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心里不情愿,却没人敢带头说个不是。最后一个领头的捕快上前,递来一小把清明草,“大人,去去晦气吧。”
叶思睿有些不快,但还是接过了那把草,随意打量一番淡黄色的花。“这清明草你哪儿来的?”
捕快说:“树后捡的。”
叶思睿便绕到他指的位置,蹲下身打量,地面上果然有些清明草,不过都是散落的,并非此处生长的,因为散在地上也多沾染了血迹。他又把周围细细地一圈看过,也没有看到生长的清明草。
“奇怪。”他把草收回身上。“行了,去搜吧。”
一直到了傍晚,叶思睿他们也只走完了两三个洞穴。
此处的洞穴绵延,岔路众多又不知连接何处。衙役们人数少,叶思睿也不敢把人分开,走得深了,别说衙役们,叶思睿自己心里都没底。
看天色不早,叶思睿也只好把他们领回去用饭。
庄主带的衙役们也回来了,一无所获。
叶思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正打算进去用饭,听到有人小声说:“大人,有人来找您,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
他还没问谁,便看见夏天舒走过来,玄色的袍子换成了深蓝色,此外倒没什么不同。“你怎么来了?”叶思睿在此处见到他,多少有些意外,“旷儿呢?”
“我亲自送他回府了。”夏天舒走到他身边坐下。旁人见他见了县令不行礼也不问安,多有惊诧。叶思睿却顾不上这些,只灵光一闪,“对了,你跟我来,看具尸体。”
夏天舒起身等他。叶思睿便看向庄主。“那跟着刘家小姐的下人尸体呢?”
庄主似有为难,还是起身带路。
下人的尸身被收在了一处空屋子里。叶思睿叫了个衙役跟着过来,便吩咐他:“看好门,旁的人一律不准进来。”
“大人,此人……”庄主正欲走出,却见夏天舒毫无动作,盯着他似有不满。
“仵作本就是衙门里聘用的。”叶思睿甩了句话便拉着夏天舒靠近那具尸体。
夏天舒先上前细细端详,又把那人的衣服解开,在他身上不同位置按压,最后又将他翻转过来,对着头部的伤处看了半天。
“怎么样?”叶思睿问。
“钝器所伤,石头之类的东西。凶手身量应该不低。”夏天舒比划了一下,解释道:“背面伤人,又伤在头部,除非死者坐着。”他又翻了一下尸身的外衣,“不是,衣裳后面没有什么灰土,前面却沾满了,是站着被打死倒下的。”
叶思睿默然,脑子里却挨个过起了桃庄里众人的身量。
“不是一下砸死的。”夏天舒一边摸索尸身的手臂一边说,“被砸了一下还没有转身,凶手应是用另一只手环抱住他,扼住他脖子。”他又比划了一下动作。叶思睿点点头。“力道大,又身量高,应是男子所为。”
“奇怪。”夏天舒突然说。“怎么?”叶思睿走上前。
“你瞧。”夏天舒伸手一指,尸身黑衣的后襟上沾了些乳白色的毛,看不出端倪,“这是何物?”
叶思睿看了,也是懵懵懂懂,“在地上沾的?”话一出口自己便否定了:“不对,他是向前倒下的。”
夏天舒也点点头,“也说不好,没准是之前在哪儿沾上的。”
叶思睿却觉得不像,左思右想,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猛然一愣,将那清明草掏出来。“你看?是不是一样?”他指了指花上的乳白色冠毛。
夏天舒用手摘了一点下来细细看,有嗅了嗅,再去了衣裳上的,肯定地点点头,“难为你想到,这是什么?”
“清明草,你竟不知?”叶思睿反而吃惊。
“那是什么?”夏天舒问。
“清明草草尖采摘回来洗干净,也可以弄碎,然后和着汤圆粉,可做成清明团子。”叶思睿解释道。
“原来就是水萩。”夏天舒轻描淡写地说。“那些吃食上的事我怎么知道,不过这倒是条线索了。”
哪有那么简单。叶思睿暗暗叹气。清明团子是时节小吃,东安县几乎家家户户的主妇都会做。
待验完尸体,二人均是饥肠辘辘。叶思睿见他等了自己许久,一见面又被拉去验尸,有些愧疚,退了旁人下去,单他二人用饭。顾及夏天舒适才验尸,上的都是些素菜,却也是庄子里尽力选的好食材了。
夏天舒倒吃得津津有味。叶思睿忆起一事方道:“还没向你道歉,刚刚庄主问起,情急之下才说你是衙门里的仵作,一时权宜,你可别气恼。”
夏天舒把一口饭菜缓缓咽下,才说:“你说我是仵作,我又为何气恼?”
叶思睿一时愕然。“可是仵作是贱民。”
夏天舒没看他,慢慢地摇摇头,“我本就是贱民。”
叶思睿半天没找着话说。
用罢了饭,叶思睿终于想起来问:“刚刚急着拉你去验尸,竟是一直没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夏天舒表情严肃地开口:“两日前我杀了个人。”
叶思睿不明就里,“嗯,你告诉我了。”
“那人身手了得,还有大批护院,饶是我也吃了点亏。“他的语气既无自得也无庆幸,只是淡淡瞥了眼肩胛的伤处。
叶思睿也已经知道了,但还是耐心地听他说下去。
“我杀他是因他奸~淫幼童。”说到此处时夏天舒的眼神极冷,“我跟他对决,刺伤他后他认罪了,我便取了他的狗命。”
叶思睿心里一紧。他知道夏天舒杀人必有理由,却没想到这理由如此……如此肮脏。他又往深里想了想,霎时心中又是一沉,甚至有些害怕听他接下来的话。
“他认了罪,可我在他家中却没有发现一个受侵害的女子,那些人下落不明,更是不知从何而来。”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他家的下人说他和桃花庄的人有来往。”
叶思睿倏地握紧拳头。
“我本没有想太多,可是叶旷说他的好友在桃花庄走丢了,我便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叶思睿想想又问:“他的护院呢?你都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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