她甩出一支飞刀。那女刺客吓得一激灵,正要避开,却被星河影一把摁在了原地。飞刀擦着耳畔过去,钉在她背后的岩壁上。剑千山看着岩壁上的飞刀,又看风鹤鸣,到底没说话。星河影松开了手,半带嘲讽笑了一声:
“你自己都不相信他,还想替他说话?”
女子一时间不解其意,转头看岩壁上的飞刀,这才看到,原来这一刀正中的是岩壁上一只狼蛛。风鹤鸣这刀,并不是对她来的。她略是一怔,却还是不依不饶看向星河影:“看到有东西扑面过来当然要躲!”
星河影还没说话,剑千山猛地抄起地上这女子先前偷袭星河影的飞镖对着星河影打出去。厉风扑来,星河影亦是身形一动——然而却是迎着飞镖过去,手上一翻一转,也没看清他的动作,就听是铿铮两声,眼前一花,就见那只飞镖又钉在了岩壁上,刺透了另一只狼蛛。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星河影抱着剑又站在她近前,脸上的笑仍是极其讨打:
“我不仅不躲,我还扑上去呢。”
欺负人!简直是欺负人!风鹤鸣没忍住一手扶额,压住跃跃欲试把星河影摁在地上暴打一顿的想法。那姑娘明知自己打不过他,虽然脸上是蒙着面巾,星河影却猜,恐怕她已经气得磨牙了。
离得近了越看这人越觉得眼熟,人性本贱手更贱,这姑娘离他近在咫尺,哪有不扯一把的道理!那姑娘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旁边的人是谁,然而哪有星河影的速度快?刚一抬手便觉眼前一花,是星河影在她眼前虚晃一招引得她眼前缭乱,而后在她懵逼的瞬间一把扯下了蒙面的黑巾顺便跳回了剑千山旁边。
而后是一手拎着面巾甩了两圈儿,嬉皮笑脸又伸手拍了拍风鹤鸣的肩膀:“我提个建议,以后你们这种搞暗杀又不想被认出来的,能不能敬业一点搞个人皮面具带上?蒙面的别说是面巾了,就算你用面具也没用啊,你越遮着我就越想拽下来!”
风鹤鸣:要不是大师兄还在我真想直接打死你。别人最多是在作死的边缘试探,你这是试探个屁一步跨过去!
内心戏的丰富,表现在,风鹤鸣伸手把星河影搭在自己肩头的爪子扔了下去。星河影一撇嘴一吐舌头,而后才转头看那个尬到只想钻地缝的姑娘——
“诶?!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剑千山看了那姑娘片刻,拂尘一动,甩过星河影眼前,却没拍他,“金刀镖局,莫总镖头的女儿。当日在莫家后面的密道里被人救走的那个。”
星河影沉默片刻转头看风鹤鸣:“……二师兄,英雄救美是吗?生活挺丰富啊,佩服佩服——噗。”
剑千山拂尘收了回来,星河影啧了一声,揉了一把脸:“所以当初在莫家密道里,灭口莫须有又对我扔飞镖的就是二师兄你没错……等等,雾草!姑娘!这人是你杀父仇人诶你居然还这么护着他!”
风鹤鸣实在不想跟星河影这个满嘴没个正经的人多说,皱了眉头。莫家姑娘却是“哼”了一声表达对星河影这个白痴一般的问题的十足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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