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乌江水面宽广,这个时候水流量大,所以少有船只。等过几日水流平稳下来,渔船出动的时候,他怕是都淌出白千里地了。
也别叫许多人知道这事儿,搞的我被人围观知道吗?
你们也被跟船送,水流有些湍急,不是很安全。
听到他们爹这个时候还在考虑他们的安全问题,几个人终于有些忍不住的哽咽出声,虽然即刻就压下了,但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自己就此嚎啕大哭。
然而事实上言夙是怕自己爬起来的时候叫人看见,到时候要么是诈尸吓的对方精神出毛病,要么就是自己的死亡真相暴露。
言夙说完这些,又捋了捋,自己心底彩排的时候,准备好的话是不是都说了?有没有遗漏的点?
然而看着崽子们的神色,他几番张嘴,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什么。
总觉得自己再多说一句,崽子们就能哭的晕厥过去。
那,他就死了?
言夙觑着崽子们的脸色,小心地、慢慢地,尝试就此闭上眼睛。
泪眼朦胧间,言岚看见他爹就要撒手人寰,顿时整个人往前一扑,嘶声大喊道:爹。
所有的崽子都忍不住往前凑了一步。
言夙顿时惊醒一般应了一声哎。随即有些茫然,这还有啥要说的吗?
看着他爹眼中重新聚起的光亮,言岚心中是又酸涩、悲哀又莫名期待,他爹此前交代后事的有条不紊、气息平稳或许是回光返照。
那现在呢?
他爹的精气神明显还不算差,至少是比那些一只脚踏进黄土之中的人强太多,是不是意味着,其实还有救?
是,他爹惯来厉害,说什么都八.九不离十。
可人家神医还有医者不自医的时候,说不定他爹也是如此呢?
言岚看着言夙,眼神之中迸发出希望与期待。
言夙心头一跳,这怎么了,为何目光忽然这般明亮灼人?难不成,这就看穿他的伪装?
不会的吧,他可是连心跳、脉搏都能控制的,说没呼吸绝对是就没呼吸毕竟他是个生物灵能,现在虽有了人的躯体,确实受限一些,但呼吸方面还是可以用生物能的吸纳来维持的。
就如同武林之中传说但素来少有人见的龟息大法。时长也比什么龟息大法长的多。
仔细琢磨了一下言岚的神色他们肯定是不想自己死的,但是事情都到这个地步,是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
所以言夙当即做了决定,气息一窒,摁着言岚的手松开,眼一闭、脚一蹬,彻底不再回应崽子们。
再不赶紧断气,这事儿可能真的就半途而废了。
这个时候不狠心,他断然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毕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言夙一咬牙,就彻底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当个死人。
言岚刚生起的希望,忽然就这般断了,他都还没想好怎么安慰他爹,激励他再支撑一段时间。好歹让他们叫叫太医什么的。
言夙这会儿已经不知道他还有这想法了,若是知道了,心里慰藉又酸涩的同时,一定还会很慌。
真搞的不能死了,他怕是跟架在火上烤没什么区别了。
到时候光怎么解释他死不了却装死,就足够他头疼了。他那就是欺骗了崽子们的泪水。
虽然现在也是骗了崽子们,但是作为崽子是总有给父母送终的那一天的。
事实是这样,但这样做终归让人心头难受的很。
言玥和言宸只是年岁不大,但不是傻子,家里发生了大事,这氛围的巨变,他们还是感受到了。
可同时他们也听话,他们爹说了叫他们在自己院子里等等,他们也就等了。
可等来的是哥哥姐姐告诉他们,爹过世了。
爹过世了?这叫他们怎么相信?即便是看到言夙的尸身,他们也不能相信这是真实。
人还没靠近言夙的身边,眼泪已经先一步流了下来,两个小的脸上努力挂着笑容,拉着言夙已经疲软、发凉的手,想要他们爹再睁眼看看自己。
言夙有自己的思量,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也是难过的。看到崽子们的神情之后,就更加的难过了。
即便是有什么总有这么一天的道理,可让人冷静的接受又谈何容易?
整个言家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接到消息赶来的时景泓,全然没有皇帝的威严。这些年他掌握权柄,早年的青涩、稚嫩早就退的一干二净。
哪怕是在言夙和言家其他人面前温和、随意且亲近些,哪怕是在自己的后宫、子女面前,他尽到了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但他始终已经是个成熟的、大权在握的皇帝。威严不可侵犯、不怒自威。
可此时此刻,他匆匆的脚步停在门边,还需一手撑着门框才能站立,看着床上犹如睡着的、面上还比他年轻几分的男人,神色里却透露出几分失怙幼子的茫然无措与惊惶。
即便是当年他的亲生父皇过世,可或许因为确实是年纪小的缘故,又确实是不太有感情,他虽是惶惶不安,却没有此刻这般心中痛彻。
言、叔。他嗓子哑的不像话,像是多吐一个字都要撕裂一般。他的目光环顾四周的言家崽子们,也不知道是希望从他们的口中得到怎样的一个答案才能满意。
或许除了言夙还活着,其他不论是什么,他都不能满意。
然而即便他是皇帝,却也只是这人间的帝王,不是掌管阴司能操控凡人生死的阎王。
他们除了悲恸,除了按言夙的心愿送他最后一程,就没什么其他的能做。
时景泓细细问了言夙最后的交代,心里更难过了,他言叔最后都没什么要交代他的吗?虽然他是个皇帝,如今后宫寥寥几人很是和睦,朝堂也很安稳,但是他这半个言家崽,就不值得言夙惦记吗?
但他也只能心中这般酸楚,说不出口。
并且有条不紊、冷静自持的将言夙的后事安排的妥妥当当。
停灵七天七夜,守灵的是言家的子嗣毕竟堂堂皇帝怎么能给旁人守灵?
但皇帝还是派了皇子过来以表心意。大臣们纵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却也不能再刺激皇帝。
有时候他们的皇上还是很任性的,就怕再反对下去,去的就不是皇子了,而是皇帝自己。
毕竟皇帝自己已经干出在灵堂呆到夜深之后才回宫的事了。
真的,除了半夜回宫了,跟彻夜守灵也没什么区别了。
宗室对此自然是有好一番话要说,毕竟此前宗室皇亲过世,皇上除了上了一炷香、安慰了一番,就没别的表示了。
但是,套用一句洋气的话,who、care!
七日过后,按言夙的遗愿,一艘不甚华丽但绝对结实宽敞的小船,被放到了孜乌江中。
到场的人,除了微服出宫的时景泓并几个皇子,就是言家上下。
作者有话要说:言夙:啊,我是个狠心的爹。但是,我又怕人家说我崽有个老不死的爹,虽然是事实。
啊,我现在觉得我就是个窜天猴,你们拿着个火星子在后面追我、追我
我就一直往前窜、往前窜,不能被你们追着,追着了,就燎着我,我就要窜上天,咻~~~啪,刺啦啦,炸出烟花
讲真,已经到了这里,你们有没有闻到完结的气息~~~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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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沈飞玹自帮着贺渊将慕星宫之乱平复之后,就住在了慕星宫之中。
偶尔倒也出来行走,有时是游山玩水,有时是看望好友。不过都会在差不多的时候,回到慕星宫中。
说是将慕星宫当做后半生的家也不为过。
手中经营的那些消息渠道,也基本交给了言岚,正儿八经过期了养老的舒心日子。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消息闭塞,所以言夙死了这样的大事,在言家的信送到之前,他还是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知晓了。
但他怎么可能会信?
就言夙那样的家伙,他能不知道?同样的状况,换了旁人够死三五回,要是他遇上,那还是够旁人死三五回。
所以沈飞玹当下就是将消息条子一扔,毫不避讳地道,就是这天下再死皇帝,言夙那个祸害也是死不了。
且看看言夙气死了几个皇帝,多少皇亲国戚吧。
然而说是这样说,沈飞玹当夜却是转辗反侧、夜不能寐,第二日早膳时还颇有几分焦躁,索性连筷子都扔了,说是要去盛京看看。
总归人家丧事都准备起来了,就算真的只是流言蜚语,他也得亲眼看看不是?
贺渊又能如何,只能给他新换了一双筷子,叫他先吃饱饭。出行的准备已经都做好了,等他吃好饭就能行动。
显然是这些年全然摸清这人的性子。早一步安排了下去。
沈飞玹表面不急,但是一路却紧着赶路,这到半途的时候,言家送过站的信,又被知道了沈飞玹和贺渊行踪的人给带了回来。
直到这个时候,接到言家的信,看着熟悉的言岚的字迹,沈飞玹才不得不相信,言夙那个祸害是真的没了。
哪怕再是不可置信,等披星戴月的到了盛京,这几日的功夫也叫他冷静了许多。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耽误的这几日功夫,就叫言夙已经过了停灵的七日他都颇有些后悔,知晓这消息的时候就不该歇着,路上就该更紧着些。
然而事实上他们谁能有言夙的速度?路上都跑死好几匹马了。他们风尘仆仆不讲,就那熬红了的眼睛,都不比兔子眼睛淡几分颜色。
沈飞玹和贺渊带人直扑孜乌江岸边,那里只一处人头攒动,别处都是寂寥。
皇帝虽是微服,但不带仪仗可以,护卫却是不能少,这猛地见到江湖中人,守着的贴身侍卫各个都紧着皮,险些打起来。
好在贺渊在一旁,拉住了急性子也已经急疯了的沈飞玹,明言了身份,问及是否是给言夙送行的护卫并未就此放行,但没有再驱赶他们,同时还叫人去通报。
贺渊就知道他们找对了地方,并且只稍等一会儿,就定然能够过去。
不说双方的身份并不敌对,就说这送言夙最后一程,没的还要大动干戈。
贺渊这样一番劝,沈飞玹虽是急的很,还是咬牙忍耐了下来。
言岚匆匆过来,跟沈飞玹和贺渊这俩长辈问了好,就没再多言其他,领着两人往送别的地方去。
别的都是护卫,这个时候就没必要上前了。
言夙闭眼前不是交代了嘛,别搞那么多人。
这些事,言岚都记得清清楚楚。
等看到言夙躺着的那条船,言岚这才开口跟沈飞玹说他爹临去前交代的事情。
沈飞玹听的过耳不过心,即便此刻看到言夙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胸膛也毫无起伏,他还是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这个人能把伤成那样的自己从阎王的手里抢回来,对付莫如归那种老奸巨猾的家伙,如同掐死一只蚂蚁。
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心底似乎将言夙这个人,神化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男人会死,至少总归是会比他活的久的多。
而此刻看着他躺在那里,他觉得这人除了脸色苍白如纸,没有呼吸的起伏,其余真的一点也不像死了。
让他忍不住想要上船去,将人拉起来。
言夙双眼紧闭,躺在布置的花团锦簇的船只里,脸上虽是毫无血色、毫无生气,可是皮肤却还有着光泽,看着也不像是失去弹性的样子。
而且,就裸露的皮肤看着,也并没有尸斑。
所以就这样一个活着时十数年如一日不变模样,死了也与旁人大不相同的人,他们如何能不想着他必有神异之处?
而既有神异之处,那他们认为他可能没死,怎么算是毫无依据?
沈飞玹当下就顾不上其他,就过去扒拉言夙,却被早有准备的贺渊一把拉住。言岚也反应过来紧随其后,拉住了沈飞玹另一条胳膊。
他理解师父的不愿相信,毕竟他们也是这样走过来的,甚至于起初几天里他们无时无刻不再期待着他们爹能醒转过来。
可是到底,他们爹再是厉害也没有死而复生的本事。
虽有是神异之处,可他们家大嫂就是医术了得的人,辨认活人死人哪里能够出错?
反倒是这些神异之处,他们不好叫不可信的外人知道了。否则怕是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诛心之言。
沈飞玹渐渐被安抚下来,言岚的手也慢慢松开。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言岚拔出剑来,微微抖着手,反复握紧剑柄,好一会儿后终于闭眼挥剑,将拴着船的绳索给砍断。
力气大的一下将木桩都直接削断。
人群之中,一下泄出几声呜咽声,随即是捂住嘴的声音,他们这时候顾不上这些,只想再看看言夙。
船只失去束缚,随着水浪的荡漾,一下飘出几步远,越是远离岸边,水流便越是湍急。
离了岸边的船只,开始逐渐加速,随着水流淌向远方。
岸边的一行人忽然动了起来,一个个都忍不住,走在岸边的脚步逐渐加快,最后一个个都小跑了起来,直到再无能踏足的地方,才不得不停下。
远远地看着,直到那船只渐渐成了一个黑点,到最后再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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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老妇抱着怀中快周岁的女婴,借着朦胧的月色从家中出来。
木门发出吱呀声,但这点声音老妇却并不甚在意,毕竟她早有准备,不然她去将孩子从她年轻的怀中抱出来的时候就会惊醒人了。
屋里的女人不知是被这声音惊扰的,还是哪怕沉睡之中还有所察觉,只是陷入昏睡难以醒来,动弹了一下手臂,眉头深锁,最终又被拉入深眠。
没人发觉,老妇抱着孩子穿过村子、走过较长一段平坦的小路。
出了村子,接着月光老妇找到白日里藏好的一根火把,将睡着的女婴放到地上,点燃火把后,才继续抱起女婴走上了岔路。
岔路崎岖又野草茂盛,便是白日里都得几番小心,这一路老妇走的是胆战心惊,又怕摔了又怕草丛之中有甚蛇虫她是连打草惊蛇都不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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