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通给本太子爷听仔细了—」骑着雄壮战马坐镇的许韶放下了西瓜般斗大铜锤,忽眼露凶光的向第二拨攻击队伍沉喝道:「入夜前再不把垒门打破,全都扣减一半口粮;一群他妈的懒骨头,恁的贪生怕死!」
骂完,这满脸横肉的先锋又抢过了兵士手中长矛,猛向门侧一名畏闪矢石的后退伍长掷去;距离虽远,追袭矛头仍于瞬间透心而过!
见他膂力居然如此强劲,敌我两方的士卒不禁都看得呆了;而那个倒楣家伙遭主将击毙的惨嚎声对寇兵来说也像是一记闷雷,皆惊愕半响后,大伙果真便又振作精神的持械围攻,斗得比刚才更加火热激烈。
程普、黄盖、朱治所率领的五千劲旅早已和一万二千多守军在堡上投入战斗;这批江东儿郎儘管个个奋勇,可是碰到今日铁了心要来佔据「桥头堡」的亡命之徒,诧异之馀不免有点慌了手脚,好几次快被接连蚁附于长梯的死敌硬登墙垣,若不是驻地内防守的物资十分充足,恐怕在人家刚刚第二波的攻势中,就给冲进了碉堡里——。
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许韶环视着亲信部属笑说:「看,杀鸡儆猴有效是吧?再传令下去,谁第一个插旗于堡上,即赏千金,封督尉。」
两旁近卫方躬身唱诺,远处一名将佐已从偏门策驰而来,并手持铁鞭挥出一条血路的道:「贼子休得猖狂,黄公覆特来会你!」
三角眼蓦的一瞪,夷然不惧的许韶单足挑起了铜锤,亦拍马上前大喝:「来得好;我正愁找不到值钱的首级可呈送父皇,你准备受死吧!」
话刚说完,两人便互扬兵器急速的撞在一块;向来以力沉招猛自豪的黄盖于孙吴阵营内也算是员顶尖悍将了,不过此刻才刚一接触到敌刃,震耳欲聋的「噹」声里却险些拿不稳鞭柄,骇异之馀就藉势低下了脑袋忙闪躲另一狠砸,不敢即和许韶那舞作黄澄澄的锤影相碰对槓。
「公覆莫慌,有我在此!」原来程普怕他这位老伙计出甚差错,亦握住惯用之「铁脊蛇矛」上鞍的尾随于后;待见黄盖头一招便已明显吃了闷亏,就高举着矛桿闯进暴风圈里,成丁字形的三人立即战成了一团。
师承山越疆族「巨锤门」的许韶果真勇武,纵遭夹击仍毫不把对方放在心上,铜锤到处更逼得那黄、程二将不停狼狈躲避;这伪太子斗得兴发,便趁他俩暂退之际狂笑说:「跑?既已落入我掌握中,想再回去就无异于是做梦了;两个愣头青,看老子的厉害!」
语罢,许韶已奋起了神威先砸向微显力怯的程普;早虎口迸裂的黄盖瞧锤劲猛恶,又看仗义来救的伴当难以再躲,也顾不得掌伤疼痛,大吼之下即横挥他那四十馀斤的赤铁「鳄鳞鞭」,欲隔开呼啸而至的大铜锤!
宛如石破天惊的金铁碰撞虽挡住了此一杀手鐗,黄盖勉强持握的鞭身亦随之脱手抛飞半空;脸色狰狞的许韶仅冷冷一哼,索性便举锤改击这已无招架之力的耿介硬汉,并霹雳般的喝道:「混帐东西,纳命来!」
就在闭目待死的危急剎那,某枝异于中原规格的特大号箭只忽挟带着凛冽罡风直袭许韶;等这迫不得已捨弃猎物倏闪来箭的伪太子转身望去,只见一个面如噀血、碧眼突出的壮硕胡番正收妥腰弓,在马背上以一桿巨型的「铁蒺藜骨朵」指着他大骂说:「兀那汉子,可还记得武陵地界的『五谿蛮』么?你这贼厮鸟好大的狗胆,去年非但勾结曹寅唆使吾辈起兵南下助尔等夺取此郡城池,经遭我父王严辞拒绝,竟敢夜侵洞府杀害我爹及众兄弟;俺乃沙摩柯,今日即来寻你报仇!」
「哦,你便是那条幸运的漏网之鱼啊—」不怎当一回事的许韶先流露出一抹轻蔑笑颜,接着方鄙视的呛声道:「没错,你食古不化的老头儿及宗族百馀口全是我宰的,你待怎样?既无法为许某所用,我只好连根翦除免生后患之忧!其实—,就算你不到江东来,等我席捲了荆襄也会去找你晦气;动手吧,我倒要看看你这蛮子有啥臭本领!」
那本积一肚子火的沙摩柯愈听愈是气愤,此刻哪还理会远道跋涉的疲倦,双腿踢夹爱驹腹侧即抡舞兵刃的冲杀而至;许韶见已激怒对方,亦抖擞精神的跃马骤迎,两件重武器顿时迸发出难以计数的四溅火花,彼此狠搏狠、硬碰硬的打到不可开交,让程、黄二将不由得均暗地啧啧称奇。
这沙摩柯也是个化外异人,不仅天赋神力擅使从锤法改创的铁蒺藜骨朵,一次上山打猎的偶然际遇更得传授了无敌箭术;然而继承五谿蛮王的他为索杀亲血债,甫安顿好五谿蛮内部便立刻只身下江东来寻觅位于吴郡的仇家,虽不费偌大的功夫就找到了正点子,连日的奔波赶路却可谓耗神甚鉅,兼之乃疆族女婿的许韶亦是「巨锤门」第一高手,交锋的起初都还旗鼓相当,但经百馀回合后即明显的逐落下风。
愕视程普及拾回铁鞭的黄盖瞧救命恩公出招渐弱,互打个讯号便扬挥着武器再次联袂夹攻的欲替他分担压力;贼寇卫士们见状忙吶喊的拥围上前助阵,却听那许韶突然大吼:「全退下,我要亲自做翻这三个狗杂种!」
言未毕,他的斗大铜锤早化成一座直径半丈许的金色屏芒,猛朝那吁吁喘息的三人头顶心罩落;识货的沙摩柯与程、黄二将纵明白苗头不对,但在已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仍心一横的高举兵刃咬牙抵御。
眼见他们就快要丧生于这不断激起尘沙的锤光中,一道从天而降的人影已飞快切入了劲气范围内,并以三截枪精准点击着铜锤侧面!
虽只轻微一触,右臂剧震的许韶居然险些就松脱了手中家伙;在对方瞬间消解此项毙敌的凌厉招数后,他已转头看清楚来者是一名披着普通甲冑的弱冠青年,正用一抹金童也似的笑容注视着自己——。
「你又是谁,竟敢来搅爷爷的局?」儘管讶异,许韶兀自嘴硬的问。
「枉费你一身好武艺,不思报效朝廷即罢了,为何还跟着令尊倒行逆施、僭称起帝号来?」年轻人把棍鍊斜挂肩膀上,气定神间的说:「至于我嘛—;可听过『涿鹿亭侯』暨『大将军』的刘备名头没?」
牛眼骤睁,不敢置信的许韶忙又追问:「刘备?你怎么会在此处?」
经确认了那条陌生蛮汉与程、黄二将等三人均无大碍,略觉放心的刘备神情便转严肃,以「教后而诛之」的口吻回答道:「你父子俩计议夺取此城,竟串通了扶桑武士来我中土肆虐,当真引狼入室;备若再置之不理,岂非养虎为患?」
「很好,本宫兴兵至此正是要一雪此恨—」许韶听他提及忽莫名其妙撤军的东瀛部队,不禁火冒三丈质问说:「吾等为拉拢『景行天皇』不知花了多少财帛心血,仅于片刻却被你和孙家离间而去;姓刘的,你到底用何卑鄙手段骗走盟意原甚坚定的倭建命?」
「没什么,只不过叫他乖乖识相的离开而已;」刘备轻描淡写的耸耸肩,又指着自己补充道:「当然了,是凭藉我超乎他能想像的真本领。」
若无人家适才含有浑厚内劲的一触碰,向来傲慢的许韶必定嘲讽驳斥,可是如今他仅冷眼望着对方白晰的娃娃脸,半响后方问说:「这一点,我现在算是相信了;那阁下此刻—,想要对许某怎么样?」
「简单得很!原本念及尊驾于武艺方面有精湛的过人长处,预计说你假使可诚心悔改,备就赦免你一切的刑罚为朝廷所用;但尔等父子既敢擅引涎觊我疆域的夷邦侵扰边境,光是凭藉这条罪名,刘某今日即要杀你以谢天下!」面孔再无一丝丝童稚气息,权衡过轻重的刘备忽漠然答道。
仰天狂笑了好一会;因为毕竟未曾亲临过他叱咤风云的现场,又对那师授的锤上功夫极具信心,何况刚刚的失误有可能是因自己使力过久,所以许韶已暂时撇开了从前听旁众谈论此人种种迹近神话的转述,索性便下马叫阵的说:「来、来、来!只要你有干掉我的能力,本宫的人头就给了你吧!」
沙摩柯与程普、黄盖忍不住亦跟着跃离马鞍;刘备先示意他们无需插手,才语重心长的向对方缓道:「想死不用怕没鬼做,但进行这一桩不愉快的事之前,我有几句话得明白告诉你—;假太子爷,在乱世中为求立足之地或许可以心狠手辣,但若因一己私利而导致后代子孙遭无穷尽的外患屠戮,即使把尔等抄家灭族又能挽回什么?基于有效杜绝此风的考量,我也只能选择杀一儆百,拿你当警世榜样了。」
怒极反笑,恢复高傲姿态的许韶亦不甘示若反呛着说:「少在那里唬大唬二啦!你姓刘的算是哪根葱,胆敢教训起本宫来?别认为仗着你两柄剑或这桿破铜烂铁便能横行于宇内,遇上老子,一定砸掉你招摇撞骗的虚名;还有,你以为胜了我真能改变战局么?哼!待咱那料事如神的军师踹翻尔等营盘,本宫缀住你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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