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岳宫。
令狐冲向厅内瞧去,只见宾位上首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大胡子老者,右手执着五岳剑派令旗,正是嵩山派的仙鹤手陆柏。他下首坐着一个中年道人,五十来岁,从服色上看,分别属于泰山、衡山两派,更下首又坐着三人,都是五、六十岁年纪,腰间所佩长剑均是华山派的,第一人满脸戾气,一张焦黄的面皮,想必是陆大有说的那个封不平。师父和师娘坐在主位相陪。桌上摆了清茶和点心。
只听那衡山派的老者说:“岳兄,贵派门户之事,我们外人本来不便插嘴。只是我五岳剑派结盟联手,共荣共辱,要是有一派处事不当,必将为江湖同道所笑,其余四派都将蒙羞,适才岳夫人说道,我嵩山、泰山、衡山三派不该多管闲事,这句话未免不对了。”
岳夫人道:“鲁师兄这么说,那是咬定我华山派处事不当,连累贵派的声名了?”
衡山派这姓鲁的老者微微冷笑道:“素闻华山派宁女侠是太上掌门,往日在下也是不信,不过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岳夫人怒道:“鲁师兄来到华山是客,今日我可不便得罪。只不过衡山派一位成名的英雄,想不到却会这般胡言乱语,下次见到莫大先生,倒要向他请教请教了。”
那姓鲁老头冷笑道:“只因在下是客,岳夫人才不能得罪,若这里不是华山,岳夫人便要挥剑斩我的人头了,是不是?”
岳夫人却说:“这不敢,我华山派怎敢来理会贵派门户之事?贵派中人和魔教勾结,自有嵩山派左盟主清理,不用敝派插手。”
嵩山派传言刘正风的家眷是被魔教劫走,而后嫁祸给嵩山派。可江湖上又传言,嵩山派妄图清算刘正风一家,破坏金盆洗手大典,可刘正风洞察先机,与魔教联手,即保全了家眷,又得以全身而退。她提及此事,一来揭衡山派的疮疤,二来讥刺这姓鲁老头不念本门师兄弟一家身死不明之仇,反和嵩山派的人物同来跟自己夫妇为难。
那姓鲁老头脸色大变,却是厉声道:“古往今来,哪一派中没有不肖弟子?我们今日来到华山,正是为了主持公道,相助封大哥清理门户中的奸邪之辈。”竟然生生承认刘正风与魔教勾结,惹得在场之人皆是侧目。
岳夫人手按剑柄,见他中了套心上一喜,面上却是不露,森然道:“谁是奸邪之辈?夫君岳不群外号人称‘君子剑’,阁下的外号叫什么?”
那姓鲁老头脸上一红,一双黄澄澄的眼睛对着岳夫人怒目而视,却不答话。
狐冲听他如此当面侮辱师父,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叫道:“瞎眼乌鸦,有种的给我滚了出来!”这老儿叫鲁连荣,外号叫作“金眼雕”,但因为多嘴多舌,惹人讨厌,江湖中人都叫他“金眼乌鸦”。
鲁连荣倏地转身,左足一抬,砰的一声,将一扇长窗踢得飞了出去,他指着华山派群弟子喝道:“刚才说话的是哪一只畜生?”华山群弟子默然不语。鲁连荣又骂:“他妈的,刚才说话的是哪一只畜生?”
令狐冲笑道:“刚才是你自己在说话,我怎知是什么畜生?”鲁连荣怒不可遏,人吼一声,便向令狐冲扑去。
令狐冲见他来势凶猛,向后跃开,突然间人影一闪,厅堂中飘出一个人来,银光闪烁,铮铮有声,已然和鲁连荣斗在一起,正是岳夫人。她出厅,拔剑,挡架,还击,一气呵成,姿式又美妙之极,虽是极快,旁人瞧在,却是满眼的美丽。
岳不群说道:“大家是自己人,有话不妨慢慢的说,何必动手?”缓步走到厅外,顺手从劳德诺腰边抽出长剑,一递一翻,将兽连荣和岳夫人两柄长剑压住。鲁连荣运劲于臂,用力向上抬起,不料竟然纹丝不动,脸上一红,又再运气。
岳不群感到鲁连荣接连运了三次劲,微微一笑,收起长剑,交还给劳德诺,鲁连荣剑上压力陡然消失,手臂向上急举,只听得当当两声响,两截断剑掉在地下,他和岳夫人手中都只剩下了半截断剑。他正在出力和岳不群相拼,这时运劲正猛,半截断剑向上疾挑,险些劈中了自己额头,幸好他臂力颇强,这才及时收住,但已闹得手忙脚乱,面红耳赤。
鲁连荣看见大家都出了大厅,刚才一幕定是被这些人看了去,心下羞愤难当,指着岳不群道:“你,你,你……”右足重重一顿,握着半截断剑,头也不回的急冲下山。
一旁的成不忧此时站了出来,大声道:“岳师兄,在下和你无怨无仇,原本不必伤这和气,只是你霸占华山派掌门之位,却教众弟子练气不练剑,以致我华山派声名衰微,是你终究推卸不了的重责。成某既是华山弟子,不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再说,当年‘气宗’排挤‘剑宗’,所使的手段实在不明不白,毫不光明正大,我‘剑宗’弟子没一个服气。我们已隐忍了二十五年,今日该得好好算一算这笔帐了。”
岳不群回说:“本门气宗剑宗之争,由来已久。当日两宗玉女峰上比剑,胜败早已决定,是非也是分得清楚。事隔二十五年,三位再来旧事重提,到底是有什么好处?”
成不忧对着在场各位喊道:“当日比剑胜败如何,又有谁来见?我们三个都是‘剑宗’弟子,却是一个也没有看见。总而言之,你这掌门之位得来不清不楚,否则左盟主身为五岳剑派的首领,怎么他老人家也会颁下令旗,要你让位?”
岳不群却说:“这令旗是哑巴,不会说话。”
陆柏一直旁观不语,这时终于插口:“岳师兄说五岳令旗是哑巴,难道陆某也是哑巴不成?”
岳不群摇着扇子,哈哈一笑,回道:“不敢不敢,只不过兹事体大,在下当面问过左盟主后,再行定夺。”
成不忧立刻插嘴:“哪有这么啰嗦的?说来说去,你这掌门人之位是不肯让的了,是不是?”他说了“不肯让的了”这五个字后,刷的一声,却已然拔剑在手,等到说那“是”字时便刺出一剑,说“也”字时又刺出一剑,说“不”字时再刺出一剑,说到最后一个“是”字时连着又刺出一剑,“是也不是”四个字一口气说出,便已连刺了四剑。
岳夫人虽见成不忧这四剑招式精妙,自己也无必胜把握,但如他这等咄咄逼人,如何可以就此忍让?刷的一声,抽出了长剑。
令狐冲抢着喊:“师娘,剑宗练功的法门是误入歧途,哪里是本门正宗武学之可比的?先让弟子和他斗斗。”
成不忧大怒,喝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你只要挡得住我刚才这四剑,我成不忧就拜你为师。”
狐冲摇头晃脑说:“我可不收你这个徒弟……”一句话没说完,成不忧已经大叫:“受死!”
成不忧已拔剑向令狐冲刺出,果然就是刚才曾向岳不群刺过的那一招。令狐冲向他挑战之时,早已成竹在胸,回忆起石壁上的剑招,想好了拆招之法。
令狐冲将破帚一搭,避开了这剑。成不忧被他一招之间即逼得回剑自救,不由得脸上一热,可他是不知道,这简单一招却是魔教长老不知花费多少光阴才破解出来的。
恼怒之下,第二剑又已刺出,这一剑并不是按着原来次序,却是本来刺向岳不群腋下的第四剑。
令狐冲一侧身,扫帚交换到左手,似是闪避他这一剑,那扫帚却如闪电般刺出,指向成不忧前胸。扫帚长,剑短,后发先至,扫帚上的几根竹丝已然戳到了他胸口。嗤的一声响,长剑已将破帚的帚头斩落。但周围旁观的高手都看得明白,这一招成不忧已经输了,如果令狐冲用的不是一柄竹帚,那成不忧早已身受重伤了。
成不忧心下恼怒,若是败在一流高手手下,颜面上倒可以过得去,可是却败在一个小小弟子手里……当下刷刷刷连刺三剑,其中两招在石壁上见过,一招未曾见过,不过自己习得独孤九剑,对付这些根本不在话下。
闪身避开对方一剑后,跟着便以石壁上棍棒破剑办法,以扫帚柄当作棍棒,一棍将成不忧的长剑击歪,跟着持棍向他剑尖撞了过去。却是势乃破竹,“嚓”的一声,长剑插入了竹棍之中,直没至剑柄。
令狐冲脑子转得快,右手顺势一掌横击帚柄,那扫帚裹着长剑,斜飞了出去。
成不忧又羞又怒,左掌疾翻,“喀”的一声,正击在令狐冲胸口。用尽数十年的修为,令狐冲的拳脚功夫如何是他对手,身子一仰,翻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不止。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突然间人影闪动,成不忧双手双脚被人提了起来,只听他一声惨叫,满地鲜血内脏,一个人竟被拉成了四块。
岳灵珊见到这血肉模糊的惨状,眼前一黑,顿时晕倒了。众人也都是骇然不止。
瞬息之间,六怪和令狐冲却已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很喜欢令狐冲这样有趣的人(除了于大妈的,哪里是令狐冲,分明是令狐脑残神经……)
第34章 假装有标题(二)
黑木崖。
懒洋洋的人赖在李慕白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下巴搁在肩上,修长的手指缠绕着几缕发丝,悠哉惬意。
“向问天他跑了。”
温香软玉抱怀,温凉入骨,格外舒爽。忽而颈边吹来一阵热气,痒痒的,听得此话却是愣住了。
“什么叫‘向问天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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