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宓可以发誓,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听到叶一超的叹息。
好一会儿后,他才重新开口:“唐宓,我偶尔也想过,你是不是喜欢我。有些女孩子喜欢我,她们希望和我在一起,会给我打电话、写情书、发短信或者直接约我出来告诉我。从你的举动,我完全看不出来。我想来想去,也没有结论。”
唐宓心跳快得难以承受、叶一超这个人,一直没什么多余的小动作,举止端正,此时他笔直笔直地坐在她面前,双手放在桌上,就这样认真地看着她。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仔细想过喜欢啊恋爱啊,这别人都在说的名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对这种感情并不敏感也不在意。”叶一超继续说,“我喜欢数学,觉得一个人研究数学很不错。但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有时候,别人跟我开玩笑说起你的时候,我也会想,如果你喜欢我,我会和你在一起。”
唐宓震惊到了极点,呆滞地看着面前的叶一超,连语言都忘记了。
“你知道我没有开玩笑。”叶一超重复说,“唐宓,如果你喜欢我,我会和你在一起。”
“叶一超……你能和我说这番话,我会记住一辈子……”唐宓深吸一口气,竭力压制声音里的颤抖,“可是……叶一超,我,我不能……”
叶一超微微抬起下颌看着她,直视她的眼神,清晰的瞳孔映出了她的身影,没有任何逃避。
“唐宓,如果我让你不要和李知行来往,你会答应吗?”叶一超忽然问。
唐宓一怔,想起两天前的那个晚上,半跪在她膝前,轻声恳求她的那个李知行。
“你要我不跟李知行来往?”
“是的,你可以做到吗?”
“你知道。”唐宓艰难地开口,“他和我有一点姻亲关系……而且,他也帮过我很多,这不可能。”
“我明白了。”叶一超微微侧过脸去,仿佛在倾听什么神秘的声音一样。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李知行对于你,就像是吕子怡对于我。吕子怡作为同学无可挑剔,平时帮了我很多,我也不可能不和她来往。”
哦,所以说,就是这样一回事了。
“是啊。”唐宓说,“是的……吕子怡很优秀……我原以为自己是女生中数学最好的,可是直到看到她,才知道……自己也有很多不足。”
“不,你始终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叶一超停了停,语气平静,态度平和,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甚至还对她笑了笑,“我们去办公室吧,还有论文要写。”
两个人骑车前往数学系大楼,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继续为论文努力。
两人照样讨论论文里的难点,努力简化和排除,一切毫无异样。
唐宓性格之坚韧,绝非等闲小事可以轻易动摇。
叶一超也是非常纯粹的人,在他的生活里,数学永远排在第一,两人之间那些情感的纠葛恐怕连个像样的涟漪都掀不起,他很快将其置之脑后,开始了计算工作。
所谓尘埃落定大概就是说这种状态了。
就像一个早早听到结局的故事,她早就知道了剧情,而今不过是迎来结局罢了。
叶一超明白清晰地把自己的疑难问题丢出来,没有含糊,没有质疑,没有追问,只等着听她的答案。叶一超已经向她伸出了手,可是她亲自推开了他伸出的手,如同乌龟一样缩了回去。
她想跟叶一超说的,其实有很多很多话,比如她的“不得已”,比如她肩上的责任和负担,比如她的经济压力,再比如她内心的不确信和不自信。
可是话说得再漂亮又怎么样?事已至此,再说其他都是矫情了。
她想起李知行握着她的手,在那盏温暖灯光下平静地跟她说,我们退回朋友状态。
她从来没想过,那时候李知行是什么心情,到了现在这种情况,自己总算可以了解一二。
自己当时怎么就能说出这种话,让他伤心呢?
按部就班地生活了没几天,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唐宓意料之外地接到了俞希白的电话——电话那头她说,有要紧事要咨询她的意见”,请她出来吃个饭。
她确实不知道有什么好谈的,但考虑到前不久才搭了人家的便车,对方还有“要紧事”,她也只得出来见面。俞希白是隔壁民大的学生,和京大距离非常近——因此约见的地方是两校中间的一家咖啡厅。
唐宓到的时候,俞希白已经在店内,正和对座的李知行交谈,两人之间隔着小小一张棕色木桌。大约李知行说了什么事情,俞希白不禁抿嘴微笑,不转眼珠地看着对面的李知行。天气已经入夏,俞希白穿着素雅的蓝裙子和平跟的小凉鞋,看上去甜美大方。
走进屋内,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表白事件发生后,起初唐宓面对李知行的时候始终觉得有些尴尬,她没有和拒绝对象继续交往下去的经验。可李知行对她的态度毫无变化,不忙社团的时候继续和她一起上自习,就他自己双学位中遇到的问题请教她,态度毫无异样,非常坦然。
李知行无论从哪个角度上,对唐宓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存在。自己欠他很多恩情都还没能还掉,对他的要求怎么可能拒绝。
唐宓也不会太执着地想“李知行是装的还是认真的”——她是个特别能分清楚主次的人,知道对于现阶段的她而言,想明白这事儿不可能,在李知行的带动下,她也恢复了常态。
李知行错了错身,招呼她在自己身边的沙发里坐下;俞希白则无视她的意见,做主给她点了冰水。
随后她拿出了笔记本电脑翻开:“准备开始啦!”
唐宓很诧异地看着她:“你找我什么事情?”
“知行没告诉你吗?我在民大学社会学,今年暑假,我们要对越江的宣州周边的进行一下社会学调查,之前在车上,你说过你是宣州周边乡镇的人,我想找你先打探一下,做个备忘。”
原来她学社会学,真是人不可貌相。
唐宓抬头看着身侧的李知行:“社会学?我完全不懂。你也可以问李知行。”
李知行说:“我不是宣州人,对民俗风情一窍不通。而且她想问的,是经济的发展对农村社会习俗的影响。”
虽然大部分的社会问题是经济问提,类似的研究也很多,但是没有调查总是不行的,所以我们还是想实地走走看,调查第一手数据。
很有道理,是认真做学问才有的态度。
虽然她并不确定社会学中的农村是什么模样,但接下来的时间她开始回答俞希白的问题,宛如记者问答一样,从善如流。俞希白有着谨慎的学习态度,对此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准备了大量的问题,比如丧葬习俗的变迁、婚姻关系的发展,很多问题唐宓闻所未闻——她以为顺理成章的事情,在俞希白看来都很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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