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今天想问什么?”她主动地问, “这个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大人不能给我个痛快?”
“还没了结呢。”叶思睿说。“还有疑点。”细思之下,疑点和安顺侯的眼线一样多。原先他有意放他们一马,少几次刑讯,只是如今看这里头水太深, 避不过去了。“你从实招来,参与这案子的除了你和你爹还有谁?”
齐碧阳抿紧嘴唇,“这个问题大人问过很多次了。”
“你的答案呢?”
“还是一样的。”
叶思睿说:“那你告诉我, 你下毒的□□是哪儿来的?”齐碧阳不答,他确信自己没有错过她眼中的躲闪。“是了,还有,你说是你爹抓住的叶旷的, 我问你,他为何会布绊马索?你和他怎么联系的?”
齐碧阳咬着下唇,“我写字条送到侯府。”
“其他人从未发现?”她答不上来。叶思睿知道自己别无他法,握紧手心让指甲扎入掌心,“用刑。”
衙役上来动刑时叶思睿眼神放空看着自己的手指,但是板子打击肉体的沉闷声还是不断传进他的耳中,但齐碧阳一直没有出声。她倒有种。十板子打完,叶思睿抬头,压抑从她嘴里取出塞的布。“还不肯说?”
齐碧阳疼出冷汗。她无法发声,一个劲摇头。“把她爹也带上来。”
老齐本名齐铿。他女儿尚且在衙役手下没少吃亏,他看上去就更惨了。“齐碧阳说案子是你俩做下的,没有外人参与,可她交代不出□□是哪儿来的,也说不出你是从哪儿学的手段绕开我的马车夫捉住我侄儿的。她说不出,就你来说。”他可以停顿了一下,齐铿的脸上像是戴着一张面具,眼睛一眨不眨。“你不愿意说,我就叫他们接着打。”
衙役不会忤逆他的决定,又挥起板子打。齐铿的表情还是波澜不惊,眼神都没动一下。又是十板子打下去,齐碧阳终于惨叫出声。
“看来你只心疼儿子,倒是不在乎女儿。”叶思睿无趣地说,“既然如此,打死也没什么。”他看那些衙役板子越来越慢,“你们没吃饭么?一点劲都没有,下去换一批上来!”
打到二十板时,叶思睿终于看到齐铿瞥了齐碧阳一眼。齐碧阳已经叫不动了,只是每挨一板子都冷哼出声。
他见有门,又说:“你女儿还活到现在,是因为我留着她还有用,如果我觉得你们都招不出来什么,没用了,你经历的,她统统都要经历一遍。”衙役不得吩咐不敢停,齐铿还是不出声,“你果然只疼儿子,这女儿想必是可有可无了。那就打吧,打到你开口为止。如果打死了你还没开口,就接着打你。”
行刑的衙役累了,他就叫下去换一拨,这样不知打了多久,齐铿终于叩下头,“别打了!我招了!”
叶思睿叫他们停下来,“还活着么?”
“回大人,还有一口气。”
叶思睿自己也放下了心。这齐铿比他想象的心硬了很多,再不招供他也无可奈何了。若真打死了没法和上官交代。“带她下去,叫大夫给她处理伤口。”
衙役把奄奄一息的齐碧阳抬了下去。
齐铿心理防线一塌,剩下的就好办了,问什么说什么。原来他从前自己开了家酒楼,家中有些营生,才能供独子读书。齐天纵死后他倾尽家财为儿子大办葬礼。但是之后一直郁郁寡欢,无心营生,酒楼很快破败了,妻子也跟人家跑了,家徒四壁,只剩一个嗷嗷待哺的稚儿。他走投无路之际,有人找到了他,提出收养齐碧阳,教她功夫。
齐铿很谨慎,觉得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他见那些人行色匆匆,避人耳目,不像做什么正经营生的,就问他们收养齐碧阳做什么,那些人只用一句话就叫他闭嘴了:“你不想给你儿子复仇吗?”
齐铿带齐碧阳跟他们离开了和临县,周游各地。那些人手上沾了血,齐铿不愿齐碧阳与他们过多的接触,所以最后齐碧阳也只学了一些下毒解毒、察言观色的本事。齐铿自己倒是学了些功夫。那些人告诉他们齐天纵的死,和临县衙和安顺侯都有责任,问他想要报复谁,他最后咬咬牙,带着齐碧阳会到和临县,两人分头探入。
“你们两个怎么联系的?”
齐铿说:“西市卖菜的老王头是线人,我或者其他下人拿着侯府的腰牌出门买菜时,就将菜谱交给他,里头的各种菜有各种含义。老王头每几天来县衙送一次菜,就将消息带给碧阳。”“老头是怎么认识的?你收买的?”
“不,他是带我们走的那些人中的一个,是来监督我们完成任务的。”
叶思睿猛然转身叫衙役们,“你们都是死人么?赶紧去把他抓来!”
快班的衙役得令离开。齐铿摇摇头,“他已经走了。”
叶思睿心情十分恶劣,居高临下审视齐铿,“老家伙,你倒是嘴硬,等到把人放跑了才肯说。”
齐铿仰起头,他脸上遍布皱纹,灰一道黑一道十分滑稽,他说:“叶大人说笑了,我若是早将他供出来,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我自知此罪是一死,难道我供认出同伙,大人就会放了我吗?”
他实话实说,叶思睿也确实不能放了他。“那你现在说从实招来,那些帮你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又去了哪儿?”
“大人,不是我不肯说,是我实在不知道,我回到和临县后除了老王头再也没见到他们人了。我只知道他们云游四方,做的都是沾血的营生。”
叶思睿不肯信他,又叫衙役打了他三十板。衙役不像对齐碧阳用刑时那么敷衍,打得他皮开肉绽,他的口供依然不变。叶思睿知道拷问不出什么了,只好把人送回去,依旧派大夫疗伤。去西市抓捕老王头的衙役果然无功而返,告诉他老王头的从十几天前就不出摊了。
十几天前就跑了,他反应倒是快。叶思睿冷冷地想。无论他如何惋惜悔恨,这条线已经断了。
叶思睿将口供词讼一并交给叶阜,自己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出发前还得跟叶旷告别。叶旷再次被绑架,叶思睿十分担心,从他回来之后每每去书院回来,一路上身边都跟了三个衙役,都是夏天舒挑的,身手过人之辈。饶是如此,叶思睿还是不大放心,若不是和夏天舒闹僵了,怕是已经厚着脸皮要夏天舒接送叶旷了。
审讯的时间很长,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叶思睿往屋里走,“旷儿?”
屋里却没有人。丫鬟回道:“小少爷去后院练武了。”
那就是同夏天舒一起。叶思睿乐得不单独见夏天舒,循着路往后院去,果然远远就听到夏天舒的声音:“……我走之后,你仍需勤加练习,不可有一日懈怠,知道吗?”
“是,师父!”
答得如此干脆响亮,读书练字时可从没有这么热情。叶思睿酸溜溜地想到。“旷儿。”
“睿叔。”叶旷手中拿着木剑,大汗淋漓,显然刚刚在练剑给夏天舒看。他将木剑收好,才走过来冲他行礼。叶思睿要抱他,他轻轻松松躲开了。“睿叔,我一身汗呢,等我回屋换身衣服再给你请安。”他撒娇道。
“别麻烦了,我就来跟你说两句话。”叶思睿说,“我走之后你千万要听嬷嬷的话,不要冒险,注意安全,知道吗?”
“睿叔——”他拉长了音调,“师父挑了三个人给我,个个都厉害,他们肯定能保护好我的!”他搬出夏天舒的名字,叶思睿不好当面质疑什么,叶旷又狡黠一笑,“睿叔你才是,跟紧师父,我才放心呢。”
叶思睿看他说话像小大人一样煞有介事,十分好笑,不过……“为什么是我跟紧你师父?”
“睿叔难道打得过师父?”叶旷吐吐舌头无辜地问。
几天不见这小子越来越皮了,叶思睿笑骂他一声:“臭小子,滚回你屋里洗澡去。”叶旷一溜烟跑开了。
他走之后叶思睿一直带着笑。看来书院的同龄人对叶旷的影响着实不小。旷儿从前虽然听话,但是太拘谨,而且过于依赖自己,现在这样有说有笑,性子开朗了许多。“谢谢你,你把旷儿教得很好。”他由衷地感谢道。
第52章 无名白骨(四)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