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县令知道这件事后,当机立断,封锁了那个村子,最后整个村子只有小半人活了下来,多少个家庭就这样破碎了。
陈家两位叔叔跑得快,沈徐两族的族长没一会就来了,沈族长一进门,瞧见沈惊春也在,且陈里正一张脸黑的像锅底一般,心中就不由咯噔一声。
这是发生大事了啊。
陈里正见他们来了,也没废话直接将沈惊春那番话又快速说了一遍,只听到天花两个字两位族长的脸色就变了,等听完全部的经过,脸色更是比陈里正还要黑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现在立刻叫沈氏的人紧闭门户不要出门,这万一要是一个不小心染上了,可不得拉着全村人陪葬。”
沈族长话音一落,徐族长立刻附和道:“沈大伯说的不错,里正叔我看干脆就将村子先封了吧,别到时候咱村里没事,反倒被外面来的人给染上了。”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商量了一个章程出来。
首先就是要封村,不是本村的人不许进村,其次就是十四那天去过县城的人家,最好待在家里别出门,虽然已经过去两天,但防一下总比什么都不做好,最后不论如何,先封村半个月再看看外面的情况。
沈惊春在一边听的直呼好家伙,这阵仗都能跟现代新冠横行时候有的一拼了。
商量完几人分头走了,沈惊春一到家就将院门关了起来,家里年前买了不少年货,米面这些东西足够自家吃两个月都没问题,后院菜园子里别的东西没有,青菜是管够的,再加上晒制的腊肉咸鱼之类,封村对自家影响不大。
当天下午,县衙就来了人,看到平山村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反倒先惊讶了一阵,才将高县令的指令说了。
为了遏制天花,城里有富绅拿了一处农庄来作为防疫点,若有人不幸感染,就要依照规定全部送到这处农庄去,治病期间费用自理,若有隐瞒不报的,罚钱倒还是小事,家中主事之人还要徒三年。
另外看到没见过的陌生人来村里,一定要第一时间将人扣下扭送至县衙,如果确认此人是人贩子,县衙会有丰厚的奖励发放。
一时间整个平山村都有点人心惶惶。
当天晚上,村里就出现了第一个病患,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惊春的大伯沈延富。
他是个秀才,更是全家人的希望,十四那天整个老宅就只有他一个人去了县城,回来之后当天倒还没什么反应,可第二天开始就出现了寒战高烧乏力头痛等一系列反应。
沈延富的媳妇小钱氏还当是受了风寒,只请了陈大夫看了,当时身上痘疮不显,陈大夫只开了几副风寒退烧药吃了,结果不仅烧没退,隔了两天,身上反而开始出现斑疹,一时间老宅里哭声震天,活像沈延富已经不治而亡了一样,隔着半个村子都能听到他家哭天喊地的动静。
兵荒马乱中还是沈老太太下了决心快刀斩乱麻,叫了沈延贵沈延安兄弟掩好了口鼻,将沈延富抬上牛车连夜往防疫点送。
沈家老宅这动静一出,不说整个平山村,首先陈大夫家就开始乱了起来,尤其是陈大夫本人,他是密切接触过沈延富的,虽然出于医者的习惯,回家之后就洗了手换了衣服,可这怎么说也是天花啊,家里人每天都在一个饭桌上吃饭,说不得此时全家人都已经染上了,一时间全家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中。
还是陈里正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隔着门好说歹说,才将他们一家人劝的有了点生气。
第二天,村里去过县城的,又陆续有三人出现了天花的症状,前面有了沈延富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后面再染上天花的,几乎很自觉的就主动提出要去防疫点,也不用人送,几个大小伙子收拾了换洗的衣物,相互搀扶着就去了。
晚上在饭桌上,方氏都忍不住一阵唏嘘:“这事搞的,现在才四个,后面还不知道还有几个呢。”
“管他有几个,反正这几天你们都不要出门,最好院门都别打开,再等个十天半个月就知道谁染上谁没染上了。”
出了这种大事,除了两个孩子和沈惊秋,其余四人都没什么胃口,尤其是沈惊春,脑中总是时不时的闪过那妇人满脸脓疱的样子,末世里砍丧尸的时候都没这么恶心,勉强才吃了小半碗饭。
饭后一家人也没心情聊天,在院中走了会消了食,各自洗漱一番就上床睡觉去了。
沈惊春这几天都没睡好,几乎是头刚沾上枕头,困意就来了,迷迷糊糊间刚要睡着了,就听院子里砰的一声响,声音并不是很大,可却叫沈惊春一个激灵。
不等陈淮起身点灯,她就一把按住他低声道:“你别动,我去看。”
她总觉得这声响动不简单,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不祥的预感。
房里的摆设经过这一个多月也算摸熟了,沈惊春摸着黑下了床,无声的穿好衣服,拉开门就往外走,谁知刚踏出房门,一股劲风直冲她面门而来。
正月十八,月亮已经没有前两天圆,连月光看着都黯淡不少,但也足够沈惊春看清楚院子里站了个人,拳风袭来她下意识往一边一让,抬手就是一拳就朝着那人面门挥了出去。
对面那人竟躲也不躲,这一拳正中那人脸颊。
手上一股黏黏的触感传来,沈惊春只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听到房间里的动静,立刻大喊一声:“淮哥你别出来。”
陈淮脚下一顿,果然没动了。
可原本就被那砰的一声惊动的方氏,再听到闺女这嘹亮的一嗓子,哪还顾得上其他,着急忙慌的就拉开门走了出来。
沈惊春一阵绝望,忍着恶心又给了眼前这人两拳,力气太大直接将人身上的脓疱打烂,那种黏黏的触感更明显了,胃里一阵翻腾,晚上吃的东西几乎已经冒到了嗓子眼。
眼看着方氏已经出了门,沈惊春再顾不上其他,一把提起被她三拳打的晕头转向的人,走到通往后院的院墙边,手上一用力就给甩出了院墙,发出砰的一声响来。
她舒了口气:“娘你先回去,现在啥也别问,立刻回房关上门,等会我再跟你详说。”
方氏这人没啥长处,但很有自知之明,丈夫在的时候听丈夫的,现在闺女回来了就听闺女的,心中虽然担心沈惊春,可听她这么说,还是退回了房中。
沈惊春从杂物间里拿了捆草绳也没走正门,直接就从院墙边翻了出去,外面被扔出去的人已经昏死了过去,沈惊春可不管这些,直接将他五花大绑仍不解恨,又用力踢了两脚。
这边院墙外,是一块无主的荒地,顺着这荒地往后面走,就能到东翠山。
等把人捆好,她又翻回了院子,烧了水用滚烫的热水将院子里的地和那面院墙仔细泼了一遍,泼完了仍觉得有些不够,又烧了两盆艾草出来熏院子。
身上的衣服是肯定不能再要的了,等处理完外面这人这衣服还得烧掉,一时间沈惊春竟不知是该心疼钱,还是感叹自己多管闲事,现在遭到报应了。
这翻墙进来的人,单看那一脸的脓疱,多半就是从广教寺逃出去的那人,只是不知道他是当天晚上就跟在她身后来了平山村,还是自己从山里摸过来的。
第50章
院子里全部搞好, 沈惊春也累的够呛,因身上的衣服还没换掉,她也不敢让陈淮和方氏出门。
只站在院子里道:“这人一脸痘疮都变成脓疱了, 想必正是那个从广教寺跑出来的人贩子, 昨日县衙来人说,抓到了有赏金,我现在就将人弄到防疫点去, 娘你们先别出门, 等白天太阳出来晒晒院子再出来。”
方氏在屋里急的团团转, 眼看沈惊秋也被吵醒了,忙打开门一把将儿子推了出去:“娘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可再有本事你也是个姑娘家, 这么晚一个人出门不说我了, 就是阿淮也肯定放心不下,你把你大哥带着, 其他事情帮不了你, 这路上陪着说说话给你壮个胆子也是好的, 你放心, 他小时候生过天花的。”
方氏说着就进了西屋, 将沈惊秋的衣服一把抱起,一股脑的丢出了门。
沈惊春看着冻的瑟瑟发抖的大哥哭笑不得:“我哥居然生过天花?”
方氏又将门关了起来, 隔着门板说道:“这事说来话长,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以后再给你说。”
沈惊春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等她哥穿好衣服, 就带着人往外走,还不忘嘱咐一声:“可千万要等太阳出来晒晒院子再开门啊。”
兄妹俩出了门, 沈惊春领着自家大哥径直到了旁边的荒地上拎着那已经昏过去的人就走。
那个作为防疫点的农庄离县城也就两里地,从平山村过去也要不了多久,人贩子无知无觉被拖了一路,到农庄外的时候已经气若游丝了。
天还黑着,但庄子里却灯火通明,呼痛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沈惊春将那人贩子往地上随手一丢,朝里高声道:“有人在吗?”
话音刚落,里面就有人应了一声,随即脚步声传来,一名用布蒙住口鼻,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衙役出现在两人视线中。
隔得老远,他就停下了脚步,朝这边道:“什么人?”
沈惊春朝他拱了拱手道:“官爷,前天县里来人说看到陌生人要扭送到县衙去,这不今天晚上就有个人翻墙进了我家院子,我们将人捉住一瞧,这人染了天花,所以也不敢耽误,连夜送到这里来了。”
听她这么说,那衙役的眼神就变了,走进了将手里拎着的灯笼往地上的人贩子脸上一照,差点没吐出来。
妈呀!见过恶心的,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简直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再看这俩小年轻还能面不改色的捆着人过来,顿时心生敬佩。
“你们先将人提溜进来吧,如今这防疫点人满为患,实在是空不出手来处理这人的事。”
他本来还想自己去扶地上的人,可视线一对上那人满脸的脓疱,就忍不住反胃,干脆移开了视线放过了自己。
沈惊春点了点头,在那衙役诧异的眼神中,一把将人揪了起来就往里走:“官爷你看把这人放到哪里合适?”
“这边来。”
那衙役拎着灯笼在前面带路,沈惊春轻轻松松的提着人跟在后面往里走。
这个小庄子是个三进的宅院,占地面积还挺大,里面倒是没做什么布置院子里空旷的很,倒是屋子很多。
衙役直接带着两人到了第三进宅院里,指着一间房道:“将人送进去吧。”
沈惊春应了一声,直接就拎着人往里走。
这房间不算大,只靠墙并排放了四张床,并没有其他的家具,此刻房间里也没有其他的病人,沈惊春将人往床上一丢,就不打算管了,直接出了门。
“来这边登记一下吧,明日明府会派人来核实这人的身份,如若却是那人贩子无误,赏金自有人会送到你手上,这个不用担心。”
衙役说着又看了看两兄妹:“我看你们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接触这些染上天花的人,想必自己也出过天花了吧?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上工?一百文一天包吃住。”
他可是看到了,这个小姑娘简直神力,居然这么轻松的就能将一个大男人拎起来,如今整个祁县出过天花的人不多,这个防疫点自从设立以来,有几个人已经连轴转了两天了,再这样下去身体肯定抗不住,别到时候这些染了天花的人没事,反倒把他们这些人给累死了。
一百文一天,十天就是一两银子,这样的好事放在乡下,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
谁知他话音一落,就听那小姑娘道:“多谢官爷了,我倒也想,只是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实在是离不开人,要不然等我回去后在村里帮忙问问,可有哪家出过天花的愿意过来上工。”
那衙役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强求,因此只叹了口气道:“如此就谢谢姑娘了。”
沈惊春忙道:“这点小事哪值当一个谢字。”
等将信息登记好了,沈惊春也就顺道告辞了。
那衙役将二人一路往外送,到了第一进院子,就见厢房里走出个人来。
那人也如同这衙役一般,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沈惊春刚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沈惊秋就喊了一声四叔。
沈延安这人不算坏,算的上是老宅里唯一一个好人,只比沈惊秋小两岁,小时候没少跟在他屁股后面玩,后来沈惊秋摔坏了脑子,也就这个四叔对他还算不错。
沈延安一抬头,看到是沈惊秋兄妹,眼睛都亮了:“惊秋惊春,你们怎么来了?”
那衙役一瞧他们是认识的,干脆就道:“那你们聊着,我先去外面看看。”
等人一走,沈延安就凑了过来,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沈惊春倒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我们家人没事,只不过是抓到了一个陌生人,正好那人染了天花,我们就给送过来了,大伯怎么样?”
沈延安一听到问沈延富,就如同被戳破了的气球一般,垂着脑袋有气无力的道:“如今已经烧的人事不省了,大夫说再这样下去,只怕危险。”
现代虽然已经没有天花了,但沈惊春以前看小说的时候也看到过关于天花的描写,天花本身其实并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是由天花引起的并发症。
本来以两家的关系,沈惊春是懒得管沈延富的死活的,但看沈延安这个样子,到底还是提醒了一句:“我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得过天花的,我看这个病要是护理得当,应该还是有很大的可能痊愈的,四叔,你不妨先想办法让大伯降温,这么一直烧下去,就是个铁打的身子,也烧坏了,更别说抵抗病魔了。”
沈惊春顿了顿又道:“不过四叔,你也要顾惜点你自己,你应该是没出过天花的吧?千万不要把自己累倒了,这种病就是你的身体素质越差,越容易感染。”
沈延安没想到沈惊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很是感动:“谢谢你的提醒,你们还是赶快回去吧,这里也不好久待。”
辞别沈延安,两兄妹不再停留,出了农庄就直奔平山村。
院门还是他们走的时候的样子,两人进了门沈惊春将院门重新拴上,又将沈惊秋喊住。
他们两人出了门,方氏跟陈淮也没了睡意,一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就凑到门边问道:“闺女是你吗?”
“是我,事情办妥了,娘你现在去我哥房里找一套衣服出来放到门口。”说着又走到东厢门口叫陈淮拿一套自己的衣服出来。
兄妹二人又前后泡了澡,将换下来的衣物直接丢到灶膛里给焚烧了干净。
忙活了大半夜,当时不觉得累,现在闲下来,真的是腰酸背痛,想到那人贩子满脸的脓疱都被自己给打烂了,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又忍不住烧了锅热水,又将院子冲了一遍,冲完仍觉得不够,索性拿着铁锹,将东厢房门口那一块最上面一层土给铲了。
忙前忙后一夜就过去了,天总算是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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