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面,阿香跟着就收了摊,三人一起往回走。阿香就住在他们隔壁。
阿香是寡妇,没孩子。寡妇门前是非多,但他们俩搬来后,敢在阿香面前招惹是非的就散了。阿香原本也不过是个泼辣点的女人,真被欺负了除了放开嗓子骂人,拎了菜刀做同归于尽状也别无他法,被周毅指点了两手后,开始抡着擀面杖打采花贼了。当然,也打周毅。
周毅回了屋,摸黑脱了外衣躺下,只嘟哝了一声真累,已然没了声息。
夏天舒无可奈何,点了蜡,打了水给他净面,周毅早已睡熟,迷迷糊糊任他摆布。他想了想,拿了周毅的匕首,在地面上的一块挖了起来,挖了一会,他犹豫片刻,从腰上解下个沉甸甸的布袋,放到坑底,又把土填回去,把匕首擦好放回原处。
夏天舒和周毅是师兄弟,师父收养了他们,教了一手功夫。天舒方正温和,学了一手古朴厚重的剑法,周毅性子急,只学了最基本的功夫,但是轻功学了个十成十。论秒杀群雄,天舒不如周毅,论单打独斗,周毅远逊天舒。
他们干的营生,说得好听是劫富济贫,直接点不过是个贼,盗贼盗贼本就不分家,离杀人放火也就一步之遥,况且也没少伤人命。
夏天舒想起今日那护院们的尸体,摇了摇头,逼着自己不再想。
“你在想什么?”夏天舒忍不住问,周毅已经维持那个姿势半天了。
“我想,时候快到了吧。”周毅慢悠悠地说,一点没有平时玩笑的口吻。
“不行!”夏天舒断然否决,他不用想就知道周毅说的是什么,然而想都不要想就是没可能。
周毅有点激动了,“湘王正在南巡,这不正是最好的时机?等了一年又一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依我说,那小子就是个懦弱怕事的……”他话没说完就被夏天舒重重地拍了一下脑袋,仍不安分。“怎么啦,我就实话实说。”
“你找死也别上赶着拉上我!”天舒也有些急了,脱口说了句重话。
周毅一把挣开他,向屋外走去。夏天舒知道他要去哪儿,也不拦他。
果然,不过片刻,隔壁就响起悠悠的笛音,开始鸡飞狗跳。“周毅你丫找死!给老娘的房屋上吹什么吹,当心老娘现在就去报官!”
夏天舒摇头叹气,想着就算是为了阿香的名声,也得逼着周毅去提亲。
周毅其实也挺好的,就是心心念念想要刺杀湘王。
湘王是摄政王。皇上登基时还是个正在换牙的孩子,湘王辅政。湘王昏庸,朝政乱成一锅粥。世人都说,小皇帝早晚要设计除掉湘王。
夏天舒和师傅也是这么说的,所以要周毅等,可是一年一年翻过去,湘王愈发昏庸,小皇帝却还没有动手的打算。周毅有些坐不住了。
周毅是个孤儿,他爹娘,据说就死于湘王鱼肉。
“你给老娘等着!下次管你拿多少钱老娘的面也不卖给你了!”
周毅哼着小曲满意地回来了,一进门就见夏天舒提剑站着,他也不废话,匕首瞬间就到手上了。
夏天舒和别人对阵,向来都背着剑。只有和周毅练武,才会提早把剑拿在手上。
周毅的匕首刹那间已游走过他全身几大要害,可是却近不了他的身。夏天舒的剑一板一眼,一点破绽不给他留。
周毅速度极快,夏天舒极慢。但他每次出手都被他料中,铛的一声匕首打在剑上。
周毅有点急了,他急的时候,却是夏天舒出手最慢的时候。
“混蛋!一群没用的废物!抓不住那狗兄弟,给我提头来见!”杭州府里一片混乱。知府大人气得不轻。正逢湘王南巡,竟出了这等大事。纵使汪富商不愿声张,那百余护院尸体入殓也得过了官府的门路,现在倒好,他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去。
“大人息怒,此事未必由那兄弟所为。”顾轩楷低声劝道。
他不劝还好,一劝巡抚大人更怒,“你知道什么?这江南一带除了那狗兄弟俩,还有谁会明晃晃干出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勾当?”
顾轩楷垂头不语。他本是罪臣之子,最低也是个流放的刑罚,托了知府与他父亲有旧交,找了门路求情,才被留在杭州府中,一介布衣自然也没什么说话的资格。
知府又看了他垂首低眉,气消了些,“不过你这孩子素来也有些见识,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觉得这要怎么查?”
“那别院地处荒僻,沿路上可有人见到谁往那个方向去?别院周围都是土地,可留下脚印?仵作验尸,可有什么结论?”顾轩楷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喧宾夺主的架势和对这些问题的一无所知让知府的火蹭的一下又上来了。“好,好,那我就把人手给你,让你看看查个案子有多简单!”
第127章 往事云烟(下)
周毅一点点注视着夏天舒的破绽出现。
他之前几乎每一次都输在急躁上, 这一次他看上去一样的急躁,实际上却是在耐心地等,等夏天舒的破绽。
夏天舒的剑法再精道, 也不可能没有破绽, 片刻间没有,时间一长, 总会有。而对于他来说,一个破绽就够了。
周毅出手了, 匕首快得像一道银光。夏天舒几乎没动, 只是剑尖微抖。
匕首飞了出去。
周毅恍悟, 那个慢慢出现的破绽,竟是夏天舒故意卖给他的。
“尸体看过了?”知府端起茶喝了一口。
“是。”顾轩楷刚刚净了手过来。
“可有什么收获?”
“看伤口是匕首所伤,且都伤在胸口, 是同一人所为。报官的人说尸体散在别院周围,若是一人被偷袭,其他人不可能不发现,所以这人必有盖世轻功。”顾轩楷侃侃而谈。
“哦?”知府又喝了一口茶, 心里半信半疑。
周毅又坐在环采馆屋顶。
刚刚在吹笛,兴许是想着白日的比武走了神,声音大了些, 惊动了馆里的人。
他不想打扰夏天舒喝茶,何况那群乌合之众也奈何不了他,仗着轻功在城里兜了一圈摆脱了追军,又回到屋顶上看月亮。
月亮已经没有那么圆了。
冷卉刚刚沏好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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