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就说有用嘛。”何英说。
叶思睿把叶旷抱得更紧,“旷儿,你吃苦了。”县衙大牢是什么样的地方,叶旷哪里受得了这个。“睿叔。”叶旷小声跟他咬耳朵,“你先放我下来!”叶思睿只好放他下来,看他面上绯红,知道他是缓过神,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直抱着不好意思了。
眼看已经没有顾虑,何安叫护卫拿下了观言。观言自从看到叶旷被救出来后就失魂落魄,问他什么都没反应。碍着她是姑娘家,护卫也不好搜身,何英就叫了两个丫鬟带她去屋里检查,总算在他身上翻找出一个小瓶。叶思睿接过瓶子就交给夏天舒。“信上说明了中毒的症状了吗?”
“嗯。”夏天舒接过瓶子,打开闻闻味,又倒在手上看,是一粒一粒小丸。“带我见中毒的人。”
“这现成的就是。”叶思睿把叶阜拉过来,把他手腕交给夏天舒,夏天舒把脉思考了一会,又把他面上仔细看过。“没问题,是解药。”
他此话一出,叶思睿立刻踏实了很多,拿起解药就要给叶阜服用。“且慢。”何安出声打断他的动作,皱着眉打量夏天舒。“这是何人,他说可信就可信么?万一是同党呢?”
案子告破,叶思睿丝毫没有同他废话的意思,正要呛他几句,何英赶紧说:“这位夏先生是叶大人府上的幕僚,十分擅长药理,也擅长武艺。我借他去护卫船队了。”一说他突然觉得不对,“夏先生,我家的船队人呢?”
夏天舒说:“他们在码头收拾,我先骑马赶回来了。”他说的轻巧,叶思睿却知道绝没有那么轻松,码头离这里可不近,他必然是下了船就日夜兼程骑马赶回的。夏天舒又对叶思睿说:“他说的没错,我只知道这药没问题,具体药效如何,怎么服用,还要问大夫。”这下皆大欢喜,何安唤出了大夫,把药都交给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观言突然大笑出声。众人都看她,“这婆娘疯了不成?”
观言笑过后,盯着夏天舒定定地看,语气柔和,却令人毛骨悚然。“此次是我棋差一招,可是你能救下他一次,却不能一直救他。你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迟早会分道扬镳的,除非——”她突然转向叶思睿。“除非你想害死他。”
众人都被这凶险的预言惊着了。叶思睿木木地站在原地。
“叶大人,小的来迟,请大人恕罪!”马庐的大嗓门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他几步冲到叶思睿面前跪下请罪。
戏快落幕,人却来齐了。叶思睿知道多半是夏天舒叫上人,自己先带着旷儿赶过来的。“你的手下呢?”马庐身边只有五六个衙役。
“已经围住侯府了!”马庐朗声回答。
“无礼!”何安大声训斥道。“带刀衙役闯入侯府,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谁给你的权利!”
“等到他们通报,何大人您早就毒发身亡了。”叶思睿说,也不理他如何反应,交代马庐:“把犯人带回去。”马庐看到披头散发的观言,多少有些错愕,“不用管,带到女监,严加看管就是了。案情大白,嫌犯已经捉拿,叫你的人回去吧。”
“是!”马庐抱拳。
叶思睿和夏天舒站在一处,何安有气没地出,拂袖而去。何英走过来问他:“你要回去了?”
“嗯,等你大哥回京再来找你吧。”叶思睿说。“有句话还得托你带给你大哥。”
“什么话?”
叶思睿想了一会,“这次寿宴,受邀的男宾除我之外都和当年之事有些关系,你大哥和齐天纵同窗,叶阜、岑老都不必说,不过有些人却看不出有什么联系……”
何英十分敏锐,“那些族人?”
“对。”叶思睿说。“那个义哥……何义,对我十分敌视,我不知缘由。还是大胆一猜,他或许与当年的凶犯有关。”
何英郑重地应下。
叶思睿便不再多留。叶阜中毒,还要在安顺侯府等着解毒,叶思睿就先和夏天舒、叶旷一道回府。
尽管只是一日没有回来,叶思睿却有些经年重逢的错觉。“天舒兄,”他迫不及待地说:“等回到我屋中一叙。”夏天舒点点头。他一路赶回需要先行沐浴更衣。
叶旷再次历险,却兴奋不已,“睿叔,刚刚师父抱着我去找你,用的是轻功。”
“哦?”叶旷牵着他回屋。
“真的!他抱着我跳上屋顶了,他好厉害!我也想学!”叶旷接着说。
叶思睿又为他崭新的目标头疼不已。王嬷嬷见到旷儿,高兴地连念我佛慈悲,又说要去寺里佛像前头供长明灯。叶思睿只好劝他先把叶旷带去沐浴,把大牢里沾染的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全洗掉。
叶思睿自己还顾不上洗澡,他先去找主簿和典史。这两个人正等他等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连忙回话:老齐和观言,还有观言供认收买的狱卒,一个刑房的典吏,都已经关押。知县的侄子被关在县衙大牢里半个多月无人发现,刑房和壮班的掌案恨不得以死谢罪,叶思睿该罚的罚,该安抚的安抚,收拾完这个烂摊子,才回房。
夏天舒已经在等着他了。他换了一件玄色布衣,叶思睿恍惚觉得他穿的衣服不是深蓝就是玄色的。“我还没有谢过你,你又救了旷儿一次。”
夏天舒坐在椅子上姿态放松地喝茶,闻言只是说:“我以为我们已是朋友了。”
是朋友就不必废话了。叶思睿读懂他的言外之意,当即笑出来。这一次是真心地开怀大笑。他慢慢地讲起安顺侯府发生的事,夏天舒渐渐皱眉,手指勾紧了茶碗。叶思睿讲到观言下毒的目的和逼~迫叶思睿做出抉择时停下来。“天舒兄,一个你在意的人,和很多人的性命,如果是你会如何抉择呢?”
“救下所有人。”真是夏天舒式的答案。叶思睿接着问他:“如果救不下呢?”
“我真的不知道……我并不敢轻易取人性命。”夏天舒在为难。意识到这一点,叶思睿惊讶不已。他以为夏天舒已经习惯了刀口上的生活,可这么看来他说他珍惜人命,竟然是认真的。“我不是,我在意的人对我来说就够了。”
夏天舒停下手头的动作看着他。“如果我没有赶回,你就会袖手旁观?任由他们死?”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吸人坠下去。
“当然不会。”叶思睿说,“何安怎么可能任我放她走。”
“你是说何安若不拦着你,你就会放她走?”夏天舒不依不饶地问。
他逼问的语气让叶思睿心中不适,但叶思睿不想对他说谎。“可能吧。”
“不是可能,你会这么做的。若是安顺侯府的人换成普通百姓,你恐怕犹豫都不会犹豫了。”这话叶思睿听着不爽,本来心平气和聊着天,也有些火大,“我说过这只是假设!我不是救了他们吗?再说何安那个蠢货屡次对我出言不逊,你要我为了救他一家放弃我唯一的侄子?”
他做错了。话一脱口,叶思睿就后悔了。他不该这么说,他说错了。气氛僵住了,夏天舒半天才说:“所以府中那些下人呢?你的前辈和同仁呢?”他慢慢地摇头,眼里竟有些悲伤的情绪。
“我早该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也看不起一般人。”夏天舒丢下这句自嘲似的话,便放下他的茶碗走了,无声无息。
叶思睿耳边仿佛又响起观言的嘲笑:“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迟早会分道扬镳的。”
第49章 无名白骨(一)
“老爷!”茶茗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歪歪扭扭地跪下, “安顺侯来访,正在三堂等着您呢!”
叶思睿放下手中的笔,“旷儿, 你先自己玩会。”难得赶上书院和官府的休沐日, 叶思睿在陪叶旷练字。
“他独自来访么?”他一边同茶茗往外走,一边问。
茶茗挠头, 眼神躲闪,“这……小的就不知了。”他又心虚地补充道:“是门子告诉我的, 我没亲眼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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