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磊解释道:“长青进学前曾在文家族学私塾就读。”
淳夫子知道陈磊曾经在文家族学教书赚盘缠。但夫子和老师这两个称呼可是不同的。看余柏林恭敬的模样,这声老师分量可不轻。
“你倒是捡到宝了。”淳夫子酸溜溜道。若余柏林能在松涛书院就读,这弟子肯定被人抢破头。哪能像陈磊教个小私塾,看到好苗子轻轻松松就独占了。
陈磊微笑不语。这时候面对别人的嫉妒,只要微笑就好。
收了这个弟子,他也是很骄傲的。
赵信和卫玉楠这才回过神来。两人没收过弟子,倒是忘记这回事了。现在想来,陈磊和余柏林之间,哪是普通夫子和学生的关系。陈磊原来是余柏林蒙师啊。
“名师出高徒。有方平兄作为蒙师,怪不得长青能得小三元了。”另有一夫子叹息。
陈磊的才华,也是有目共睹的。
赵信和卫玉楠对视一眼。没想到陈磊和余柏林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陈磊一直藏着紧,想来是不愿给余柏林增加麻烦。
现在不藏着掖着,大概是因为陈磊兄长官复原职的缘故吧。
余柏林两位老师,都对余柏林护得紧。
不过想着自己家人同样对自己护得紧,倒也没什么羡慕的。
……
余柏林见赵信离开之后,恶狠狠的瞪了封蔚一眼。
封蔚摸了摸鼻子,道:“不用解释也没关系。他们这种人,惯爱多想。你装作不在意,遗忘今天这件事。他们也会选择遗忘。”
余柏林叹口气,责怪道:“子诚兄这事暂且不提,你怎么又欺负小宝?”
封蔚扭头。唔,转移话题不成功。
“你多大的人了?欺负小孩子要脸吗?”
封蔚望天。啊,今天天气真好啊,明月朗朗星为伴,银河迢迢云似涛啊。
余柏林见封蔚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略堵。
封蔚见余柏林似乎真的生气了,才嬉皮笑脸的凑上来讨饶:“花灯节一年就两次,上次正月十五正好下大雪,花灯节没能举办,本来就遗憾的很。这次说好了一家人一起去逛花灯,你也同意了,半途毁诺,还不准我生气一下?再说了,我这哪是欺负小宝,不够逗逗他。我小时候还常被我哥说是野兽叼来的呢。”
余柏林忍不住望向皇宫方向。所以有什么样的熊孩子,就有什么样的熊家长吗?皇帝陛下你教出这样的熊弟弟真的没问题吗?他一定得把大宝小宝看住了,要是被养成封蔚这样的熊孩子可怎么办?
余柏林觉得,自己是不是操心操的过多了?
“再说了,小宝要不哭着要你,你能抛下那些赵信他们和我们逛花灯?”封蔚说到这,也有点委屈。
平时余柏林要出门和友人游玩他也没捣乱过啊,但这可是七月七花灯节!一年就两次花灯节!年初的一次花灯节还因为大雪取消了没能看到!
余柏林明明之前说好了全家人一起逛街!毁诺非君子所为!
余柏林被封蔚一阵抢白,心里也不由升起一丝愧疚。
白天他出门的时候,听到封蔚说陛下和娘娘可能要出宫一起逛花灯。他心想,这一家人逛花灯,他这个外人掺和什么?正想找借口推脱。碰巧在书院时,赵信等人提议一起去看花灯猜灯谜,他便顺理成章的让人回去说了一声晚上要晚回去,不和他们一起出门了。
谁知道陛下和娘娘有事耽误不出宫了不说,还把大宝小宝留下来。
想着家中三只宝宝眼巴巴的等自己一起看花灯,虽然场景很雷人,但余柏林的确有些愧疚,于是语气也忍不住软和几分:“我以为陛下和娘娘会和你们一起逛花灯,想着你们一家人一起,也能自在一些。陛下和娘娘临时有事不能出宫,你只需差人来说一声就成,我自会找借口回来,何必说谎骗小宝?”
封蔚听余柏林语气,就知道今天这关又过了。正如余柏林了解他一样,他也对余柏林的脾气摸得很透,三言两语就打消了余柏林的怒气,还对他们产生歉意。
封蔚顺杆子往上爬,又抱怨了几句,然后顺顺利利的将欺负小宝的事情揭过,准备开开心心的逛花灯去。
这时候王府侍卫神出鬼没般冒出来,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架两架豪华马车,一架坐人,一架放满可能用到的东西,比如衣物之内。
古代贵族,逛个街也是很麻烦的。
余柏林这衣服穿了一天,自然有了汗气。和一群同辈学子出游自不需要讲究那么多,但现在有条件换一身衣服,余柏林也不会亏待自己。
何况小宝在他胸口又抹鼻涕又抹眼泪,那一团一团的在浅青色衣服上,特别显眼。
封蔚这次“拦截”余柏林的行动势在必得,马车上当然有余柏林的衣物。
余柏林换上一身藕色的长衫,头发因未及冠,只用一根青玉做的簪子高高挽起,若配上一把折扇,更有翩翩玉面少年郎之感,连平时周身老成的气质,都被这年轻粉嫩的颜色给消去了几分。
只可惜余柏林手中要牵着孩子,当然不可能拿着折扇装装风流名士了。
这里距离看花灯的那一条长街还有些距离,余柏林和封蔚带着孩子乘坐马车前去,比步行的那一行人要先到达。从长街的这一头逛到那一头,只要不走回头路,和那群人撞到的可能性较小。
不然余柏林还得费脑经解释一通。
余柏林等人到达的时候,长街已经人来人往,小贩们的叫卖声和行人的欢笑声糅合在一起,此起彼伏,颇有一番盛世景象。
封蔚虽烦下人跟着,余柏林却担忧两个孩子的安全,于是封蔚点了两名王府侍卫跟随其后,说是护卫安全,不如说是帮着拿东西。
小宝年幼,一直被余柏林抱在怀里。但大宝也不过五岁,多走几步就累了。虽然大宝懂事,走累了也自己忍着,可余柏林时时刻刻注意着他,怎么会不知道?
余柏林担心封蔚不靠谱,牵着大宝会不自觉的松手,便和小宝商量之后,让封蔚抱着小宝——一直抱在手中,总不会丢了吧?
余柏林牵着大宝,走一会儿见大宝有些累了,就抱起来让大宝歇会儿。抱一截路,让大宝走一截路,余柏林也不会觉得累。
小宝虽然更喜欢让余柏林抱着,但他也和封蔚建立了较为深厚的感情,即使封蔚经常欺负他。因此封蔚抱着小宝,小宝也不会不高兴。他知道自己需要一直被人抱着,余柏林会很累,所以还是王叔累一点比较好。
封蔚:……你个小没良心的,谁是你才是你亲叔叔?
大宝自觉已经是大孩子了,被余柏林抱着还有点不好意思。他将小脸贴在余柏林脸上,小声道:“林,我可以自己走。”
“我已经很久没抱过大宝了。给我一个抱抱大宝的机会好不好?”余柏林用脸颊蹭了蹭大宝软软的脸蛋,“今天可是一年只有两次的花灯节哦。”
大宝想了想,认真道:“好,给林抱。”
封蔚笑眯眯的凑过来,让怀里小宝把头伸过来,也在余柏林的脸上蹭了蹭,余柏林回蹭了一下,痒的小宝“咯咯”直笑。
封蔚也把脸伸过来,余柏林嫌弃的躲开。
封蔚:qaq。
余柏林:成何体统!
封蔚抱着小宝,蔫哒哒的跟在余柏林,不一会儿就被花灯吸引了,重新高兴起来。
“长青!这盏花灯不错!”封蔚在一个摊子前停下脚步,满脸写着“我想要”。
余柏林抬头,那是一盏很大的走马花灯。灯笼内热气蒸腾,带动了中央的轮轴,轮轴上画着的将军被投射在灯笼壁上,若沙戏影灯,马骑人物,追寻猎物,旋转如飞。
“客官好眼力。”那商贩笑眯眯道,“不过这走马灯可是不卖的,是小的这里的镇店之宝。若客人的确喜欢,可猜谜来赢。”
猜灯谜是花灯节必备的节目,余柏林见封蔚和大宝小宝的视线都被那走马灯吸引住,不由笑着叹了口气:“这灯谜是怎么个猜法?”
小贩指着桌面上的一块布道:“规则都写在这里了,客官先看看,不明白的小的再给您解释。”
余柏林低头,那布上写着的规则很简单。两文钱抽一次签,签上有题。连续答对五道题可以得一个小灯笼,连续答对十道题可得一个大灯笼,若要赢得那走马灯,需要连续答对二十道题。
当然,若没能答对,分别答到第五次、第十次和第二十次时,店家有小礼品相送。
总的来说,要赢灯笼不容易,但店家这活动也并不坑人。
余柏林还未开口,身后王府侍卫已经递给小贩四十文钱,居然是要一次性抽二十道题。
余柏林无奈,好吧,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答了。
这时候他正想念赵信、卫玉楠和老师。若这三人在,群智群力,想来连续答对二十道题还是不难的。
只他一人的话,还真有些困难。
这些题中有对对子、有猜谜、有古往今来的诗词填空,对对子余柏林很快就答出,谜语中关于字谜的部分也难不倒他,诗词他为了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看书时背了不少,只当朝的一些诗不太清楚。
到最后,余柏林有六道题未能答出,其中三道是猜谜,答一物;还有三道是诗词填空。
余柏林冥思苦想,不得其解,不得已把求救的视线投向封蔚:“澈之可知这几道题答案。”
封蔚想了想,还真把那三道谜语答上了。只那三句诗词填空,他也一筹莫展。
封蔚抱怨道:“连你都没听过,可见这三句诗也不是什么有名的。”
小贩笑道:“客官可不能这么说,这三句诗应该是这些题中最容易的了吧。客官们把难题都答上来了,这容易的题怎么答不上了。既然客官已经答的差不多了,小的也给个提示。”
他指着其中两句诗道:“这两句是大名鼎鼎的李湘陵的诗句,这一句是京中才子赵子诚的诗句。都是脍炙人口,市井小民争相传唱的名句。”
因为已经停下脚步,大宝和小宝都从两人怀里下来,牵着两人的手,仰着头看着余柏林答题。
大宝思考了一会儿,晃了晃余柏林牵着他的手,道:“林,这句我能知道。”
余柏林见大宝指着的是赵信的诗,不由苦笑:“要是子诚兄知道他新出的诗集我还没背下,这次割袍的对象就不是芝兰,而是我了。”
封蔚见大宝答上之后,才嫌弃道:“你读过他的诗就够给他面子了。”
小贩一听这两人谈起赵信那熟稔的语气,就知道他们和赵信认识,说不定交情还不错。他心想,能和赵公子熟识的人,或地位、或学识,总有一样不一般。看这两人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而那浅色衣衫的公子能将这么多偏题怪题答出来,可见学识不错。
成功的小贩都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也有一颗多窍的心,他当即笑道:“原来是赵公子的友人,难怪客官能答对这么多题了。李湘陵虽然出名,但毕竟离开京城挺久了。客官不记得他当年轰动京师的诗句也难怪。”
被小贩捧了一句,封蔚心里舒坦不少。但另外两道题还是答不上来,走马灯还是得不到,封蔚还是不高兴。
“怎么没有林的诗。”小宝不太懂大人们说什么,但说到轰动京师的诗句他还是勉强知道的。什么赵子诚什么李湘陵,他都不认识,他只知道林。
封蔚闻言使劲点头:“就是,没眼力,长青的诗才更好。”
余柏林尴尬道:“澈之,李湘陵和子诚兄的诗不比我差,你可别乱说。”
封蔚哼哼两声,道:“算了,得不到走马灯就算了。至少有一个大灯笼一个小灯笼,大灯笼给大宝,小灯笼给小宝。”
余柏林叹气:“也只能这样了。抱歉。”
不知道这条街还有没有卖走马灯的,猜谜还是难了些。
小贩笑眯眯的让两个孩子选灯,小宝选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莲花灯,大宝选了一个憨态可掬的老虎灯,有他脑袋大小。
两小孩一人提着一盏灯,十分高兴,并没有因为没得到走马灯而难过,余柏林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们要亲自提着灯笼,两小孩都不愿被抱着了,余柏林和封蔚只得小心翼翼的将人牵着护着,生怕被人挤到了。
小贩笑着目送余柏林等人走远之后,才收起笑容,啐了一口后,道:“哪来的狂妄书生,居然自比李湘陵和赵子诚,真是不知好歹。我做生意堂堂正正,可不会放无人知晓的诗句,故意让人答不上,骗人钱财。”小贩一边说,一边整理题卷。他倒出来的题卷中,有好几张都是余柏林在牡丹诗集和敦郡王刊印的诗集中留下的诗作。
只可怜余柏林出名之时还未曾有字,写《春秋集注》的时候也因为现代人的思维惯性,忘记把字加上,导致“长青”这个字只有少数人知道,白白挨了小贩的鄙视。
待余柏林殿试中的,书店老板请求重新刊印浅谈和集注时,才加上了余柏林的字。
这再说起“余长青”之时,才不会让人一头雾水问“那是谁”。
而小贩那时回忆起七月七花灯节上这一幕,捶胸顿足,悔之晚矣。早知道那是文曲星公,他肯定分文不要,将花灯奉上,只求其留下墨宝一副,恭恭敬敬的供起来,让自家子孙每天早晚祭拜,说不得也能考个功名回来!
但这时候他不知道啊,余柏林也没得到免费赠灯的待遇。
他们又逛了一阵子,买了不少东西,又猜了好几次灯谜。两个王府侍卫已经完全沦落到替他们拿东西的下人的地步。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