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唐宓轻声问。
“然后我想起了你……“李知行的表情无比柔软,说,“我才明白你的勇敢。”
他没再说下去,伸手轻轻捧上她的脸颊。
唐宓不是一个合群的人,为人冰冷孤傲,在学校里始终独自一人行动,有段时间就连上体育课都找不到人配合她打球,只能一个人绕着操场跑圈,在美国陷入孤立的那阵子,李知行想起了她孤零零的单薄背影。看起来孤单得让人可怜,但一旦叫住她,你只会看到她眼神中的平静和坚韧。
他知道,人类的基因决定了每个人都有着群居本能,无论承认与否,不合群的人就是会承担极大心理压力。她的压力那么大,却能保持心态上的平衡,这足以说明她的精神强韧。
对待这样的唐宓,安静的等待和无声的理解都不是最好的方式。李知行深知,她是个不会做梦的人,如果自己没有主动接近她,她是绝对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想法的。能得寸进尺的时候,他绝不含糊。
他问:“唐宓,我爱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唐宓想,这简直就是数年前情况的再演——在四年之后,整个人都在人家怀里,现在这种情况又如何拒绝?何况,她也实在不想拒绝他第二次。
李知行的手指摩挲着她白皙晶莹的脸颊,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是不是我家里人?我不能否认我的家人可能会从中作梗,但你是跟我在一起不是和我爸妈。我会处理这件事,不会让你感觉到他们的压力。”
对这个问题,唐宓的回答是伸出双臂,轻轻揽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颈侧,脸颊触碰到他温热的肌肤。
这是她能想到的,对李知行这么长时间等待的最好回答。
客厅的一角,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门缝,随后又被很轻地合上。
李泽文没有偷窥八卦的欲望,也没破坏人家好事的恶癖,发现外面的情况不对,在自家也退避三舍。
他的眼光绝非普通人可比,对细节的观察,对人心的揣摩不说出神入化却也差不了太多。这次李知行和唐宓来波士顿,他一眼就看出这两人的关系比之前密切了不少,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了。
看着客厅里的一幕,李泽文的心情亦十分复杂,他坐回自己惯常的座位上,素来淡定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怅然。
从李知行喜欢唐宓开始,时间过去了多少年?
长久而忠诚的等待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人生那么短暂,世界上有那么多诱惑,那么多漂亮聪明的年轻男女,只要心防一松,过往的坚持就会变成回忆。这么多年,心心念念只喜欢一个人,只等待一个人,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李泽文想,自己大约是做不到的。他是一个极端理性的人,他的举动基本基于事实遵从逻辑,他比其他人更理解这份坚守的困难,正因为理解,他尊重堂弟的选择并为他提供他需要的一切支持。
半小时后李泽文走到客厅,客厅已经不复刚刚的涟漪,李知行和唐宓两人镇定如常,正在把香喷喷的粥和饼还有各种小菜摆上桌子。
李泽文挺感慨地看着一桌正宗的中式早餐,露出笑容:“很丰盛,你和唐宓一起做的?”
“是的,不过唐宓做得比较多。”
“做早饭并不费事。”唐宓不居功。
李泽文慢吞吞吃早饭,还不忘感慨:“你们明天就问旧金山了,我大概很长时间吃不到这么丰盛的早餐了。”
“是的,毕竟假期结束了。”李知行深有感触,“接下来就没有这么轻松的日子了。”
李泽文微微笑着,看了看小口喝粥的唐宓,又看了看自家堂弟,明知故问道:“这趟来波士顿,收获如何?”
李知行笑得很满足:“这是我有史以来最成功最明智的一趟旅行。”
“那就好。”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自小一起长大的默契总是很有用的,两人不约而同在对方眼里看出了心领神会——李知行知道兄长看得出自己和唐宓的进展,李泽文也知道李知行对此事心知肚明。
还需要画蛇添足地多说明吗?
不需要了。李知行神采飞扬的脸是他现在心情的最好脚注。
第二天一早,李知行和唐宓起程离开了波士顿,返回旧金山。
近五个小时的飞行,两人再一次横跨北美大陆。唐宓坐在窗边,翻开电脑看论文,时不时看窗外风光。飞行时间正是白天,俯瞰下去,可以得到视觉上的最大享受——莽原雪山泊幽谷交错映入眼帘,云朵犹如河水徜徉在北美大陆的万米高空上。那是和国内并不相同的风光。
其实就算是一样的风光,身边的人不同,看到的景色也截然不同。
飞机所到之处,李知行都为她解说当地风情,唐宓听得很认真。
李知行一直握着她的手:“交换生只有四个月,确实有些匆忙。美国很多地方的景色都很棒,以后我带你再来美国玩。”
唐宓垂眸一笑:“好的。”
李知行发觉她嘴唇有点干,于是端起自己的水杯送到她唇边——唐宓双手停在键盘上,侧目看了看一旁殷勤的男生后,很轻地嘟了嘟嘴,总归还是低头就着他的手乖乖喝水。
就算是情商素来不高的唐宓也觉得这举动太过于肉麻,于是她顶着有点发红的耳郭,忍不住道:“我说……”
李知行把杯子放回台子上,温柔地笑看着她,静待下文。
“你把我……”唐宓卡了一卡,作为当事人,她发现这个话题实在不好开口,“当成什么?”是的,自从两人的关系进了一步之后,李知行对她的态度有了微妙的改变。虽说一直以来李知行都在各方面很照顾她,但程度上还是有微妙的区别。李知行现在可谓关注她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唐宓一点都不怀疑,如果自己说“不想吃饭”,他会端着饭碗一口口地喂自己吃,就像照顾小孩子那样——非要准确形容这种变化的话,大概之前是“体贴”,而现在,唯有“宠爱”两字可以形容。
“我把你当什么啊……”李知行脸上笑意加深,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触,当然是当宝贝了。
唐宓彻底败了。刚刚只是耳郭微红,现在整张脸都染上了薄薄一层血色。
“这日子还怎么过……”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会好起来的。"李知行垂眸微笑,“你会习惯的。”
李知行自然明白唐宓的纠结,但是奈何他就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这么多年以来都是他一点点试探唐宓的底线,过程卓有成效,结果让人欣喜。而今,唐宓既然给了他机会,他绝不会放任机会偷偷溜走。
“……”
好吧,大概是会习惯的——唐宓想起了温水煮青蛙的寓言,而今,她就变成了那只锅里的青蛙,逃不掉,而且也不想逃了。
一切正如普希金的诗里说的,爱情来临,理智又当如何?理智已经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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