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尖着嗓子道:“东安知县叶思睿接旨!”
叶思睿跪了下来,听得恍恍惚惚:“……东安知县叶思睿,才思敏捷,允文允武,继任以来,屡破重案,勤勉尽责……兹迁和临县知县……”
第22章 女尸疑云(一)
谢恩领赏,送走了公公,叶思睿还是觉得一头雾水,琢磨不出皇帝的意思。和临县与东安县相距不远,但是毗邻京城,位置险要,是上县,知县从六品。如此,他也算是升官了。
奈何东安县的县丞、典史都被他一网打尽了,空出的缺一时也补不上,他只好先收拾着行李,等着上面派人来交接文书。
叶思睿在任两年,政绩斐然,别的不说,冤狱大大减少。何况他又重视民生,百姓们自然感恩戴德,听说他调任,还有不少人组织起来要送他出城。叶思睿哭笑不得,只能再三叮嘱家人莫走露了离开的日期。
叶思睿上任时行李物品便装了满满几辆马车,离开时也好不到哪儿去。仅是叶旷屋子里用惯了的物什便清了两马车。叶思睿无奈,抱了叶旷,“旷儿,和临县毗邻京城,什么都买得到,你的东西就不比全部带去了吧?”
叶旷噘着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
叶思睿心里叹气,平日看叶旷倒是懂事,怎么今儿一看,还是过于骄纵了?“你屋里那些不少都是半旧的了,到了和临县,睿叔给你买新的可好?”他耐心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叶旷还是噘着嘴满脸的委屈,“我就爱那些半旧的!”他赌气地说,声音尖锐。话一出口,他意识到自己失礼,抬了头,声音也变得温和了很多,“睿叔,这些旧物不少是……家里送来的,本身就耐用,再说,留个念想不好么?”
叶思睿摸了摸他的头,耐心地解释:“旷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是男儿,要行走天下,背负的东西太多就走不动了。”叶旷似懂非懂,抱着他的腰不送,“睿叔,别扔好吗?我舍不得……”
他眼中的热切清晰可见。叶思睿灵光一闪,道:“这些东西,你带去和临极不方便,你若不愿丢下,便送去你师父那儿可好?左右天舒兄院子大,他一个人住,多放些东西也无妨。”
叶旷似乎释然,摸着手边的匣子有些不舍,突然抬头紧张地看着他,“睿叔,我们去了和临县,岂不是要和师父分开了?”
“你愿意同我们一起去和临县吗?”
叶思睿喝了口茶,仿佛不经意地问。
夏天舒茶碗刚举到嘴边,便停了动作,稍一晃神,默默地喝了一口,咽下后方才出声:“我护送你们去。”
叶思睿心里已经把他的回答翻来覆去想过几十回了,却没料到是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一时回应的有些支吾:“你护送?……那是极好的,只是麻烦了……你不打算留在和临?”
夏天舒答得平静:“我在和临县一无居室,二无生计,留下做什么?”
叶思睿见他明明白白拒绝,挽留的话在嗓子里转了一圈,只是半开玩笑半是遗憾道:“如此,我也不必担忧旷儿为练功夫耽误读书了。”
“旷儿很好,你不比逼他太紧。”夏天舒只简单回应。
“这么一说,也不必你护送了,这一会我带的人多些,走官道不过七八日,出不了什么差错。”叶思睿笑道。
夏天舒微一皱眉,便说:“你忘了你来东安上任的事了?”说罢,也不听他回答,起身往外走,丢下一句:“我去收拾行囊。”
叶思睿难得愣住,凤眼透出迷茫,看着他走远。
他们初遇,便是叶思睿前往东安县上任,被人盯上抢劫那一回。
行李慢慢收拾着,叶思睿也不闲着。怎么说,文书交接前,他还算是东安县县令,手里的活就不能丢下。
县学的修理已经步入正轨,他还亲自去安抚了参与修理的附近居民,褒奖几句,送去了工钱。县学的学生们见县令大人体恤,也无不激动鼓舞。
治水一事还是未有头绪,但叶思睿仍上报得到批准,组织部分民工开挖沟渠排水,并平整河岸,修建水则碑记录水位。另一部分人继续巩固堤坝。
在赶鸭子上架,正为如何设计沟渠头疼时,他却惊喜地发现卢主簿卢苼屏在水利方面颇有研究,当即上书一封举荐他。
卢主簿在李县令在任期间遭周晟排挤,一直碌碌无为。叶思睿只当他如前任典史一般是尸位素餐之人,经他反驳周晟,修建县学一事才认识到他的才能,收拾了周晟一干人等,肃清县衙,与他配合颇为默契。
叶旷则因为离开师父郁郁寡欢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缓过劲,每天往夏天舒那里跑,继续学武。闲时还给锦娘写信。叶思睿思量着他二人都还小,也就没拦着。
这么一拖,也拖了一月有余。
叶思睿和叶旷共乘一辆马车,叶旷乳母王嬷嬷,煮饭的婆子和几个丫鬟坐一辆车,其余几个东安县本地买的丫鬟都给了银子放了出去。另有三辆马车拖行李。卢主簿令十名兵卒骑马护送。夏天舒骑一匹黑马,不声不响地守在县衙门口。他只背上背了一个行囊,腰间系着一把剑。
叶旷在马车里,叶思睿掀起帘子看见了夏天舒,他便探出脑袋朝他挥手。叶思睿拿折扇敲了一把他的脑袋。“开心了?”
因为出发前一直未和夏天舒就此事再沟通,他一直没有告诉叶旷夏天舒提出护送的事。
叶旷摸摸被他敲的地方,咧嘴一笑,“睿叔不是告诉我‘千金之子不坐堂’,有师父在,总是安全些嘛。”
叶思睿白他一眼。
入了夏,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叔侄二人坐在马车里,且不提一路如何颠簸,只说马车闷不透风,不多时便汗流浃背。
叶旷自小跟随他漂泊,又懂事体贴,便无抱怨之色,只是汗水很快濡湿了头发。叶思睿摸摸他的背,背上那一块衣服已经汗湿了。
叶思睿心疼不已,可这荒郊野外又哪里找冰去,唯有扇着折扇带来一点风。
叶旷动了动,换了个坐姿,离叶思睿远了些。叶思睿便说:“你别离我太远,我扇风你就吹不到了。”叶旷又挪了挪,说,“睿叔你自己扇吧,我离太近你也热了。”
叶思睿见他仍在位置上挪来挪去,坐卧不安的样子,便问他:“你是不是想小解了?”
叶旷红着脸嗯了一声。又说:“不过,我还能撑一会。”
叶思睿骂他一声,掀起前头的帘子冲着赶车人喊:“大家停下来歇一会吧。”正好路边有几棵树,好歹是一片绿荫,骑手都下了马坐在树下,吃些干粮喝些水,也叫马匹也休息一会。王嬷嬷和另一个婆子也都下来了,丫鬟们不好意思在外男面露脸,都坐在车上。
叶思睿下了马车,牵着叶旷往草丛里去,叶旷别扭地扭头说:“我自己去就行了。”叶思睿便在外头站着等他。还没片刻,就听见他惊呼,叶思睿一头冲过去,拦住叶旷的脖子。
“怎么了?”他问。
叶旷刚方便完,系好衣裳,看到面前的土包,心里好奇,便绕过去,就看见土包前面的木牌。“这是墓地。”他说。
叶思睿摸摸他的发髻,依旧揽着他的脖子往外走。 “不必怕,死人是最不必怕的,人死了便灰飞烟灭了,什么都没剩下。”
叶旷不语。叶思睿想想他连他爹的坟墓都没见过,心里不由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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