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无忌?我小时候说错话还挨我妈打呢,凭什么他就无忌了?他是张无忌啊?我看他就成心!”张钊抬起眼淡淡地扫过去,一直扫到男孩儿脸上,“您是他妈妈对吧?”
家长面子上抹不开,拉着儿子的胳膊道歉:“是,太不好意思了,小孩子正是皮的时候,我管不住……”
“管不住你他妈别带出来啊?谁允许他污染环境了。”张钊和凯撒差不多,平时犯犯二逼,该发火的时候声音不大却极具侵略性,“我同学出来吃顿饭还得让他挤兑,您觉得这事说得过去吗?我挤兑两句您孩子行不行?”
“说不过去,说不过去。”一看这位家长也是拿孩子没辙,在家树立不起威严,“我替孩子道歉行吗?小同学,刚才真是孩子不小心,我是他妈妈替他说对不起。”
张钊直接挥手:“不行,您是您,他是他,他这么小该懂事了,出来道歉。”
“我不道歉!”男孩儿看这个人不好惹,本能地缩到母亲身后寻求庇护,“我不要道歉,妈,我不道歉!妈你让他走!妈他要打我!”
周围的人全看过来,苏晓原很久没被人这样注视过了。“钊哥,算了吧,咱们走吧,咱俩马上该高考的人不跟孩子计较。”
张钊却不肯动,第一回发觉童音刺耳,完全不可爱。“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您儿子这么做就是错了,就是品行有问题,他必须道歉,不道歉,我不走。”
“这……”家长为难地看看孩子,两边尴尬僵持着。张钊执意如此,苏晓原根本拉不动,和撒开把的凯撒一样收不回来。
“这孩子是得好好管了,一直大吵大闹的,没家教。”“是,尖叫半天了,让不让人吃饭……”“才多大啊,就这么没礼貌了。”“这不就是欺负人嘛!”
声音逐渐变大,从你一言我一语,慢慢汇聚成同一股力量。当然也有人说什么孩子还小,至于这么较劲嘛,但很快就被别人的声音压过去。不仅是为两个高中生讨回公道,也是替苏晓原代表的弱势群体鸣不平。
苏晓原立在原地,第一回感受到社会反馈的善意。
这不怪他,一个从上小学就开始接受同学排挤的孩子,能坚定不移地站起来走路已经不容易了。道理他都明白,可是被外界刺激的时候苏晓原仍旧习惯闪避,或者用练就的外壳抵挡回去,很少去思考别人是不是欺负了自己。
他看着张钊,这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男生,他有底气,挨了气从来忍不住,和凯撒一模一样,有危险选择冲在最前面。
“您……”这时候再不站出来,自己简直就是个渣男,苏晓原看向家长说道,“您的儿子确实……说我了,我可以不计较,孩子还是要教育的。”
家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拉着儿子过来鞠躬:“快!给哥哥道歉!”
“我不道歉,我不要你!”男孩儿甩开妈妈的手,捂着耳朵尖叫:“我不要你!我要找奶奶!我要找奶奶!我要和奶奶告状!”
“你先道歉,回家爱找谁找谁,找你奶奶哭个三天三夜都没问题。”张钊恨不得伸手给他来个硬核脑瓜崩,直接崩哭了他,“说对不起!”
“我不说!我不说!我要找奶奶!”男孩儿直接哭坐在地上,尖锐刺耳的哭声对在场每个人的耳膜都成了一种折磨。苏晓原见势不妙,拉着张钊往外跑。
他很少用跑的,瘸得更明显了。张钊本想把今天的事杠到底,但是看着他一小片儿的肩膀连高低平衡都维持不了的费劲,闭紧嘴,什么都不想说了。
俩人一路小跑直到过了马路。苏晓原太久没跑过步,倒不是很累只觉得窘迫。“你……你干嘛和小孩子计较啊,把人惹急了,咱俩也脱不开身。”
“急了就急了呗,错的又不是咱俩。我又没打他……”张钊气不忿。
苏晓原反过来劝:“钊哥你别气。有时候,人是得不到想要的公平的。这些我看的比你清楚,比你懂。”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知道该说搞体育的人天生单纯,还是因为他们常年只和体育较量所以变得单纯,张钊忿忿不平,“他做错了凭什么连句道歉都不说?就凭他年龄小?谁他妈不是从那么小长大的,我……”
“诶呀,你别气,你再急我生气了啊。”苏晓原看到胳膊肘那个傻字,后悔写了这么个字。
“我能不生气嘛,我……”
“很多事没有凭什么,你为我好,心疼我,这些我知道就好。他现在出言不逊,家里没有人能管得住,将来必定会吃大亏,摔大跟头。人总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咱们不要为这个生气……要不,咱俩去骑自行车吧?”
张钊没他那份淡然,他的世界非黑即白,错了认输,可也只能叹气。“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走,骑车去。”
张扬家楼下的这片林子非常难得,整片全是白桦树。6月初也是最好的时候,毛毛虫掉光,嫩芽长成巴掌大小的绿叶,温度适宜,阳光正暖。张钊骑着小黄把苏晓原带回来,车把拴着一根狗链,顺道把狗儿子也带回来遛遛。
“自己跑啊。”张钊仍旧不习惯栓狗,撒开凯撒的脖圈。许久没跑大草坪,凯撒像一只重见天日的野兔子,跑几步蹦跶一下,跳得老高。
苏晓原跨上小黄座椅调整高度:“拴着凯撒吧,它是哈士奇,我妈总说它一撒手就没了。”
“让它跑跑呗,它可是张跑跑家的狗子。”张钊扶稳小黄后座,因为巨可爱的马路杀手又要骑车了,“你别蹬太猛,手一定捏住车闸!”
“知道了知道了,快扶着,苏瘸瘸要起飞!”苏晓原摆正车把,轻轻踩下一脚。小黄在张钊的扶持之下稳稳当当骑了出去。
苏晓原心里满是气馁,学了快4个月的骑车到现在还不成。“唉,原以为高考就是最难的了,想不到骑车也这么难。别人几个星期、几天就会了,偏偏我半年还不成。”
话说完了,身后没有回应。苏晓原吓得一激灵还以为张钊撒开他了,回头一瞧只看那人满脸乌云,肯定还在纠结刚才。
“张跑跑。”苏晓原边骑边回头,“还生气啊?”
“嗯。”张钊小跑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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