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房间里,衙役们见到凌虚剑门的人,也乐得甩锅,交代几句闲话便回去了官衙。长昼的乌鸦这时候又落在了他肩膀上,星河影从窗户里翻进来的时候长昼正在和剑千山说起长夜——
“那小子,打小就喜欢阿影。小时候大家也都说,长夜一个男孩子,以后和阿影最多也就是好兄弟了。要是姑娘,肯定要当阿影的小媳妇儿。谁知道阿影这小子越长越歪,成了个荤素不忌的主。”
星河影:“……”
长昼这时候看到了他进门,扫一眼却笑眯眯还是说完了后面的半句话:
“而且还偏偏对长夜没这个意思,打从十八九岁那会儿就一直绕着长夜走。长夜那孩子本来就是乖僻性子,阿影越是不理他,他越是抓心挠肝要找阿影。”
剑千山像是和长昼十分聊得来,这时候拂尘一转,又侧头看着星河影,脸上带着笑:“阿影果然还是会讨人欢心,我记得当年刚来的时候,阿影也是嘴甜招人喜欢,就连睡过了时候错过早课,师父都舍不得罚他。有时候抄个书,同门的兄弟姐妹都给他帮忙。”
人生自古谁无死,修罗场里见真章。星河影保持微笑,顺便在风鹤鸣进窗之前随手啪叽一下关了窗户。
第54章 死不得其所
死者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被仵作检验过的尸体留在殓房里,这时候原本从头到脚蒙着的白布掀开了一些,露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
更夫老王并不在县衙,于是星河影与长昼一同去找老王头,剑千山与风鹤鸣到了县衙来查看死者尸身。仵作倒也认识剑千山他们师兄弟,原本是坐在殓房门口美滋滋喝小酒啃鸡腿儿,因着剑千山师兄弟来了,才用皂角水洗了手,讲解起线索:
“这人是京城派来的人,你们来也合适,因为他就是
一刀毙命,但是这人的刀是反手的。”
剑千山疑惑里追问了一句:“反手?”
仵作伸手指向死者颈上的伤口,比划了一下:“看到了?短而且深。这样的伤口应该是短刀匕首一类的东西,反手握着,咔嚓一刀。”仵作说着,比划了一下,“而且这伤口是左深右浅,对方是用左手下刀的。”
“左撇子?”
“我可没说他是左撇子,我只说了他是左手下刀,你不知道有人左右手通用吗?”仵作说着,坐回门口晒太阳,美滋滋又是一口鸡腿一口小酒,“还说呢,你三师弟呢?星河影那小子就会左右开弓,上次我跟他下棋,这小兔崽子右手下棋左手偷我棋子,太坏了。”
嗯,的确是他能干的事情。剑千山笑了一声:“大概是在算身上零钱还够买多少糖葫芦吧。”
“阿嚏!”星河影一个猛甩头打了个喷嚏,饶是这样,还是被老王头送了个嫌弃的斜眼。三个人坐在老王家的小屋子里,星河影又给老王带了两角酒,这时候围坐在桌边,老王也不客气自己喝着酒。长昼看着星河影像是要说什么,然而一句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声打趣:
“阿影,你师兄想你啦?”
打喷嚏是一想二骂三念叨,他们家都是这么讲的。再多?再多那就是伤风了赶紧吃药。
星河影揉揉鼻子,没理会他,只继续问老王:“然后呢?”
老王头跟星河影也算混熟了——整个隐仙镇上的人跟凌虚剑门这个不务正业的三弟子都很熟,酒楼常客,没事就喜欢随手送东家的大姑娘一条大鲤鱼、给西家的小娘子一只布老虎。遇到城南的大娘就给她一筐鸡蛋,看到城北的小丫头就抓两只蝴蝶。
要是别人这么干,八成得被当成臭流氓给活活打死。然而星河影这样,却没人介意。大概是因为十来年都是如此,镇上的人早就习惯了星河影,也没人真当他送的东西有什么含义。他随手一送,别人随手一接,就这样而已,反正通常也都是三五文钱的小东西,老王头也被星河影随手塞过鬼画符,于是也挺待见这小子,看了看长昼,似乎还是有几分警惕:
“昨天晚上真不是这个人?”
星河影:“他们俩是亲哥俩,我认识的。”
似乎是放了心,老王这时候喝了口小酒:“昨儿晚上,我是看见了有乌鸦飞过去,这才往小巷子里看的。”老王说着,又看了看长昼,“跟他肩膀上蹲的这个不一样,那人带的乌鸦全身都是黑的,一根杂毛都没有。我还捡到了一根鸟毛,让我收起来了。”老王比划了一下,“你们这乌鸦都是咋养的?这么大个头?”
长昼笑了笑,没说话,食指一伸点了点乌鸦的头。那乌鸦便呼啦啦扑腾一下,落到了星河影的肩膀上。星河影没什么表情,也根本没看这只带两道红毛的乌鸦,肩头一动:“滚滚滚,膈应你。”
于是乌鸦哇地叫了一声,又回到了长昼肩头。长昼像是安慰它一样给它顺了顺毛:“阿影,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大墨的?”
星河影依然是没理他,给老王剥了颗花生:“来,吃个花生下酒。你后来看见什么了?”
老王扭头往地上啐了一声:“别说了,忒晦气!那人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老命怕是要完。等那人走的没影了我才敢进去,结果一眼就看见那人死在墙角。那个血味!当时那人手上还沾着血,啧,你们这些个江湖人,真是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江湖人不背这个锅。”星河影一个白眼,“那个鸟毛呢?找一下我看看。”
“行,你等着吧。”
老王说罢,转身进了屋子里面。星河影直接手肘拄在了桌子上,一手托腮一手自己剥了颗花生。长昼便是又笑了起来,那笑意里有几分假:
“阿影,你有这么小心眼吗?不就是跟你师兄多说了几句玩笑话,至于跟我生气到现在吗?”
星河影一抬手,花生扔进嘴里吧唧吧唧嚼起来,眼睛一斜,一声呵呵:
“你装,你接着跟老子装。”
“阿影你这话……”
“我给你鼓掌叫好,你接着演。”星河影一个白眼,又剥了个花生吧唧吧唧,回头朝屋里喊了一嗓子:“老王!找着没?!”
没有回答。
星河影一怔,扭头看向长昼。后者给他一脸无辜,于是惊得星河影立刻蹿了起来箭步跃进了里间。
晚了一步。
老王头窝在墙角,两眼圆睁显然是没了生机。窗子大开,寒风从外面灌了进来,却没有多少血味。只有一根漆黑的乌鸦翎毛,插在咽喉。这根漂亮的羽毛上没有成条的红痕,却有红色的斑点。
当然是血。
长昼显然没有料到这个情形,正欲开口忽然间天旋地转被人一把抓住了领子摁在了墙上:
“你们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有病吗你们突然跑出来问我逆命心法第几重说什么要你来教我,突然就来信说要来凌虚剑门找《长生典》,你们到底有什么毛病!”
“阿影我——”
“别叫我阿影!长夜!你真当你掩饰的很好吗?!”
像是一声炸雷从耳边炸开,他愣在了原地。星河影愤怒的表情这时候看起来还是让他那么喜欢,或许是太久没见所以不论这人是什么模样他都想看。长夜忽然向前倾身试图吻上星河影,然而身前顿时一空,星河影已经松开了手跳开三步。
于是长夜只好留在原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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