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千山亦是摇头,却见地面上还落了一撮黑色的东西。在那道厉风扑来的时候,他察觉了那人存在,杀气直冲着莫须有去,于是他出剑去拦。紧接着就是莫家姑娘扔出了香粉。一片混乱里他感觉到了那人的方向,一剑刺过去,却像是碰到了什么别的,现在看来是削落了这个——头发?
剑千山看着几缕人的头发,一脸迷茫。
“师兄你这是……把他头发削下来一块?”星河影看着只觉稀奇,伸手比量了一下,“按照这个高度,就算是我轻功跃起来,师兄你也削不到我头发啊……师兄你不都二十四了吗?二十四岁还能长高呢?”
剑千山:“……活宝,你说两句有用的。”
“哦。”星河影一摊手,“那我只能说,这人功夫真好。莫须有说是从那柴刀的刀把里面找到了茯苓朱的养法,我现在怀疑,是有人刻意把茯苓朱的养法写成纸条塞进去,做了个局诓他来的。”
“有理,”剑千山揉了揉额角,颇为头疼,“他自己杀了自己的正房妻子,又拿盆栽做幌子诈称死法离奇,现在看来不过是为了有个由头引剑门的人来此。但是前些天,那个镖师又是谁杀的?头呢?还有,他们为何一定要仿冒逆天命的名义?”
星河影摇了摇头,率先是走出了这狭窄的夹道。迎面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一手遮在额头,看看云气渐浓的天空——
“啧,天色要变啊。师兄,这江湖,怕是又要起波澜喽。噗!——”
又是一拂尘糊了一脸,剑千山的拂尘上虽然染了血迹尘土,星河影却觉得比那女人的香粉好闻多了,大概是出了那夹道,便让人心情舒畅。更舒心的是,剑千山在他旁边,又慢慢开口:
“那又如何?江湖上风浪再大,有你师兄我挡着,拍不着你的。”
第17章 没什么意思的剑门日常
悟体渊不是一道深渊,而是一座山坡。
如果问凌虚剑门里风景最美的地方是哪里,星河影一定会说是悟体渊,即使这地方是凌虚剑门里犯错的弟子思过的地方。
明明是个面壁思过的地方,却不是千尺寒潭万丈深渊惊醒人一旦行差踏错便要万劫不复,却是一片茵茵绿草的朝阳山坡,繁花似锦,更有清溪流湍,游鱼灵动。
那时候剑千山正在凌虚剑诀第六重突破的瓶颈处,风鹤鸣正在第六重中期,星河影则是吊儿郎当堪堪突破了第六重,也不急着进境。掌门问归途带着这三个亲传弟子来此,自然也是为了点拨三人。
剑千山似乎有些不安和困惑,问归途招了招手让三个弟子和他一起席地而坐,仍带着笑意:
“当年孔子也曾带着弟子游春,现在暮春正好,为师带着你们三个出来转转,你们并没有犯错,不必紧张。”
星河影闻言就是撇嘴:“山下有的是好玩的,干嘛非来悟体渊?不知道的以为师父你这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人灭……唔!”
在师父面前不好用拂尘糊他,剑千山赶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风鹤鸣已经敛容严肃看着星河影:“出言不逊,星河影,你……”
“好了,好了。”却是问归途笑着摆了摆手,“鹤鸣不必太严肃,你三师弟这性情你又不是不清楚。”
星河影的放肆顽劣,在他眼里不过是少年的真性情罢了。剑千山一贯谦和中正的脾性,他倒是觉得这孩子要是就这么一直端着,早晚得成仙。至于风鹤鸣素来苛刻的性子,反而是问归途眼里最累的一个。
此时春风正暖,山坡上的花树开得如云似霞。菊花碧桃和垂枝碧桃各自是一树的艳色,晚樱这时候团团压在枝头,正应了“花团锦簇”四字;几株高大的西府海棠在山坡上洒着零落的粉白花瓣,星星点点在如茵的地上落了满地。又刚好是个晴天,风光正好。问归途忽然就笑了起来,对三个亲传弟子问了一句:
“你们可知此地明明风景如画,却偏要名为‘悟体渊’么?”
星河影半掩着口唇打了个呵欠,看剑千山的眼里写着“你看吧我就说今天不可能真是出来玩的”。剑千山随意伸手摁了一把星河影的头,嗔怪里有几分亲近的意思。风鹤鸣看这两人的举止,毫不掩饰给了星河影一个白眼,仿佛在说都是你带坏了大师兄。
问归途没有责备三人,却是笑了一声。星河影这时候才带着一股抛砖引玉,也像是破罐破摔的味道,一手架在膝头支着下颌:
“既然是思过的地方,那就叫悟体渊呗。犯了错就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至于风景如此之好……哈,我猜是来这里反省的大家都觉得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没事种种树浇浇花,久而久之,就成了这么个风光旖旎的地方喽。”
“胡言乱语。”风鹤鸣冷然看了星河影一眼,“你的脑子里果然只有玩物丧志的东西。”
星河影对风鹤鸣的挤兑完全是司空见惯,一副你行你上啊的表情看着风鹤鸣。风鹤鸣倒不是受了他的挑衅,这时候仍然正襟危坐,向问归途回答:
“眼前花草繁盛,不过是邪魔外道诱人行差踏错的陷阱罢了。越美的东西,也就越危险。”
问归途笑了笑,还没开口,却听星河影笑了一声,一手搭着剑千山的肩膀:“大师兄也很美啊,我觉得大师兄比起二师兄可安全多了。”
剑千山黑着脸,两指夹起星河影的袖子,直接甩开。星河影的嘴角抿了抿,尴尬撇嘴:“好吧,的确有点危险。”
问归途终于是笑出了声,摇头笑着又看向剑千山:“千山,你又有何想法?”
剑千山微微沉默了片刻,最后是老实摇头:“弟子不知。”
“哦?”问归途依然在笑,伸手拍了拍剑千山的肩膀,“千山,你自小跟随我,三人之中,你并不是最为愚钝的一个。”
剑千山终于再度开口,声音还是清润一如山坡上那条清溪:“繁花虽好,春去秋来却终究会凋零散落。眼前虽然是碧草如茵,然而一夜秋风过后,还是应了一句‘寒烟衰草’……此时所眷恋的,终究会随风而逝。红颜到底枯骨,长情毕竟有衰。长存不灭者,唯明月山风,与世间大道而已。”
一时间,似乎连暖风都有了微微的停歇。风鹤鸣凝神细思,而问归途看着剑千山的眼神越发深邃,像是看不透这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
却突然听见了一声笑,看去竟然是星河影,摇着头感慨:
“师兄,原来你也有这么不开窍的时候!”
剑千山微怔,风鹤鸣又要出言刻薄,却是问归途伸手阻止了他,只看着星河影:
“小影要说什么?”
星河影抬手指着身侧,像是指的落了满坡的花瓣,也像是指的那几棵繁花正盛的碧桃:
“花有开,自然会败;人有生,必然会死。花若永远是花,哪来的果子吃?人若永远活着,何必去繁衍子嗣?今年的花谢了,明年一夜春发,自然又是千朵万朵压枝低;人这一个死了,等下一代长大,自然又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山间明月就那一个,可焉知今夜之月仍是昨夜之月?生死盛衰亦是人间常理,世间大道三千,生死循环本就也在其中……纵使大道长存,却也是殊途同归。”
星河影的脸上,笑意明亮得几乎胜过了春光——
“何况花开虽美,遍地落花,不也是极佳的春色?绿草如茵,落花似玉,在这地方睡上一觉,更算得上是‘软玉温香在怀’……”
“咳!”问归途一声咳嗽,剑千山立刻捂住了星河影的嘴。好端端说着突然就开黄腔,作死没够吗你?风鹤鸣本来还有几分欣赏星河影的意思,一听这小子突然就来了一句什么软玉温香的,顿时就只剩了嫌弃。
问归途感觉自己也是操碎了心,又要关心大徒弟别钻牛角尖又得关心小徒弟拈花惹草还得关心二徒弟因为小徒弟拈花惹草琢磨着用哪条门规能整死他:“风大了我们回去吧。”
“好的好的。”星河影立刻窜了起来,却被问归途摁着肩膀摁了回去:
“小影,你留下。”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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