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春心情复杂,看着在收拾东西的方氏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我的亲娘啊,不用这么夸张吧?”
方氏看着亲闺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摆弄你地里的活,这阿淮都要考试了,也不知道抽点时间出来关心关心他的事。”
沈惊春简直委屈。
天地良心啊。
这还是她亲娘不是婆婆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淮才是她亲生的,而闺女是捡来的吧?
她忍不住就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娘你这么说可就过分了,那陈淮院试的时候还不是我跟着过去照顾他的啊,再说了他这人都在庆阳呢,我抽时间出来也没法关心啊,难不成我还得飞到庆阳去关心他啊。”
方氏抿着嘴长长出了一口气,一脸我跟你这种人没话说的表情,将她往旁边一堆,就继续捡衣服。
“真不是我说,这陈淮考科举,你去广教寺有什么用?人家也不管这个啊,你真要拜也该去拜拜文昌帝君啊,人家才是掌管士人功名利禄的神仙呢。”
方氏头也不回的道:“那我不管,东翠山又没有这个庙,说到头还不都是天上的,人家说不定有交情认识呢,到时候稍微提个几句,总会有点用吧。”
这亲娘是没救了,沈惊春也管不了了。
如今方氏一门心思要去广教寺祈福,还没想到她身上来,沈惊春一溜烟就跑出了门,生怕方氏想起来,非要拉着她一起去广教寺。
当天下午,方氏就带着一个大雪去了广教寺。
晚上就由沈惊春这个小姑带着沈蔓睡觉,不知道是白天太忙,晚上终于腾出空胡思乱想,还是受了方氏的影响,躺在床上,沈惊春不自觉的就开始担心陈淮乡试的事情,翻来覆去大半宿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都是陈淮指控她不关心他乡试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罕见的睡过了头,家里人都知道她起床气大的很,没什么大事不会有人去触霉头,等她睡到自然醒,外面已经日上三竿,再过会都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她脑袋昏昏沉沉,全被陈淮和乡试给占据,豆芽瞧见她大夏天的惨白着一张脸,伸手一摸,才发现她发起了低热。
张大柱当即就去请了陈大夫来看。
“不是什么大问题,也不是病,恐怕是最近阿淮要乡试了,让你觉得焦躁,这不用吃药,你放宽心自然就能好。”
沈惊春很想说我根本没焦躁,可想想这话就算说了,陈大夫估计也不会信,干脆又闭了嘴。
过了一晚,到了初九这天,在没吃药的情况下,沈惊春果然又活蹦乱跳了。
方氏在广教寺一待就是六天,中秋前一天才回来。
去年因为才被净身出户出来,家里的中秋过的很简单,就是一家人吃了个饭,连个月饼都没吃,今年虽然买了月饼,却因为乡试的原因,依旧过的很简单,十五这天正是乡试第三场入场时间,一桌子好菜,也没几个人真的有心情吃。
十五过后,方氏就渐渐平静了下来,每天没事干就去村里的大树下跟一群大娘大婶聊天做针线,实际是上盯着村口,生怕陈淮忽然从庆阳回来。
沈惊春很想跟她说,陈淮没那么早回来,按照现在的科举制度,所有参考乡试的秀才们,要等到乡试放榜之后才会相继回乡,因为放榜次日,学政会设宴,宴请新科举人和当地一些有名望的富绅。
陈淮要回祁县,起码也得等到八月底。
不过参考之前方氏求神拜佛的事情,沈惊春也知道就算给她说了,多半也没用,索性也不去说了。
又过了十来天,方氏没等到她女婿从庆阳回来,反倒是等到了县衙来报喜的衙役。
那衙役上回院试报喜已经来过一次,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直接骑着匹高头大马,一路高声喊着恭喜平山村陈公子中举高中头名解元,就进了村直往沈家奔。
第83章
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所有人都跟在那衙役后面往沈家跑,方氏更是一路被人拥簇着。
中举了啊!只要是举人就可以有机会当官了,辟如陈家的陈正行, 如今在祁县可是风光的很呢, 更别说陈淮还是第一名。
这么想着,所有人都有点酸。
要说这陈家,到底是什么风水啊, 这几十年来, 平山村唯二两个中举的, 那可都是出自陈家,陈正行也就算了,始终都是陈家人, 可这陈淮给人当了上门女婿, 现在可是沈家人了,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是应该羡慕陈家, 还是羡慕沈家了。
所有人里面, 唯有陈淮的几个舅舅舅母最为后悔, 当初把他们母子赶出去的时候, 那谁也不知道陈淮在读书上的天份能比他爹还高啊, 周桐当年也不过就是个亚元罢了。
先前知道陈淮过了院试的时候,他们还能安慰自己说, 不过就是个秀才, 要知道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辈子就卡在秀才上呢, 谁知道这才多久过去, 陈淮就摇身一变, 成了举人老爷了。
他几个舅舅到底还是要些脸面做不出自己打脸的事情来,但几个舅母就有点没皮没脸了, 厚着脸皮就往上凑,满脸为自家外甥自豪的样子往沈家院子里挤,可惜还没等挤进去,就反被那些邻居给挤出去了。
方氏走在最前头,还没进院子,就一迭声的请相熟的人去地里帮忙请沈惊春回来。
中秋前后正是种冬小麦的时候,本来沈家的地里全都种了辣椒,应该赶不及这一批冬小麦的,可孙屠户带着人把辣椒毁坏掉了之后,沈惊春干脆又整了五亩地出来种小麦,如今那剩下的几亩辣椒也不太管了,每天一门心思扑在小麦上。
那架势知道的说是在种小麦,不知道还当她那五亩地里能种出银子呢。
沈惊春从来都不是吝啬的人,自从家里有了余钱,他们一家人身上都没缺过钱,连两个孩子身上日常都揣着十几个大钱。
方氏进了门,摸了二两银子塞到那衙役手里,笑道:“劳烦官爷跑这一趟,一点子心意,沾沾喜气。”
沈惊春前几日去闻道书院给陆昀送菜的时候,他就提点过,乡试中举跟考秀才不一样,县里会派一帮子人吹吹打打的来报信,骑快马的衙役只是先来打个头站,叫中举的人家里有个准备罢了。
没一会一群人就匆匆从地里回来了,如今家里除了沈明榆带着妹妹和年纪小一些的小雪每天在学堂里,其余的人除了方氏都跟着沈惊春下地。
一帮人到了家,还没来得及换个干净衣服,县衙正式来报喜的那帮人也吹吹打打的到了。
方氏忙前忙后,谨记着闺女的话,中举对于女婿来说可是个大事,万不能小气给人留下话柄,后面这群上门来的,也是一人一两银子的给了喜钱才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了。
等报喜的人一走,又叫大雪和白露拿了家里备下的瓜子点心蜜饯饴糖什么的出来散给乡亲们,一边又吩咐张大柱赶快套了车去县城买东西回来祭祖。
本来依照她的想法,这么大的事情上个坟告知沈延平和陈莹也就是了,沈家祖先可没保佑过陈淮,费这钱买什么供品祭祖,都是浪费,但村里人都盯着,沈惊春又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在这个关口叫人说闲话。
沈家院子里一时间人满为患,各种恭贺声吵的沈惊春脑袋都快要炸了。
原先不管是跟沈家有仇的没仇的都拿着东西来送贺礼,沈惊春自己根本顶不住,干脆将沈志清兄弟抓来顶包,帮着记礼单。
好不容易打发了本村的人,外村那些拐着十八道弯的亲戚们也听着消息上了门。
这可是巴结沈家的好机会,既然送就要送好一点,不求直接巴结上陈淮这个新鲜出炉的举人,起码也要叫他不要因为送的礼过轻而记恨上自己,有些家底的送的都是布匹糕点之类的,家底稍薄一些的送的也是一篮子鸡蛋一条肉之类的。
好不容易将这群拐着弯的亲戚打发走,后面祁县的富绅又上了门。
好在这些人家到底还是比亲戚们矜持些,知道陈淮还在庆阳没回来,也没有亲自上门,只叫了家中管事备了厚礼送到沈家。
沈惊春还好些,到底在现代的时候也是刷过不知道多少本题的人,沈志清兄弟就惨了,本来就没正经读过几年书,一笔狗爬的字比沈惊春还不如,写到后面拿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等人彻底送走了,堂兄妹三人往椅背上一靠,总算是松了口气。
白露见现在已经无事了,才走上前低声道:“娘子,我跟我爹去县里买祭品的时候,碰到了那孙屠户,就跟在咱家骡车后面过来的,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娘子看要不要见一见他。”
家里几个人,张大柱夫妻身上事情最多没空学习,但是几个年轻的,白露大雪小满几人,都由沈惊春做主,到了晚上叫沈明榆兄妹当个小老师,教几人认字,几个月下来倒也比以前懂的多了。
沈惊春听了还没什么反应,一直跟着跑前跑后的沈志津就扬了扬小拳头恶狠狠道:“这个老东西居然还敢上门来,惊春姐我带几个人去把他赶走。”
“胡闹,有你什么事。”沈志清呵斥一声,又朝沈惊春道:“妹啊,孙屠户这个人,虽然名声一贯不好,但是做事向来不会做绝,上次他不管不顾的到村里来闹,我就觉得奇怪了,不如把他叫进来问问?”
沈惊春点点头。
孙屠户到底为什么来闹这个事,她其实无所谓知不知道。
自从上次带人去砸了孙家之后,后面沈惊春又带着自家大哥去闹过几次,每当听去县城的村民说孙家收拾好了猪肉档准备重新开张,沈惊春就去闹。
匾额太大,一直抱着实在是有点束手束脚,她干脆又将匾额重新挂回了沈家祠堂,转而带着那道圣旨。
本来孙屠户父子俩加起来都打不过她,只要叫人来,她就摊开圣旨,一副你有本事就来打我的样子。
与孙屠户交好的那些街头混混平日里胆子再大,那也不敢动圣旨啊,几次下来搞的孙家人精疲力尽不说,那些混混任凭孙屠户再怎么喊,也不敢上门跟沈惊春打擂台了。
门外一直等着的孙屠户很快就跟在白露身后进了门。
他身形本来就胖,虽说现在已经八月底不热了,可站这么长时间下来也累的够呛,额头上都挂着虚汗,进了院子就微微弯着腰,朝沈惊春问好:“见过举人娘子。”
一边又吩咐身后跟着的家奴:“还不快把礼物奉上来。”
那些礼物全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不拆开根本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
沈惊春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指了一边的椅子请孙屠户坐下,才问道:“孙掌柜的店里不忙吗?今日怎么有空登我沈家的门?”
孙屠户笑容一僵,真的很想破口大骂。
孙家并非只有猪肉档和米面铺子,其他几家铺子在沈惊春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并没有被砸,但是后来不知道她又从哪里听说了这个事,又高价雇了几个泼皮无赖见天的去铺子里找麻烦。
这些人都是县里的老油条了,跑起来比谁都快,等闲根本抓不着,等你放弃抓他们了,他们又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缠了上来,烦得要死。
此刻听沈惊春这么问,虽然很想骂人,可到底还是忍住了,赔笑道:“瞧举人娘子这话,就算是再忙,也得抽出时间来恭贺陈公子中举不是。”
说着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又从袖袋里摸了只荷包出来,亲自递给沈惊春道:“小小心意,还望举人娘子不要嫌弃才是。”
沈惊春顺手接过一捏。
就发现这荷包里面装的并不是银子,而是一叠银票,面额多大暂时还不清楚,但就捏在手里的厚度而言,起码也有二十张。
孙屠户见她没有拒绝,就先松了口气,视线在堂屋内一扫,就道:“咱们两家本来也没什么仇,上次的事情实在是有点误会,娘子你看是不是……能借一步说话。”
其他亲戚早就告辞了,如今堂屋里也就是沈志清三兄弟和沈惊春兄妹在。
孙屠户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单独跟沈惊春说这件事。
沈惊春道:“不必了,在场都是自己人,孙掌柜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了。”
孙屠户一边恼怒沈惊春这个臭丫头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自己,一边又不得不忍着火气开始说正事:“不瞒沈娘子说,孙某一向敬佩读书人,我本人一直都是不想跟陈举人和沈娘子有什么冲突的,要不然当初沈娘子让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吃了亏,我就该找上门来的,当然也怪犬子不争气。”
沈惊春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孙屠户这个话。
去年在菊园第一次冲突,沈惊春就把孙有才扔下了水,后面孙屠户的确没上门找麻烦,而是孙有才自己买通了菊园的仆人报复性的毁了她的几盆菊花,再后面买庄子,也是夫妻两人一唱一和坑了孙有才,孙屠户依旧没有上门找麻烦。
孙屠户叹了口气:“我带人上沈家来闹,实在是被逼无奈,受了别人的胁迫。”
他说完就等着屋里的人来问他是受了谁的胁迫,可等了半天也没人理他,最后还是沈志清敷衍的问了一句:“哦,那不知道这威胁孙掌柜的人是谁?”
孙屠户满怀感激的看了沈志清一眼道:“正是那县衙的另一位主簿赵主簿。”
他一张嘴叭叭叭的就开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清楚了。
祁县是个大县,配有一名县令一名县丞两名主簿典史小吏若干。
早在高县令还在任时,就曾透露过这空悬的县丞之位,就在两位主簿里面挑,这才有了陈主簿叫陈里正鼓动村民开荒的事情来,这些事情都会算入考核之中去,那赵主簿就落了下乘。
原先高县令还在时,赵主簿还不敢过于放肆,可等高县令一走,他就计划着要找陈主簿的麻烦,平山村是他的家族所在,自然首当其冲,又听说这些荒地都是在沈家的带头下才开出来的,这第一把火才烧到了沈家的辣椒地里去了。
这赵主簿跟孙屠户是拐着弯的亲戚,加上孙屠户隔三差五的孝敬,赵主簿很是照顾孙家,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差不多绑到了一条船上,赵主簿有事吩咐,孙屠户真没那个胆子拒绝。
沈惊春听完皱了皱眉:“我姑且相信你说的,可你现在跑来我家赔礼道歉,不怕赵主簿找你麻烦?我夫君如今说白了也只是个举人罢了。”
孙屠户奇道:“沈娘子竟然不知道?”
沈惊春一脸懵逼。
她应该知道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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