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持靳云龙的那人忽然一掌拍在他后背,将江北知府大人拍得口吐鲜血飞出去一丈远, 衙门众人顿时上前接住知府, 他趁机脚尖一点马背,瞬息跃至九曲廊半空, 眼看着气力将绝, 他一甩袖, 袖中蓦地飞出一条铁索,缠上对岸的一株树,他也借着这个力,顺利抵达对岸, 与青燕子、鸽虎站在一处。
青燕子乐呵呵地朝呲目欲裂的靳云龙拱了拱手, 道:“靳大人,咱们山水有相逢。”
说罢, 三人身形一晃,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扶着靳云龙的一个侍卫焦急地问:“大人, 晋阳侯还在九合县中, 咱们人手尽出,县中空虚, 这……这可如何是好?九曲廊已断,咱们若再想回九合县,就必须往……”
“别说了。”靳云龙一抬手,又剧烈咳嗽了几声,才喘息着道:“事态已然失控,若晋阳侯出事,皇上怪罪下来,怕是没人能担待得起。既然如此,便只能将所出之事上报朝廷了,就说……”
侍卫问:“如何上报?”
靳云龙面无表情地道:“就说海东青率群鹰寨匪众,挟持晋阳侯与傅县令,意图谋反,已然攻下九合县。”
掌控九合县对于寇落苼来说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靳云龙带走的绝大部分人马,都被滔滔江水阻隔在九曲廊另一头,晋阳侯身边剩下的这点人,根本无法对寇落苼造成威胁,把几个人粽子似的捆成一团,丢进大牢中严加看管。没了县令县丞,所幸还有个赵辞疾在,寇落苼本身在县中威信也不低,轻松便接管下九合县,将手头杂务一股脑地丢给赵辞疾,寇落苼马不停蹄地赶回金雕山去了。
九曲廊桥已毁,想要重回九合,就必须往金雕山走。可以想见,接下来还有许多场硬仗要扛。
还有一件,傅云书也在金雕山上。
赵辞疾精通易容之术,正是如此他才能顺利从“大理寺少卿薛正”这个壳子中金蝉脱壳,改名换姓隐于九合,还混了个县尉当当,一晃就是十三载春秋。先前他与赵辞疾合作,假扮成晋阳侯的模样,混入九合大牢,而赵辞疾则装作侍卫跟随他身侧。待进入大牢,便再易容成傅云书的模样,代替他躺在牢中,而寇落苼则带着重伤的傅云书匆忙赶回寨中医治。
靳云龙他们欲唱一出螳螂捕蝉,他便给他们补上一场黄雀在后,这场粉墨大戏,才显得完满。
寇落苼一路疾驰回寨,刚踏进自己房间门,便一把拽住寨中医师松雀的衣襟前后摇晃,“怎么样?浥尘这几日伤情有无好转?喝药能喂得下去吗?有没有定时给他翻身按摩?喂的吃食又是什么?”
松雀被他一双铁臂晃得头昏脑涨,扶着额头无奈地道:“你既然有这么多话想问,直接去问他本人不就好了?”
寇落苼一怔,小心翼翼地从松雀身后探出半张脸,朝床上一望。
傅云书正坐在床上,背靠着几个软垫,手里捧着只碗,平静地看着自己。
寇落苼讷讷地松开了手。
松雀连忙从虎爪下逃脱,一溜烟地朝外跑去,“寨主我不打扰你们你有事再叫我!”他还十分贴心地甩上了门,“砰”的一声,不大的房间中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莫名的尴尬与心虚涌上心头,寇落苼垂下头避开傅云书的目光,咳嗽了两声,道:“饭吃过了吗?”
傅云书晃了晃他手中的碗,“正吃着呢。”
“……哦。”寇落苼问:“吃的什么?”
傅云书把碗给他看了看,里面还剩半碗白粥。
“怎么吃得这么寒酸?你身上有伤,须得好生进补,我这就去命人给你炖锅母鸡老鳖山参汤。”寇落苼低着头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傅云书却道:“寇兄。”
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寇落苼立时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傅云书道:“寇兄,你回来。”他拍了拍身旁的床铺。
寇落苼低着头僵硬地走过去,又僵硬地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低眉顺眼又诚惶诚恐的模样,仿佛一个在外头干了混账事自知即将挨老婆骂的男人
傅云书道:“松大夫说了,我大病初愈,饮食需清淡,不易吃油腻荤腥。”
“松大夫?”寇落苼一蹙眉,“松雀?”
傅云书点点头。
寇落苼忍不住咧嘴笑了笑,“他在寨中的代号叫松雀,可不代表他就姓松。”
“那你呢?”傅云书定定地望着他,温声问:“你的代号是海东青,假名是寇落苼,那你究竟姓什么?”
“我……”寇落苼一时无话,若在此时承认他就是陆添,会不会让浥尘觉得,自己是不是为了和好而假意欺瞒于他?可若不说,又该如何遮掩?
好在傅云书似乎也并未纠结于此,又问:“眼下江北局面如何?”
寇落苼也并未打算隐瞒,一五一十地同傅云书交代了,傅云书听完,沉思片刻,然后道:“你扣下晋阳侯,折辱靳云龙,他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待回去重整旗鼓,必然还要对九合出手。”
寇落苼却丝毫也不惊慌,淡淡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江北府的那几个草头将军贪官污吏,没一个中用的,群鹰寨哪个没对付过?”
“若只是江北府中人,倒也不足为虑。”傅云书道:“但晋阳侯身陷九合,采生门一案幕后主使,又多半是朝中哪位大员,只怕他们小事化大,要在京中朝廷搅弄风云。”
寇落苼冷笑一声,“我还怕他们不搞事呢。”
傅云书看着他,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忍不住咳嗽起来。寇落苼连忙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道:“你有伤在身,还需好生静养,这些烦心的事交给我,你莫要多思多虑。”将他手中捧着的碗接过,道:“这碗给我,剩下的也不必硬吃了,你且躺着休息,我不打搅你了。”
他起身欲走,衣袂却被人轻轻拽住,回过头,却见傅云书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道:“别走。”
寇落苼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不去看他澄澈的眼睛,道:“怎么了?”
傅云书顺着他移动的方向而挪动,执着地望进他的眼底,一字一顿地道:“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寇落苼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空有满腔肺腑之言,真对上了傅云书,却连一个字也不知该如何吐出。
傅云书道:“我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寇落苼道:“你问。”
傅云书道:“《蓬莱志》上下两卷,为何风格突变?”
这个问题他也问过假冒陆添的晋阳侯,问得他一头雾水,如今问到寇落苼头上,他却也是讷讷不语,眼瞳震颤,紧紧盯着傅云书,不发一言。
喉头哽咽片刻,傅云书哑声道:“其实我想问的是,这些年来,你究竟遭受了什么……阿添哥哥。”
“你……”寇落苼声音有微不可察的颤抖,“你怎么知道的?”
傅云书道:“因为《蓬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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