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长早就死了,当初在秘境中时,已被邪魔夺了舍,玉林尊者分明知晓,甚至亲眼所见,他的道侣从来不是我兄长,而是那个夺我兄长肉身的邪魔。”
周遭议论声更响,有其他门派的长老问怀远尊者二人:“果真是这样?”
玉真尊者神色怃然,怀远尊者惭愧道:“确是如此,太乙仙宗出了这么个逆徒败类,实乃宗门不幸,愧对各位了。”
“尊者不必说这些,”旁人安慰他,“他既早已脱离了太乙仙宗,便不算太乙仙宗的人,作孽作恶,自然与太乙仙宗无关。”
乐无晏看不惯这些人惺惺作态,提醒他们:“你们都听到了?是你们嘴里高风亮节的玉林尊者颠倒是非黑白,我和仙尊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如今真相大白,你们这些对着我俩喊打喊杀的,是不是该跪下来给我们赔罪啊?”
乐无晏说得毫不客气,将容也帮腔道:“我也觉得可以,当日冤枉了你们的,有一个算一个,赔礼道歉不难吧?”
众人面色铁青,既然太乙仙宗宗主和玉林尊者的同门师兄玉真尊者都认了,又有人证,这事他们再挑不出什么来,误会了明止仙尊说句赔礼道歉的话倒是不难,但是与他这位疑似魔头、嚣张至极的道侣道歉?
反正大多数人是不愿意的。
便有人大声质问他:“就算这件事情是误会了你,那其他的呢?你拿艮山剑派那师兄妹二人的魂魄和魔修魂魄融合,可是太乙仙宗宗主儿子亲眼所见!”
乐无晏:“我早说了,我是为了帮他们,那魂魄也是正魔修的,谁规定了玄门修士不能与正魔修往来?”
对方分明不信:“不是你们,那你倒是说说,半仙之境和白阳谷发生的那些事情?到底何人所为?”
“我也想知道是何人所为,”乐无晏道,目光掠过,忽地落向了段琨,“段宗主,听闻这几年,你如意宗在南地经营得风生水起,其他几个南地大宗门都快被你们挤兑得没地方站了是吗?”
段琨仿佛预感到了什么,警惕着他,不动声色道:“如意宗这些年与邪魔斗争,损失也不小,有今日成就,都是门中弟子拿命拼出来的。”
“是、么?”
乐无晏念出这两个字,忽然冲徐有冥使了个眼色。
众人似有所感,在乐无晏出手的瞬间许多人已下意识做出防备动作。
但出人意料的,乐无晏释出的却不是什么攻击灵器,仅仅是七八枚还不及巴掌大的镜子,自他手心飞出,绕成了一个圈,疾驰向各个方向去,其上光芒大盛,不分修为高低,快速扫过这广场之上的每一个人。
事情就发生在一两息之间,大多数人都未反应过来,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几枚镜子已锁定了其中二三十人,镜面上赫然映出他们黑气四溢的元神或魂魄。
伴随着四周人的惊呼,徐有冥的剑意送出,转瞬,混迹在人群中的那些低阶邪魔修已被剑意绞杀。
广场之上齐齐静默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不可思议的哗声一片。
连将容也意外扬了扬眉:“你们竟然弄出了这种东西来。”
乐无晏得意道:“这有何难的。”
不说那些普通修士,在场的一众大宗门宗主长老们同样惊愕万分,终于意识到这便是太乙仙宗说的,辨别邪魔修的法子,竟果真有这样的灵器!
“你们用的是什么?可以直接照出邪魔的内里元神吗?”有按捺不住的长老,激动追问起乐无晏。
乐无晏没理人,目光重新落向脸色已彻底沉下的段琨,笑问他:“段宗主敢试一试这个吗?”
闻言,段琨身侧其他宗主长老们一愕,意识到乐无晏的言下之意,纷纷各自退离了他一步,怀疑目光在段琨与乐无晏之间来回转。
段琨阴着脸没出声,也有人帮腔,是那位玄天宗的宗主,咬牙质问乐无晏:“你想做什么?”
乐无晏轻蔑瞥了他一眼:“蠢货,你被人控制神识了,到现在还想帮人出头呢?”
话音落下,他手中最大的那枚照魔镜释出,同一时间红枝也从发髻间蹿出,直冲段琨而去。
段琨想跑,被徐有冥的剑意绞住身躯,钉在了原地,乐无晏的照魔镜上已映出他满是魔气的狰狞元神,见者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红枝插入段琨脖颈的瞬间,立时便有魔气溢出,段琨被钉住了命魂,挣扎不得,乐无晏恶狠狠的声音提醒他:“不想死得更痛苦些,就把你做过的桩桩件件事情,和谁在背后指使你,都交代清楚。”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得忘了反应,干瞪着他们,一句话都再说不出。
段琨不断挣扎,却是徒劳,乐无晏明显没打算让他死这么便宜,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必不会放过他。
但下一刻,变故再生,那玄天宗宗主突然高喊着“原来是你,还我儿命来”,一掌灵力暴击而出,冲向段琨。
他本就站在段琨身后,动作快得乐无晏二人根本来不及阻止,顷刻间竟已将段琨击毙了。
徐有冥眉头紧拧,将容猛转向沉默已有许久的谢时故,笃定道:“你操纵他,杀人灭口!”
四下哗然。
第139章
段琨的元神已灭,红枝重回了乐无晏发髻间,他的神色却分外不好看。
众修士愕然当场,尚未从这惊变中回神,徐有冥的剑尖已指向了谢时故,谢时故神情晦暗,没有动,目视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将容逼问他:“你方才做了什么?你是不是也操纵了这个人的神识?”
半晌,谢时故才冷漠道:“你有证据吗?”
那玄天宗宗主在段琨倒下后,吐出一大口血,被自己的灵力反噬,竟也栽倒了下去。
谢时故随意掸了掸衣袖,像撇去什么令他厌恶至极的东西,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有证据,便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乐无晏十分听不惯他这语气,传音给身边人:“这个疯子竟然也习了邪魔操纵人神识之术?”
他自己能学会这个,是因他从前本就是魔修,但谢时故一个玄门修士,竟也修了邪魔术法?
徐有冥:“很奇怪吗?”
乐无晏转念一想,谢时故做的这些事情,除了他不吃人血吸人精魂,与邪魔又有什么差,确实没什么好奇怪的。
将容冷声提醒谢时故:“你还要执迷不悟吗?你以为你今日还能全身而退?”
“与你无关,”谢时故轻蔑道,“你怕是忘了自己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吧,你掺和这些事情已经越界了,你若是帮着他们和我动手,便是违背天道规则,你敢吗?”
他笃定道:“你不敢。”
将容面色更沉了几分,没退开,但也没动手。
谢时故其实没说错,她确实是在虚张声势,她不能主动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动手,能帮乐无晏他们的的确有限。
谢时故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愈发不屑。
眼见着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有宗门长老焦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段宗主也被邪魔夺舍了吗?事情与云殊仙尊又有何关系?”
“你们说的段宗主本就是邪魔修,”乐无晏冷道,“二十年前一手创立这如意宗的就是这个邪魔修,他是天魔之首,如意宗里只怕七成以上修士都是邪魔,玄门这场大劫,他功不可没,当初南地典苍宗、天罗门、镜音门三派亲如一家,被他一手挑拨反目成仇,他拉拢镜音门,分化南地势力,一点一点蚕食他们三派的地盘,才有了今日的如意宗成为南地宗门之首,若是一直没人揭穿他,如意宗继续发展下去,目标可不只是南地这一块地方。”
“这些邪魔想的,是要颠覆整个玄门。”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被点名的典苍宗和天罗门的宗主长老们脸色更难看,还有人喃喃着“这不可能”,徐有冥手里的剑却忽然调转了方向,一道破魂剑意瞬间洞穿了那镜音门门主的心脏。
众目睽睽之下,魔气自他心口四溢而出,竟又是邪魔修!
一众修士目瞪口呆。
“他、他也是……”先前问话的那位舌头都捋不直了。
乐无晏:“之前不是,典苍宗和天罗门的应该知晓,他从前也是个老实本分人,跟了段琨之后才被邪魔夺了舍。”
有人问:“那秦城呢?”
“秦城,”乐无晏冷哂,“秦城更倒霉一些罢了,如意宗早盯上了他们,以通天河水做诱饵拉拢了他们,之后那些邪魔修便借机名正言顺地接近秦城修士,秦凌世过于信任自己几个兄弟,且那段时日因半仙之境现世,加上玄门大比,秦城人多事杂,他顾不上,没有发现自己门下大部分弟子包括他那三个拜把兄弟都已被夺了舍,才有了之后半仙之境和白阳谷的玄门大劫。”
“至于为什么偏偏是秦城,那就要问谢盟主是何居心,偏偏选中了秦城,要让半仙之境在秦城现世,大约是因为仙尊唯一的弟子是秦凌世的养子,他们好以此坐实我与仙尊同邪魔勾结的罪名吧。”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乐无晏话音落下,哗声四起。
“选中了秦城是什么意思?谢盟主究竟做了什么?”
“他也与邪魔勾结吗?还是他也是邪魔修?”
“半仙之境在秦城现世不是巧合吗,会什么说是他让半仙之境出现在秦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遭尽是七嘴八舌、气急败坏的质疑和诘问,谢时故依然面无表情,冷漠如旧。
乐无晏讥讽目光落回他,慢慢道:“段琨本事再大,修为也只在大乘中期而已,他能做到今日这些,甚至无所顾忌,是因有人在背后支持他,从一开始,将天魔自黑谷中放出来,又利用段琨号令邪魔策划今日这一切的人,便是你们面前这位道貌岸然的极上仙盟盟主、云殊仙尊。”
四下皆惊。
无数双眼睛同时落向谢时故,有惊愕不可置信,亦有人怀疑警惕下意识往后退开,在这些目光逼视下,谢时故始终没有动作,就这么冷冷看着众生百态。
怀远尊者问:“他究竟做了什么,你们能否说清楚?”
乐无晏道:“二十年前,半仙之境在极上仙盟内的栖霞谷现世,他立刻封锁消息,除了极上仙盟内部他极少数的亲信,鲜有人知晓此事,之后他施法破开了极上仙盟背面的黑谷结界,以传送阵法将其中的天魔送到了忘川海上的一座小岛上,并且与其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勾结,助对方在南地一手建起如意宗,统领众邪魔。”
“之后他以邪术将半仙之境禁锢在栖霞谷中,直至几年前二次投放到秦城,让秦城人以为自己得了大机缘,实则是厄运降临。秦城城主寿宴之后,他提议我们一起去绝域之地找寻雪华天晶,期间带着自己的手下单独离开,回来时我曾嗅到隐约的魔气,现在想来他带去的那几个手下只怕都是夺舍了的邪魔,他们去绝域之地的目的除了雪华天晶,还有充斥在绝域之地的仙气。”
“在绝域之地,他们借其中仙气提前炼制了魔坑邪阵,之后那三千修士入半仙之境,秦城那些拿到名额的修士全部被邪魔夺舍,他们带魔坑入半仙之境,趁众人不注意去往黑谷,将魔坑安置在其中,再以传送阵法经由黑谷那边的出口去往别处,三千修士在半仙之境修炼,从一开始转化入体内的仙气,就是经过魔坑淬炼之后的,所以仅一年时间,已达各自身体承载极限,纷纷爆体而亡。”
“至于他做这些的原因,”乐无晏咬牙恶狠狠道,“为了凤王骨。”
“凤王骨在逍遥山的传闻应该就是他放出来的,为了号召天下修士随他一起围剿那逍遥山魔头。可惜被明止仙尊抢先了一步,他深信凤王骨落入了仙尊手里,故而设下此局,再放出我是魔头转世的传言,大比期间星河岛上发生的种种,皆是他与段琨所为,只为了坐实我俩已堕魔,待我俩成为玄门公敌,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讨伐我们,争抢凤王骨。”
乐无晏话说完,在场之人已不仅仅是惊愕,看向谢时故的目光甚至称得上惊恐。
喧哗声不断,不时有人倒吸气,有长老难以置信地问:“你们说的这个,有、有没有证据?”
也有人问谢时故:“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竟当真做了这么多恶事?”
谢时故依旧无动于衷,不置一言。
“有。”徐有冥肯定道。
那位太后被人带来,哀哀戚戚地缩着身体,在人前噤若寒蝉。
乐无晏指着她道:“这也是个天魔,天魔被放出之后,忘川海上恰巧刮起了天寅飓风,短暂吹开了修真界与凡俗界的结界,她和另一修为比她还低些的天魔落入凡俗界,因修为不够回不来,从此在凡俗界作威作福,为祸人间,这几年你们不是一直好奇我与仙尊去了哪里吗?实话说,凡俗界,去斩妖除魔去了。”
“你们竟然去了凡俗界?”众人大惊。
凡俗界那边,且不说寻常修士过不去,就算过得去,灵力稀薄的普通凡人聚居之所,也无人有兴趣,当然更不会有人想到他二人竟然去了那里。
就连谢时故眉头也蹙起了一瞬,面上神情更冷,像是暗恨。
这三年他将修真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乐无晏和徐有冥,唯一没想到他们去了西边大陆,终究还是棋差一着。
“你来说吧,你在黑谷中看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给这些人说个清楚。”乐无晏示意那太后。
被乐无晏一瞪,太后神色讪然,将之前她与徐有冥和乐无晏交代过的事情,又详细说了一遍:“就是这样,我不知道放我们出来的人是谁,但若是能找到我那记录宝器,肯定能录到什么。”
“记录宝器现在在哪里?找到了吗?”立刻便有人追问。
徐有冥手中之物已释出,虚空中光芒显现,很快便有影像显露。
众人齐齐抬头看去,目不转睛。
起先是在黑谷中,上万天魔被钉在黑石柱上,生不生、死不死,昏迷不醒,极度的压抑、黑暗,叫人不寒而栗。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