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言岚忽然沉默,言夙就察觉到了他可能要说什么,所以本来是并不惊奇的。
可偏生言岚问他是不是神仙,这就
言夙在这个年代生活了这么久,对这里的人对山精鬼怪和神仙截然不同的态度是有很深的了解的。
所以,他还有真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你想什么美事儿呢?言夙一副你还指望你爹一人得道、你们鸡犬升天的神色。
崽子没把自己当什么妖魔鬼怪的喊打喊杀,言夙的心中确实是欢喜的。
但是又想,那可是自己一步一摸索费心思养大了的崽子,这要是还拿自己当妖魔鬼怪,不提他要说伤心,就是他这教育也失败的很吧?
别看言夙这会儿自信满满到要嘚瑟起来。但凡他十几年前有这底气,诈死这事儿多半都不会出现。
言岚原本按捺忐忑的神情一松,仿佛间又回到几十年前那样,是那个在外少年老成,但在家中却会露出少年神态的孩子。
那不是我爹青春永驻、举世无敌嘛?我能不往美事儿上想?言岚也有了说俏皮话的心思。
这个问题他们一直不提,但心中多少都有数。因为这是事实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如果不解决,即便现下见了面,日后怕是也难见了。
言岚却是不想这个问题被提起的时候,更加的沉重,所以哪怕已然是要当爷爷的人了,在言夙的面前还一如当初的那个孩童。
世上最让人伤怀之事,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在,但是现在他似乎永远不需要面对这样的问题?
反倒是他爹定然是要黑发人送白发人了。
言岚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鬓角,虽说如今还没什么鬓发斑白,但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言夙倒是一时没察觉他这心思,但因言岚的话,他的心态也不再紧绷。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他说的是实话,不论是生物灵能还是穿越、复生等问题。
与其说是不知如何解释,不如说不知道怎样说才能叫言岚接受。
而且,生物能生出灵智,这在言夙看来虽少见但不奇怪。毕竟哪有嫌自己奇怪的?
可是在言岚听来,怕是不论他怎么说,那都是,成精了。
成精了!
三个大字就差刻在言夙的脑门上。
言岚也是难得看他爹这么苦恼的样子,要知道这种神情可只有他儿时有一段时间能见到最开始,言夙刚做人,情绪难起波动,表情自然是空白的时候比较多。
后来倒是或是本能,或是有了情绪波动,而慢慢有了神色变化,但是让他难做的事情本就不多。除了关于教育孩子们的事上。
再之后,言夙情绪越来越类人,可诸多事情的处理却也越发的驾轻就熟。
就算是养孩子,他都慢慢积攒了经验。哪怕是养一个新的孩子,因为孩子的性格不同而遇上不同的事情,可他却已然能够举一反三。
想起这些,言岚的注意力忽然被转移,念叨了一句:多年没见,没想到爹又给我养了好些个弟弟妹妹。
语气说是满含幽怨也是可以的了。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娘亲?
言夙:
不是,你以为你快当爷爷了,我就不敢打你了是不是?
言岚眼中对到底有没有娘亲娘亲是不是很年轻的好奇与揶揄瞬间一收,毕竟他爹的眼神真的太杀人了。
爹。
嗯。
爹。
一连应了好几声,结果言岚还喊,言夙顿时道:有事说事。
喊魂儿似的。
言岚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了一句:当时,我舅舅是怎样?
即便言夙没有给他解释清楚舅舅为什么就变成了爹,可是,言岚还是信了言夙的话。言夙从来对他们没恶意不是吗?他何苦叫他爹解释那么多难解释?只要记得这是他爹就是了。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一问当时的情况,当年的事情虽有记忆,可是已然模糊的很,只记得那段时间确实是疲于奔命,又苦又累又提心吊胆。
我睁眼时,他应当已去了一日有余吧。言夙不会验尸,但那时的季舒彧身上的生物能确实已经溃散的几乎没什么留存。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他的体内睁眼,然后就看到你一边哄着弟弟,一边给我吃那颗唯一的果子。
说起当年的事情,言夙眼前仿佛出现那个哭花了脸的小萝卜头,一切都还是那样清晰。
言岚对那些却有些模糊,而且自己的记忆和从旁人口中说来,那也是不同的感觉。
所以见言夙很有兴致的样子,言岚就不动声色的听了好一会儿,有当时那匹解了燃眉之急的狼妈妈,有那只自投罗网、被串儿了的野猪。
当时你还让弟弟吃,对了,咱们家的小狼就是那狼妈妈的崽,这事儿我给你们说过没有?
那会儿我其实都不知道你弟喝狼奶会不会不好,也是仗着能保你们小命,也顾不上会不会遭罪了。
结果你俩可好,大晚上的搞的我得起来洗衣裳。
原本听的还算有兴致的言岚,听到这里连忙叫他爹打住。这好好的咋就能往那些事上拐弯呢?
谁小时候没尿过床呢?
虽说谁小时候没尿过床,但是这事儿拿来在都快当爷爷的他面前说,还是有点羞人吧?
爹,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大家都挺想你的。言岚说道,一是岔开话题,二也是真心实意。
自从听到疑似言夙的消息,他们哪个心里不惦记?
一边期望那是真的,一边又怕那就是自己的臆想。毕竟再是有人的描述,可只要没见到真人,他们的心一刻就不能稳当。
言岚点点头,只是又道:但是关于我的消息,还是不要传开吧。
虽说从言岚的态度可以看出,家里的崽子们对他的情况都能接受,但是外人可就未必了。
所以除非情况特殊,言夙即便是回去,也是悄悄的。
~
言柰带着叔叔和姑姑们到处闲逛,虽说辈分差在这里,可到底年岁相当,不多时四人就玩到了一块去。
别看言柰算是出身行伍,可要说玩乐上的事儿他可也是会的很。到底是盛京出来的贵公子不是?
儿时习文练武之余,想玩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东西,言家的长辈们一般不太管。只要行的端坐得正,年岁小的时候瞎玩一玩也不是大事儿,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不是?
言家的家教向来是如此,不会过于压制孩子的天性。
所以言柰自幼懂事之余,也很是调皮这小子也是神奇的保持住了平衡,没把自己搞出什么双重人格的毛病。
约莫是午饭时分,言柰赶紧带着叔叔、姑姑们回来了。
倒不是这客栈的伙食有多好,而是这到了午饭时分,且估摸着他叔和爷爷也谈的差不多了不差不多也不能耽误吃饭不是?
哪知道他回来后,竟还逃不过秋后算账。
而且这次还是双倍算账。
言柰:
等待上菜的间隙,言柰恨不得自己能够躲到包厢的缝隙之中去。
啧啧啧。言岚看着言柰一边摇头,一边发出这种声音,哪怕一个有意义的字都没有,却把他的态度表达的明明白白。
眼神之中还包含对他的敬畏和垂怜。竟然敢这么强迫你爷爷,一路走好。
言柰已经缩的不行,却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叔叔为什么能这么作壁上观?他把爷爷带回来了,都不能将功补过?都不能让叔叔给他说几句好话?
这么对亲侄儿真的好吗?
言夙拍了拍言柰耸起来的肩膀:别这么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男子汉大丈夫,事儿你既然做了,就扛起来。
爷爷,我真的不敢了。言柰道。反正爷爷都回来了,哪还有会有下一次?
至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种事?没看他爷和他叔都没过多关注嘛,可见在行军打仗上,他们也是认可这种计谋的。
他爷爷想教训他的原因,一直是他为了逼他出手,不顾自己的安危。
我觉得你在把我当东牧王敷衍,你觉得我是吗?言夙道。
言柰一哽。
他当时对东牧王自然是毒舌的很,对他爷爷哪里敢说那样气人的话?当时从本质而言,还是真没差的。
因为这会儿他对自己将计就计让爷爷现身,还是很自豪的。
至于爷爷说的如果他并没有来这种如果,事情都出了结果了,哪里还有什么如果?
言夙始终气恼的是,言柰觉得哪怕他真的没在,那一刀的小伤口也不值得他在意。
虽说上阵杀敌就需要一往无前的勇武,言柰也是难得的智勇双全,可是这种不拿自己受伤当回事的想法,言夙却并不认同。
言柰唇瓣翕动了几下,很想说他上战场这么多年了,对自己受的伤会是什么程度,心底有数,不会真伤及根本的。
有时候需要一些伤势来获得更大的优势,那他就会选择优势。
可显然这在家人们看来,是心痛难忍的。
言岚曾经其实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毕竟上阵杀敌的事儿,哪儿能那么如意?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眨眼之间就丢了性命的事情也是正常的。
可再是正常,心疼却是不会减少半分。
能有所避免的时候,他也希望家中子侄,军中同袍们,都能够保护自己多一些。
言柰除了摆正态度、诚恳认错,又能怎么办呢?
不管要接受怎样的惩罚,只要爷爷回来了,那就都不是事儿了。
月余后,东牧之乱彻底收尾,言柰压着东牧王,带兵凯旋。
至于东牧要如何管理统治,那就是皇上要头疼的事情了,言柰才不管,他只想回去看爷爷。
然而等他回到家中,得到的消息却是爷爷早就云游四海去了。
就连小叔叔、小姑姑们都没在盛京。
言柰:
不带这么玩的吧?说好的回家看看,就真的只是看看就走?
那还有常回家看看呢?为什么就那一次?
看着言柰一点外界盛传的翩翩少年路、勇武少将军的样子都没有,只像个焦躁的狗子团团转圈、口中念念有词,言家人也并不如何着急、担忧。
哎,反正,谁又不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呢?
过些日子,体会到他们爹/爷爷的郎心似铁,他们也就能心如止水、古井无波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此完结了,还有番外,分我准备的和你们想看的
你们有想看的可以提了,虽说不一定能写出来,嘿嘿嘿~毕竟也还是需要点感觉写出来才有意思,我会尽力的
第207章
禹州城今日一早月余前的惶惶不安与阴霾,整个城池都透露着喜气洋洋。
也不仅仅是因为今日婚嫁的是禹州城有名的豪绅俞家,更因为他们家的新妇乃是月余前救下近乎整座城的女神医。
近两月前,禹州城周边城镇之中忽发瘟疫,虽说来的猝不及防,但官府应对也挺得宜。可到底瘟疫这个东西在百姓心中就如黑白无常手中的勾魂索。
所以哪怕一时压制住了,几日之中没有什么进展,百姓们又如何还能心平气和下去?
这人心一慌,控制瘟疫的事情反而不容易做了。甚至连全城都会被烧死的传言都出来了。
这样约莫过了十余天,言芣带着一批药材与一队医者前后脚到了禹州城。
有官府征集的医者与药材,也有医者仁心的大夫自发前来。
言芣也是自发前来的一员。
并且最后真的在治疗与防控上,提出了有效建议,又亲力亲为、不辞劳苦,一时叫百姓们衷心感激,恨不得称她做活菩萨。
听说言神医与那俞家公子便是于这场疫病时相识,两人都是为了救治百姓而忙碌。那言神医甚至不顾自己安危,疲累到险些晕倒时,被俞家公子遇上。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啊
一人说,多人听。
但发现对方说的并不细致的时候,就有人忍不住补充,那细节满满地似乎当时他们便在场一般。
啊,言神医和俞家公子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一人感叹道。
在场听闻的人,少有的几个觉得有点奇怪,毕竟听到现在他们听到的都是言神医为了救治百姓而做了什么。
那俞公子除了家中捐赠的药材与物资,似乎本人没做其他的什么?
也不是否认人家捐赠物资的善举。只是豪夸言神医一番之后,偏说人家是郎才女貌,就颇让人觉得看低了言神医。
只是这种想法的到底是少数人,所以也没有人开口。
反倒是目光都落到了那挂满红绸、雕栏画栋的宅院之上。
宅院深处,被人议论纷纷的女主角,此刻正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坐在了布置一新的房间之中,等着到了吉时时,喜婆前来接她。
言芣心中气愤又忐忑,身子已经因为一直保持这一个姿势有些发僵。
只是她虽依旧不肯认命,却也只能愤恨地红了眼,毕竟她不会武,此刻被人封了穴,根本动弹不得。
前几日,需要她露面的时候,她被人监视着在外行走,却也好不容易瞅准了时机,以言家特殊的方式留下了讯息。
这些是五年前在言家住的那段时间里,兄弟姐妹之间亲近时,她学来的。
只是,那讯息不知何时会被发现,又不知需要多久时间,家里人才能赶过来相救。
一日前,最后没有任何办法的她,又终于找到机会砸碎了自小戴在身上的护身珠。她记得爹爹反复交代过,一旦遇上危险便将它捏碎保命。
可碎了的珠子就那般碎了,她并没有脱困。那一刹那,她是无比的失望的。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