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千山便索性摸着黑又喝了一口酒,等到清液流过喉管,他才低声笑道:
“我又没有顺风耳,怎么会知道你们说了什么?”
“前段时间,咱们到隐仙镇替官府查案子那会儿,长夜不是拉着我回避你们俩说话去了?”星河影说着略略侧头,呼吸转在剑千山颈侧,痒痒的。他却是带着些微笑意,继续说:
“他告诉我啊,他那时候问你,就一点都不怀疑我么?你说不是啊,我和他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师弟。”
剑千山终于想起了那天风鹤鸣开口问他的尖锐问题,略是一愣,就听星河影带着闷闷的笑意:
“他说啊,他那时候故意问你,既然同为师弟,为什么每次我犯事你都帮我担着;为什么你叫我阿影,就只叫他二师弟。”
剑千山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时候他分明是笑着的,而且目光很是温柔。他只是笑着问星河影:“那他有没有说,我到底是怎么回答的?”
那个怀抱更暖了几分,星河影忽然抱得更紧了几分——
“师兄,你真狡猾。明明是你先喜欢我的,怎么就非得让我先开口呢?”
剑千山只慢慢笑着,伸手又握住了星河影的手,开口的时候都带着一股悠闲:“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那时候,风鹤鸣问他,既然同为师弟,为何师兄却总是偏袒星河影?
因为……
“因为在我而言,你永远是我的二师弟,而三师弟,还是阿影。”
第81章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剑千山正是在半梦半醒间迷糊,却突然听到星河影十分惊喜一声轻呼。睁眼看去,他正趴在窗前,一手略是推开了窗子,正看着窗外。略有些潮湿的凉气吹进房里,散掉了闷了一夜的浊气。剑千山坐起身来揉了揉鼻尖,一句话还未问出口,星河影便忽然回头,唇上带着笑,一双眼像是盛满了小星星:
“嗯,外面下雪了。”
他这么一句话没头没尾,剑千山却是笑了起来:“你就知道我要问你这个?”
星河影便随手关上了窗子,屋里又是暖烘烘的。而后是小跑两步钻回尚有余温的被窝,凉丝丝的一双手往剑千山的胸口伸去。剑千山抬手一拍掸开他作妖的爪子,于是他一手撑在枕头上,又是笑嘻嘻地开口:
“因为我和师兄你心有灵犀,不用你开口也知道你想说什么。”
剑千山左右看看,星河影便立刻蹿下了床,顺手捡起掉在床下的拂尘放到桌上:“师兄你别找了,你拂尘昨晚上让我扑腾掉了!”
嗯,还真是心有灵犀。剑千山笑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了他一句:“雪下得大么?”
“不大,不过好像下了一会儿了。”星河影已经收拾齐整,不知道比他早起了多久,“看样子这场雪又得三四天才停了。”
的确不是很大的雪。细密的雪花慢慢飘落,朦朦胧胧的不像下雪,更像是起了一场大雾。树梢上不知是雪花还是冰晶,抱成团挂在树上,像是积雪也像是雾凇。风也不大,细密的雪花飘下来,到处都变得十分安静。星河影站在院子,忽然觉得十分惬意。绒绒的雪花落在头上,连发稍都像是因此斑白,他便是想起来坊间小姑娘们的一句情话:
“师兄,你我一起站在雪里,也算是共白首啦!”
说罢笑嘻嘻地回头看去,却见剑千山手上还撑着一把伞,刚出门,浑身上下一片雪花都没沾,见他回头看过来,是一脸迷茫:
“嗯?阿影你说什么?”
“……没事。师兄,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打伞了?”
“看到伞在门边就顺便用了。”
“……”星河影沉默片刻,默默钻到伞下站在剑千山旁边,“哦,那我也一起好了。”
剑千山虽然没明白星河影这是在想什么,却也不打算追问,只是把伞向他那边略略倾斜了一些。这般安静的气氛着实适合慢悠悠散步,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走出了一段距离,剑千山忽然转头去看星河影。
星河影则是侧头看着外面的雪,还在伸手去接着雪花千山眯起眼睛看看他,他假装没看到,于是剑千山把他头上的伞移开一点点,他终于一脸无辜回过了头:
“怎么啦师兄?”
剑千山把拂尘挂回腰间,眼睛一斜看着星河影拽着他衣袖的手。两指夹着他他执伞那手的衣袖,还在时不时拽着他衣袖晃来晃去刷存在感。见着剑千山盯着,他反而是笑了起来,不仅没松手,还直接把他的衣袖握在了手里。
这可真是得寸进尺了。剑千山眉头一扬:“阿影,你想干嘛?”
星河影便是笑嘻嘻凑得更近:“师兄,按照百源先生《皇极经世书》的说法,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就是一元,周而复始始而复周。也就是说,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前,我曾经和你一起这样子走在雪里,我曾经这样牵着你的袖子;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后,我们还会像这样一起走在雪里,我还会这样牵着你的袖子,是不是很好玩?”
他说完,剑千山却停了步,只看着他。于是星河影十分疑惑一侧头:“怎么了师兄?”
于是剑千山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一副看傻儿子的表情:“百源先生这个话,说的可不是这么简简单单地说世上所有事都会重演。”
星河影歪头眨眨眼,看着他。剑千山正要开口,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想通了什么。
如果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前,他们已经这样相遇过;如果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后,他们还可以在这样安谧柔软的雪天,打着一把伞,他还可以这样看着他的眼睛。他还会像此时一样,看到那双眼睛里,除了满天濛濛的雪,就只有他的身影。他还会看到,在那双总有星河璀璨的眼睛中,只有他能盖过一川星河……
剑千山忽然笑了起来,在星河影不明就里一脸懵逼的当口,一探头又在他鼻尖上轻轻咬了一口:
“没事,当我没说。”
星河影又是一脸的懵,这次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为什么,突然就被人“啪”的打了一下后脑勺。捂着头嗷一声,就听剑千山也是“哎哟”一句。
——“大雪天挡着路,还在为师面前卿卿我我,你们两个小子皮紧了是不是?”
问归途手上是道心归崖剑,原来是用剑柄敲了两个徒弟一人一下。倒是没用力,除了有一点点疼。问归途没有撑伞,却也没有一片雪花落到他身上,这个男人大概是不需要伞,也能不被雨雪沾衣。
剑千山脸皮薄,这时候略是低头等着师父批评。星河影的脸皮能比得上城墙拐角,这时候一吐舌头一歪头:“师父你就是嫉妒!”
问归途:“千山你的拂尘为什么不拿起来?糊他!快点!”
剑千山:“……师父,别闹。”
这叫什么?这叫娶了媳妇忘了爹!问归途伸手指着剑千山一副被不孝子气到哭的表情,星河影看着他这个浮夸演技,只觉得是逆天命大门没关好,把他家的老戏精放出来附身了。
奈何剑千山真的就吃这一套,一手把伞塞给星河影,一手默默拿下了拂尘。星河影一脸惊呆,拽起剑千山的手又把伞塞回去,然后默默走出去把问归途拽到剑千山的伞下,一脸浮夸演技的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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