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凝坐在龙辇上,侧头望了于承泰一眼,于承泰对着图纸往前走,在院子里唯一一棵半死不活的桂花树下站定,指着树根说:“陛下,图纸所指之处,便是这里。”
“挖开。”谢凝吩咐。
羽林卫立刻挖掘,挖了半尺深之后果然挖出了个黑色的木盒,正要呈上给谢凝,谢凝却与陆离同时吩咐道:“继续往下挖。”
众人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这黑色的木盒只怕是用来误导的。若是歹人拿到了镯子,发现了镯子里的秘密,找到此处,发现了盒子,自然将这木盒带走,真正的证据便能躲过一劫。羽林卫继续往下挖,再挖了足足两尺深,才挖出个黑沉沉的箱子。这箱子竟然是精钢所制,外边不知涂了一层什么,竟然不曾生锈。羽林卫将盒子抬出来,放在谢凝面前。
谢凝吩咐道:“回宫再打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宫了,到了紫宸殿上,夏侯淳将箱子打开,里边乃是四个木盒子,全都是用金丝楠木做的,埋了四十年也不曾有丝毫的损坏。夏侯淳将盒子打开,四个盒子分别装了书信、令牌,剩下一大一小的两个盒子里,赫然装的是玉玺和龙袍!
“这……陛下?”群臣都吓了一跳,这……不是说好找到当年越王案的真相了么?为何会有龙袍和玉玺出现在此处?
“于承泰。”谢凝声音沉沉。
“陛下,请容臣细细道来。”于承泰行礼道,“当年越王被人指控谋反,裕安帝震怒,拍羽林卫抄了越王府,还在越王府中找出玉玺和龙袍作为证据。但据臣调阅当年的口供,却发现当年羽林卫是在王府书房中发现龙袍的。陛下,一个要谋反的人,怎会提前制作龙袍?这岂不是自留证据?随后臣发现,当年越王谋反案之前,朝中曾有人与江南富商来往密切,这些书信,就是当年那人与富商们来往的证据。”
他将书信小心地打开,要交给谢凝看,谢凝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示意他交给群臣传阅。群臣忙不迭地看了,里边的内容果然是一人写给江南某姓富商的,信上以重金让富商制作龙袍玉玺。这内容是与于承泰所言不差,但问题是……
“于大人,我有两点疑问。”一个官员道,“若是当真有人以重金制造假的龙袍玉玺,又怎么会留下书信作为证据呢?这岂不是留下祸根么?”
“方大人有所不知。”一个刑部的官员出来道,“此举乃是富商为保命而作,龙袍、玉玺极为精细,即便是假冒,要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天下也只有那么几家能做。假冒之事一旦暴露,追究起来只有那几家人遭殃。富商要以书信签上信物为凭证,就是为了告诉追查之人,他们不过是替人办事。如此一来,即便是富商遭到灭族之灾,也能将另一方同样死路一条。这个么,叫做拴住蚂蚱的绳子。”
富商与那要制作假龙袍之人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了。
谢凝笑了一下,“想必当年越王案中,有人为江南富商求情。”
“那岂不是……”朝中的老臣们都记起来了,“不就是汝阳王景昙么?”
礼部尚书已经年近古稀,也记得最清楚:“当年越王案发生时,景昙还只是汝阳王世子,却冒死觐见,将江南一干富商保住了,倒是富商被人所迫,死罪可免。何况无法追查到底犯事的是哪一家,若当真因此将江南四大绣坊灭了,恐怕民心不稳。裕安帝十分疼爱景昙,便按下不再提起。”
群臣又是一呆,所以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到了汝阳王府身上?当年陷害越王府的,竟然是汝阳王府?
“陛下,臣在追查之时曾查到一件事,四十年江南也发过一次大水之,其时,江南第一绣房璇玑阁就在长江边上,一夜之间璇玑阁数千绣娘丧生。而那位璇玑阁的主人历代都是女子,其中一位阁主之妹嫁给了京城一个武将为妻,她的儿子……正是当年的羽林将军宁明庶。当年璇玑阁被毁之前,宁老夫人曾回乡探亲,璇玑阁主便将一件事物交给了宁老夫人。宁老夫人去世之前传给了宁将军,宁将军在遇害之前,又交给了宁夫人。时隔四十年,此物兜兜转转,终于到了陛下手中。”
于承泰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正是当天宁绾云母亲交给谢凝的盒子,盒子里是一沓厚厚的信。其中几封的笔迹与方才铁盒里面挖出的一模一样,除此之外,还有一份图纸,其中详细描述了龙袍的形制。信笺最后有璇玑阁主的印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印记。
一条盘踞起来的角龙,样子似乎在那里见过。
孟季衡提醒道:“诸位大人,这岂不是景渊背上那个胎记么?”
众官员立刻醒悟,果然,这印记岂不是跟景渊背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于承泰又取出一份东西,道:“诸位大人想必听说过汝阳王醉酒书信之事吧?我今日将景昙手书的卷轴带来了。”
当年汝阳王刚娶亲、还未与王妃如胶似漆,京城曾有一位教坊司的女伶,天姿国色,琵琶技艺堪称国手,千金难求一曲。一次汝阳王喝醉之后被人怂恿求曲,当庭以左手醉书一副,以一手好字最终打动佳人,得到一曲佳音。于承泰将字画展开,那副字上盖着汝阳王的私印,是无法作假的。
而字画上的笔记,与书信中的笔记一模一样。
“原来景昙这厮竟在四十年前便包藏祸心,陷害当朝亲王!”礼部尚书怒不可遏,“陛下,景昙陷害当朝亲王满门,景渊妄图冒充皇室血脉,这景家罪无可赦,老臣请奏,求陛下褫夺景家郡王封号!”
“老尚书且慢着,景家的罪状可不止这些。”于承泰道,“陛下,二十五年前,景昙私通宫闱,勾结贞妃,以假死之名将贞妃带出皇宫,害死真正的汝阳王妃之后令贞妃取而代之。陛下,有一人在宫门外等候,请陛下恩准其入内觐见!”
还有人?谢凝道:“宣!”
羽林卫立刻去带人,不多时,一个尼姑缓缓走了进来,拜道:“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凝皱眉道:“你是何人?”
“陛下。”尼姑抬起头来,脸上已带岁月之色,但依稀可见当年风姿。她一抬头,禄升便惊叫一声:“你……贵妃娘娘?!”
尼姑转头看着他,轻叹道:“禄升,你如今也成宫内大太监了,当真岁月如梦。”
“你……”谢凝吃惊道,“你当真是先帝的贵妃?”
“我知道陛下不信,陛下请看。”尼姑从手中取出一物。
那是个小小的印鉴,通体以红玉制成,顶上一只振翅的朱雀。
禄升又吃惊道:“贵妃印?这……这不是……”
此事满朝文武也知道,在贵妃死去后不久,原本放在宫中的贵妃印忽然不翼而飞。没想到竟然是被她带走了?而真正的贵妃竟然没死?
谢凝明白了:“难怪当年陆震那蠢东西要去撬贵妃墓,其实是他投靠了汝阳王府,而汝阳王不知从哪里听到了贵妃未死的消息,所以想派人去贵妃墓看看?”
“汝阳王,景昙……”尼姑笑了一下,眉间犹有二十五年不曾化去的怨恨。“陛下,当年正是景昙暗中下毒,要杀我母子,只因当日他将我妹妹带走时被我撞破。陛下若是不信,可去挖了汝阳王妃之墓,那里边的骨骼绝不是汝阳王妃的。汝阳王妃虽出身江南,但她是跟着渤海侯到江南的,身上带着胡人血统,骨骼比中原人大许多。而我们楚家历代都是江南人,骨骼比北方人小许多。最重要的是,我妹妹小时候曾摔断腿,骨骼上一定留有痕迹。”
至此,贞妃之谜也已经解开,而谢凝心中还有疑问。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激动,还没解释完。。。
第175章
陆离替她将疑问说了出来:“太妃,当年您已经被太医们断定去世,为何如今却好生生地活在世上?”
“此事多亏穆圣手。”尼姑道,“当日我被太医言明断气之时,其实还有一丝尚存,穆圣手发现了,趁夜给我吃了一枚丹药,在大殓之后将我从棺椁中偷了出来,随后为我费心诊治,最终叫我痊愈。只是我痛失爱子,已看破红尘,又无法报答穆圣手救命之恩,干脆在九华山出家,削发为尼。这么多年来,我苦守秘密,只想着有一日能将景昙与楚妍二人的秘密大白于天下!呵……贞妃,楚妍私通郡王,假死私奔,哪里当得起‘贞’这个封号?”
“难怪后来汝阳王府要杀了穆杏林,原来当年穆杏林救了你,贞妃怀恨在心。”谢凝什么都明白了,她看着眼前风华老去的女子,温和地问道:“太妃,你可愿回到太庙,受皇家香火?”
尼姑凄然道:“我一生孤苦,愿为先帝终身礼佛,但太庙太过富丽堂皇,贫尼更爱山间草庵,望陛下恩准。”
谢凝点头:“那就一如太妃所愿。”
“阿弥陀佛。”尼姑合十手掌,行了个佛礼道:“陛下,贫尼已经出家,法号定闲。”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