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倒霉的,便是修为较低的那几人。
余未秋手忙脚乱地应对,被冯叔扯着后背拖上半空,狼狈不堪,还呛了两口水。
秦子玉反应慢了一步,释出灵器飞身而起时没能躲过,被拖进了水中,四面八方疯涌而来的冷水不断灌入口鼻,水中的杀戮之意更疯狂撕扯着他的肉身,他忍着剧痛以灵力护持住身体,拼命想要从水中挣扎而起,脚下却如灌了铅,被禁锢住还在不停被往下拽。
直到一道飓风破开气流,瞬间搅散流窜在他周身的杀戮之意,将他身体裹住,猛地从水中拖出。
秦子玉尚来不及松口气,人已被那道飓风带到半空,被谢时故一手接住。
对上他惊慌失措的双眼,谢时故“啧”了声,丢出句“麻烦”,但没将人放开。难得善心大发一手揽着秦子玉,一手不停挥动手中铁扇,搅弄风浪对抗那呈愈演愈烈势的漩涡气流。
秦子玉抬眼间,只看到他俊美无俦的侧脸,分明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依旧是那副散漫不经意的神情。
另边,乐无晏从一开始就被徐有冥护在怀中,徐有冥手中长剑掀起惊天掠地的剑罡,不断搅动着水上风云。见秦子玉掉进水中,乐无晏立刻挥鞭出去想要将人拉起,仍慢了一步,看到秦子玉已被人救起,便没再管。
他的视线越过徐有冥肩膀,朝下看去,不由皱眉。
水面上气流翻滚、风浪不止,各样的灵光交替闪现,混乱一片。一众高阶修士各显神通,功法灵器符箓齐上,才勉强压制住那布满整个水面、疯狂欲吞噬一切的漩涡。
整整两个时辰,扩散于整片水面的大小漩涡开始收缩,往河流中部汇聚而去,渐形成了中间部位一个深不见底、如黑洞一般的特大漩涡,那股自下而生的拖拽力也愈加强烈,掀起的风暴随时准备将水面上的一众人拖下。
他们只能继续往更高处的地方去,直至入云端,再看不见其下通天河之貌。
除了徐有冥和谢时故尚且如常,其余人已精疲力尽,神色更不好看,毕竟耗上两个时辰斗这一水中异相,还没占到什么上风,确实叫人挫败得很。
徐有冥放出飞行灵器,浮于云中,众人一齐登上去,终于能坐下喘口气。
谢时故放开了一直揽着的人,秦子玉立刻退开身,含糊说了声“谢”,退去乐无晏他们身边。
余未秋见状小声问他:“那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秦子玉微微摇头,不想多说。
余未秋嘟哝了两句,像有些不服气,但谢时故方才救了秦子玉,他却又说不得什么。
“都消停点吧,”乐无晏一屁股坐下,没好气,“难怪别人都当我们来送死的,这水上果然没那么好过去。”
余未秋不解问:“那我们干脆就这么飞过去啊?”
乐无晏:“就你聪明,就这么飞过去你信不信绝对找不到那绝域之地,连影子都不会给你瞧见。”
余未秋没话说了,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真有那么容易,就不会那么多人有来无回了。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都闭了嘴,抓紧工夫恢复灵力。
徐有冥又下去了一趟,半刻钟后带着一身潮气回来,眉头紧锁。
乐无晏问他:“如何?”
徐有冥道:“我们若是不下去,那些漩涡便不会消失。”
谢时故也才刚推演完,说道:“确实必须从水路走,水路是通往绝域之地的唯一途径,擦着水上过也不行,只要离开水面,方位一定会变。”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障眼的东西,不需要他多言,众人也都听明白了。
徐有冥问乐无晏:“以人为五行天堰风水阵,阵住灵船不被风浪颠覆,你来起阵,可做得?”
他甚至没有问乐无晏会不会,青雀或许不会,但逍遥山魔尊一定会。
乐无晏点头:“好。”
徐有冥便不再说,坐下拉起乐无晏双手,手心相抵,运起双修功法,助他运转调整体内灵力。
乐无晏看着他,徐有冥提醒道:“凝神。”
乐无晏低眸笑了一下,终于凝神静心,开始入定。
半个时辰后,众人灵力都已恢复过来,徐有冥示意秦子玉和余未秋:“你二人与青雀一起成阵。”
之后他目光落向谢时故,谢时故道:“行了,我这边也派两人便是。”
谢时故也点出了两名手下,将五种灵根属性凑齐,倒不必非要单灵根,这五行天堰风水阵能起多大作用,全在这起阵之人。
五人分别坐至飞行灵器的五个方位,乐无晏先打出灵力于阵中起阵,另四人跟上配合他。
其余人站在他们身后,谢时故摇着扇子饶有兴致地看,瞧见对面徐有冥紧绷起的脸,好笑道:“明止仙尊,明知道这五行天堰风水阵起阵之人容易受伤,你这般担忧,又为何要让你道侣来做?”
徐有冥始终盯着全神贯注施法中的乐无晏,冷声道:“他最合适。”
确实乐无晏是最合适的那个,他们这些高阶修士一会儿还要对付水上异相,乐无晏是剩下这些人中唯二的单灵根,灵根粗壮纯粹,由他起阵,这个阵法才能发挥最大功效。
谢时故道:“你倒是舍得。”
徐有冥再没理他。
阵成之时,徐有冥操纵着飞行灵器冲向水面,在入水的瞬间飞行灵器变成了一艘灵船,狂风卷着恶浪急冲向他们,阵中一束巨大的灵光冲霄而起,再迅速向四周散开,将整搜灵船罩于其中,船身剧烈颠簸一阵后,终慢慢趋于平稳。
成了。
余的高阶修士纷纷施展术法,以各种手段不断破开滔天巨浪,和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凶猛气流。
前方横亘整片通天河心的巨大漩涡就在眼前,越往前行,所产生的气流拖拽力越强,船身虽不再颠簸,依旧受这气流影响得厉害,若非有徐有冥等人将之强压住,他们只怕早已被拖入其中、万劫不复。
进到河心正中间,已无人再分出心神,连一贯嬉皮笑脸的谢时故神情都变得格外凝重,一刻不停地释放灵力,与那股气流对撞。
徐有冥剑在手中,掀起惊天剑意,剑身嗡鸣不止。
阵中五人额上皆已冷汗涔涔,尤其是身为起阵之人的乐无晏,灵力消耗过于迅速,身体已摇摇欲坠。
但不敢停下来,若不能一鼓作气冲过去,船倾覆的时刻,他们立刻会被吞噬入那漩涡中,没有半点转圜可能。
被逼到极致时,乐无晏的神时中忽然传来徐有冥的传音:“青雀,用念珠,以其上仙气入阵中,可增大此阵威力。”
乐无晏闻言立刻施法,那九粒念珠周身缠绕的仙气被他全数抽取,迅速化作白色光点纷纷洒洒融入阵中。
罩于船身的灵光瞬间大作,原本挣扎前行的灵船突然加速,从漩涡正中心猛冲了出去。
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回头看时,那如恶鬼一般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已被抛至身后,很快没了踪影。
徐有冥飞身至乐无晏身边,将他扶住,迅速以灵力入他体内。
其余人纷纷回神,余未秋还一脸茫然:“方才……发什么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事实上就连冯叔这样的合体期修士,都不知方才突然间生了什么变化,灵船竟就至那漩涡中一鼓作气冲了出来。
乐无晏稍稍恢复了些,低眼看向手腕上的那串念珠,白玉珠子周围又重新缠上了丝丝仙气,大约只要珠未破,便会一直如此。
他略松了口气,谢时故忽然问他:“夫人手上戴的什么,可否借在下开开眼?”
“不能。”乐无晏直接拉下袖子。
仙器之物,确实遭人觊觎,方才若非见他撑不住了,徐有冥怕也不会轻易叫他用此物。
谢时故微眯起眼,见乐无晏态度坚决,到底死心了。
之后黑云散去、天光泄下,水面重归平静,又是彩霞满天。
众人却再不敢掉以轻心,各自打坐修炼、恢复灵力,随时防备着下一次的突生异相。
乐无晏运转着凤凰族功法,灵力恢复的速度比从前更要快上许多,徐有冥还在不断往他体内送进庚金灵力。
“可以了,我自己来就行,你自己也多留着些灵力吧。”乐无晏传音过去。
徐有冥慢慢收回手。
见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乐无晏伸手过去,拉住了他袍袖:“你又给我摆脸色。”
“没有。”徐有冥闷声道。
他大约是气自己,方才乐无晏还是受了内伤。
乐无晏眨眨眼,……莫名其妙。
之后一个多月,他们一路逆通天河而上。
河上时而风平浪静、时而异相频生,且无任何规律,有时是如第一次那样吃人的水下漩涡,有时是妖藤蔓布、瘴气丛生,有时又是乌云罩顶、电闪雷鸣,这一路过去,可谓过五关、斩六将,若非有徐有冥和谢时故两位渡劫期大能同在,又有乐无晏各样出人意料的点子,众人只怕早已葬身水底无数回。
船行了近两个月,仍未看到传闻中绝域之地的影子,精疲力尽的众人不免灰心,但除了余未秋偶尔抱怨几句,其他人都未说出来,已经到这里了,就这么退回去谁都不甘心。
脚下灵船再次开始晃动时,所有人都已习惯了,仍是五人成阵稳住灵船,其余人对付生出的异相。
就见前方原本平静一片的水面忽然快速沸腾翻滚起来,不断有气泡上涌,滋滋冒着热气,又是之前没遇上过的状况,众人警惕观察着,没有贸然出手。
约莫半刻钟,水下炸开了一声闷响,接着是地动山摇、翻江倒海,灵船在阵法作用下勉强稳住未被巨浪掀翻,而前方百丈之外,随着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清晰的轰然炸响声,烈焰卷着巨浪冲天而起,竟是水底火山爆发了。
火光映亮了众人惊愕的脸,一众高阶修士立刻开始施法。
河面上大风大浪,烈火和各样的灵光交错,有如修罗地狱。
众多高阶修士一起出手,火势虽被压制,又仿佛生生不息,无论如何都无法扑灭,他们的灵船也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前方成片的火海,就此陷入僵局。
乐无晏忽然抬头,冲另一身具火灵根的极上仙盟修士丢出句:“你来顶替我。”
那人见谢时故没有反对,立刻挪去了乐无晏的位置,待人坐下,乐无晏朝着徐有冥一点头,徐有冥掠至他身旁,揽着他的腰带他飞升而起,至半空中,手抵在了他的背上。
庚金灵力不断入体,乐无晏沉气入丹田,在那一瞬间猛释出凤凰真火,对冲向那正熊熊燃烧的山火。
灵船上的一众人愕然看向他,眼中惊异比先前看到那山火时更甚。
他们都是第一回 见识凤凰真火,上次乐无晏结丹时秦子玉还在闭关,连他也是头一次得见乐无晏释出的这般骇人且奇特的火焰。
凤凰真火与水下山火撞在一块,带起山呼海啸,有身后徐有冥源源不断送入灵力,乐无晏便一刻不停地释放真火,两股火势在空中推拉吞噬,有如摧枯拉朽。
足足两刻钟,凤凰真火最终将那山火吞灭。
徐有冥抱着瘫软在他怀中的乐无晏落下时,众人才堪堪回神,余未秋不可置信地问:“青小师叔那是……什么火?”
乐无晏没力气作答,徐有冥不想答,谢时故替他们给出了答案:“凤凰真火。”
他道:“明止仙尊当年果然拿走了凤王骨。”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徐有冥沉声道:“凤凰真火与凤王骨有何干系?”
谢时故嗤笑:“你说无关便无关吧。”
凤凰真火与凤王骨确实没有必然联系,有机缘得到凤凰真火之人,未必就能拿到凤王骨,反之亦然,谢时故有意将两者混为一谈,分明其心可诛。
至于船上其他人如何作想,之后消息传出去天下人又会如何作想,却的确不是徐有冥一句“无关”便能说清楚的。
河面已重归平静,徐有冥没再理人,扶着乐无晏坐下,与他一起调理内息。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秦子玉低声道:“方才若非仙尊夫人出手,我们也不能这般轻易过了这一关,盟主就算无感激之意,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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