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问:“寨主,咱们怎么办?”
望望漆黑的乱葬岗顶,寇落苼一咬牙,道:“先走再说,来日方长。”
翻墙回府,刚窜进自己房间里,打了半晌的闷雷终于戛然而止,落下倾盆大雨。寇落苼许是被这嘈杂雨声所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翻身而起,打开窗子,目光穿越天井,透过连绵雨丝与漆黑夜空,落在对面那一间屋子上。
寇落苼看着看着,忽然想,小县令现在,在做什么梦呢?
傅云书二度验尸,他支开了旁人,连寇落苼也不在场,只有他一人,对着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掀开白布,傅云书直奔先前最让他迷惑的一个部位——他将尸体翻过身去,掰开臀瓣,露出当中央那一点幽穴。
这显然是一个污秽之所,他本不该如此无礼地凝视,只是目睹的情况却实在让他迷惑。寻常人的肛/门是紧致狭窄的,这个少年的却显得有些松弛,上头还凝结着乌黑的血液,与诡异的白浊。
戴着手套的手伸过去,在少年肛/门上残留的白浊上轻抠了抠,放在面前,仔细看了一会儿,傅云书心里“咯噔”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顿觉一阵恶心,立即脱下手套,扔得远远的。
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傅云书不敢置信地望着少年的后脊背喃喃地道:“……怎么会?那个地方,怎么会这种东西呢?”
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心底涌动,他却不敢细想,生怕想到了、看清了,就会发生一些不妙的事来。
一个带笑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为什么要否认呢?”
“谁?”傅云书喝道:“谁在说话?”
少年僵硬的身躯翻转,他苍白的手撑在木板上,缓缓直起了上半身,清秀的脸上浮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你已经猜到了是不是,没错,事实就是那个样子。”
“不对!”傅云书浑身直冒冷汗,连嘴唇都哆嗦起来,却仍咬牙道:“这是有违人伦之事,是不应该发生的!”
“没有应不应该,”少年抬起已经化为枯骨的手掌,在脸上一抹,容颜变幻,现出沈珣的模样,傅云书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听“沈珣”低声道:“只有愿不愿意……”
“傅云书,你愿意吗?”
傅云书心跳如鼓,试图转身逃跑,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面上,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挪动不了半分,而那头的“沈珣”摸索着下了木板,正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他惊慌失措,却又无可奈何,急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正在这时,一条胳膊从身后横过,将自己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后背贴上那人结实的胸膛,傅云书抽了抽鼻子,身上的禁制似乎烟消云散,他转身投入那人的怀里,双手紧紧圈着他的后背,带着哭腔委屈地唤道:“寇落苼!”
那人的手掌落在自己头顶,轻揉了揉,温声唤自己的表字,“浥尘。”
话音刚落,躺在床榻上的傅云书蓦地睁开眼睛,外头明晃晃一片,天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时辰显然已经不早了。
费尽全力挪开压在心口的右手,傅云书平躺着喘了半天的气,心跳才略微平复了些,梦境中的画面便争先恐后地涌到眼前。
无力地抬手把眼睛捂住,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看不见,傅云书正努力抵抗着,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傅兄,你醒了吗?”
刹那间,梦境中的记忆如滚滚洪水,将傅云书袭卷,他再也无力挣扎,任由洪水将自己淹没。傅云书闭着眼睛无力地道:“……醒了,有什么事吗?”
寇落苼透过窗户纸朝屋里看去,却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静默片刻,他道:“那个少年的身份,有线索了。”
第20章 移尸(十一)
如一注鸡血嗤嗤窜进血管,傅云书从床上一弹而起,鞋子也不穿,光着脚跑去一把将门拽开,急问:“他是谁?”
“……”寇落苼低头,目光落在傅云书未掩的衣襟上露出的一小片胸膛,默然不语。
傅云书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衣衫不整的自己,连忙伸手一把将衣襟揪紧,干笑着说:“日上三竿了还没起床,叫寇兄见笑了。”
寇落苼微微一笑,说:“既然还未清醒,就不要急着想公事。李婶今早特意给你煮了豆沙馅的粽子,赶紧收拾收拾过去,趁热尝尝。”
傅云书心系案情,正欲张口追问,却见寇落苼笑着摆了摆手,转身离去了。
小县令鼓起了腮帮子,默默地关上门
四周一时安静,梦中如此这般的画面又在脑海中浮起,傅云书烦躁地揉乱了一头柔顺的长发,背靠着门,缓缓蹲下身,他心想:好烦。
然而再是心烦意乱也要静下心来专心断案,短暂呆滞后小县令迅速重新振作,披上官服,将自己打理齐整,一路小跑去了衙门,看也没朝饭厅看一眼。一头扎进公堂,两排握着水火棍的衙役,底下跪着几个面生的人,左赵辞疾右许孟,一干人等已然聚齐了,寇落苼微微地笑,附到他耳边低声道:“我就知道你心急,去叫过你之后就命人将一干人等全都带来了。”
傅云书点点头,咳嗽了一声,目光落在最左边的那个人身上,说:“堂下何人?”
那是一个淡眉吊三角眼的干瘪老头儿,他拱着双手抬起头,颤颤巍巍地道:“启禀大人,小老儿胡德一,九合县花明泉人,是……是……是……”
傅云书不耐烦地说:“有话便说!是什么?”
许孟在一旁幽幽地道:“他是个拍花子,大人。”
拍花子就是人贩子,干的是让人家破人亡的活,赚的是沾了血的黑心钱,向来让人不齿,傅云书闻言,立即沉下了脸,道:“你与死者是何关系?”
拍花子胡德一缩头缩脑地朝许孟瞅了眼,弱弱地说:“他……他是我儿……”
傅云书的眉头缓缓皱紧。
赵辞疾道:“大人,先前咱们派人四处张贴死者的画像,不多时便有人来报,说认识死者,他本是菩提镇镇东头沈家的儿子,后来不知怎的就不见了,问了沈家夫妇,也只推说到外地去了。”
傅云书瞥了眼跪在胡德一身旁的那对瑟瑟发抖的中年人,问:“死者既是沈家的孩子,又怎会与胡德一是父子?”目光移向胡德一,道:“你改姓过?”
胡德一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嘴里却含含糊糊地说不出一句清楚话。许孟不耐地“啧”了一声,冷横他一眼,道:“禀大人,这老拍花子未曾改姓,他与沈家人也并不认识……应该说,沈珏与沈家人原本是不该有什么关系的。”
傅云书道:“沈珏?”
许孟说:“沈珏便是死者的姓名。他确实是胡德一的儿子,之所以会成为沈家的儿子,全是因为这杀千刀的拍花子,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给卖了!”
场下一片哗然,衙役们面面相觑,傅云书的手指捏紧了惊堂木,深吸一口气,猛然拍响,喝道:“肃静!”待公堂安静下来,傅云书道:“将沈珏的尸首带上来。”
依旧是一张蒙着白布的担架,两个衙役一前一后地抬着上来,搁在了跪着的三人身后。傅云书将他们三人一一看过去,道:“去认一认,看看那是否真是沈珏。”
胡德一瞥了眼那白布底下的人形,只觉一阵恶寒直从脚底心窜上天灵盖,没来由地抖了三抖,连忙摆手拒绝道:“大人,小的不知有多少年没见过娃儿,怕是非但认不得,还徒惹伤心,不看了、不看了。”
傅云书又问沈家夫妇:“他不认得,你们起码是自小养大的,不会也不认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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