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断后的刘备看计已奏效,俟诱敌队伍均已驰越炉峪口,即朝半空甩出烟火讯号弹;昂首骇望的甫至羌渠虽知有异,但在这北高南低呈簸箕状的地形要立刻阻止大军前进哪有恁简单?扬起漫天尘沙的匈奴骑士便于喧扰呼喝声中,陆续闯入了汾河谷地内。
任右前锋的呼厨泉待察觉此处有预候军马先是一愣,然而乍瞧对方的主力不多,稍缓奔势就跟后来居上的兄长商议道:「南人一向诡计多端,依小弟之见,不如趁众儿郎现在正士气如虹,一家伙踹掉他们的队伍!」
「言之有理—」还没发现两侧埋伏的于夫罗先点了点头,亦赞同附和着说:「汉室因几代昏君的倒行逆施而积弱了数十年,看来已无可战之师了;兵贵神速,咱确实是该把握难得的机会,将他们打到一蹶不振。」
语毕,呼厨泉更不再理会刚才的火讯,高举指挥刀即又率先往已在托枪瞄准的官兵疾驰,企图一口气撞散敌人阵脚;说来算他倒楣活该,由于那支部队尚有万馀名「羽林军」神射手坐镇中央,在初波箭雨过后,首当其冲的呼厨泉便与所属全成了血淋淋刺猬!
当于夫罗目睹他和一拨拨前仆后继的儿郎惨死间,才正讶异对方弩箭射程能达恁远的距离,却在周遭将士的大呼小叫中又警觉到左右草丛里居然出现了另两批包围兵马,并也开始向这里抛洒无数桿致命的短弩;他大惊之下忙勒缰收势,且幸好身旁还有层层的人肉盾牌代挡猝飞箭林,已被自己人困住的于夫罗方免步入像弟弟后尘之悲剧。
亦骤陷同样的窘境,羌渠正想要领亲信们掉头回原路去,但从后赶上的督战队忽急报道:「不好了大王—,我军才一进谷,那个入口处就立刻—给人家堵死了;队长率众突围,却全被地上的怪钉子扎落马下!」
毛茸茸的横肉脸不禁跟鬍子一般苍白,懊悔不已的羌渠方要传令结阵抵敌,刘备转换成匈奴语的喊话声已在暂缓发箭之际远远传送着说:「别再做无谓挣扎了;都乖乖下马弃械,要不然尔等全得死——」
见雨点似的箭阵已暂时停歇,羌渠毕竟不甘心因中计而认输,立即举刃大喝:「莫听他胡说八道;各位,让他们也嚐嚐咱的厉害,准备放箭!」
不过蓄锐良久的官兵哪肯给对方如愿还击,未待匈奴众骑队握弓扯弦,几十颗绑牢于箭镞且皆拉开引线的「霹雳火」早从三面纷纷飞往愣视敌军头顶;纵使统帅曾谕知部众尽量别朝人丛里射,可是当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陆续作响,这些已都吓傻的化外之民仍被炸死、炸残了不少人,现场霎时因一大堆四处奔窜的无主战驹而更显得乱哄哄!
深晓心理战且不忍赶尽杀绝的刘备很快便传达了停火令;然而他还未及跟那瞠目结舌的羌渠再度劝降,人群中一名匈奴军汉居然挺矛趁机将这亲征单于刺落马下,并疾呼道:「羌渠愚昧,欲陷吾族死地;我须卜骨都侯主张和南人议和,避免全军覆没在此!」
「须卜骨都候!你胆敢暗算咱们狼主?」见父亲飙血落鞍的于夫罗不禁眦目欲裂,抡起了兵器就拨开挡道士卒冲向他怒吼着说:「我同你拼了!」
公然弒君的须卜骨都侯明白人家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又考量既已犯了那等造反重罪,何不索性再斩草除根的永除后患?想到这,他亦二话不说即拍马朝对方恶狠狠的迎去,顿时与此人激烈厮杀了起来。
刘备看在眼里却不急忙出手干预来敌的内鬨,稍稍约退诸部便遥望着二胡驳火;成功刬除敌酋的他知道,这两个家伙无论最后是谁获胜,危害华夏近千年的匈奴均已不足为虑,仅剩下该如何处置战俘的问题罢了。
各自呆瞧着那正咬牙相互拼命的族长们,方从弩箭和未知恐怖火弹死里逃生的众胡骑一时间也都你看我、我看你不晓得该怎么办,而于夫罗、须卜骨都侯亦顾不得尚处强敌环伺的窘境中,只想把平昔早不顺眼的对方杀之后快;但这样的僵局仅持续至须卜骨都侯长矛遭劈断为止,在险被那柄刃锋划破胸膛之际,他一名手下已用刀桿截住了于夫罗,气愤斥喝着道:「够了!你不可以这么对待搭救咱的豪杰!」
「不要脸!两个打一个算啥英雄,亏你俩还敢称是从小生长在草原上的好汉子吗?那家伙既已害了狼主,于夫罗要杀他是天经地义—」另一位旧主派的千夫长忽挺身骂说:「须卜骨都侯以前就嚣张得紧,可是若想以多欺寡,得看咱肯不肯呢;兄弟们,上!」
站在敌对的一边却也不甘示弱;于是过没多久,这场原本发生在上位头领的血仇纠争,终于演变成两帮拥护人马的斗殴火拼——。
此时匈奴兵力总额尚馀四十多万人,虽说参与厮杀还不到全军的半数,然而在箭镞纷飞、枪刀戳砍的混乱状况下,不少骑士瞬间成冤死鬼的那种场面仍是够壮观的了;由于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前自残,除略知其癥结渊源的刘备外,所有官兵无不看得面面相觑。
在羌渠帐内久存贰心的须卜骨都侯纵使亦私聚将近八万之众,只是毕竟没人家有恁多的子弟亲信,不到一炷香的鏖战过程,岂止手底下儿郎已伤亡逾半,体型未如强敌壮硕的他也因兵刃折损缘故,随即遭柄沉甸甸的厚背刀锋拦腰斩做两截;于夫罗俟下属把刚枭首的头颅递上来,便抓住那颗鲜血淋漓的脑袋大吼道:「须卜骨都侯虽聚党谋变,用卑鄙的手段刺杀单于,但某既已将之就地正法,馀等皆不论罪;南人愿意招降我们倖存的众兄弟,咱即趁势归顺,避免遭受灭族之祸!」
儘管听不懂他们在讲些什么,刘备倒亦猜得准此一血腥政争的戏码已告落幕;果如他所料,双手空空的于夫罗不一会便仅带两名随从走到前面,以不甚流利的汉语问说:「这位元—元帅,我是吾军新继位统领;您刚才的意思是—,真肯接受我们的投降吗?」
「当然了,否则刘某适才何必下令停止攻击?」待见他居然可沟通,已完成头一阶段平蛮计划的刘备就故意摆高姿态道:「不过尔等既杀我守关将士在先,且曾沿途大肆洗劫吾境各处城郭,莫非都不用付出代价吗?你们若想求饶活命,可也没那么简单——」
因让刚刚的短弩、爆裂物给彻底吓怕啦,所以知道对方肯定会提出条件的他并不感到意外;于夫罗先点了点头,随即又用生涩的语调说:「我了解,同时对造成贵辖的损失—亦深感抱歉;纵然这都是我父亲受了袁绍蛊惑怂恿,坚持要履行和前秦皇帝旧约而导致,但吾军仍会尽力配合。」
对颇通情达理的此君虽萌好感,然而刘备却不打算令他们再有坐大为患的契机,便强硬的道:「既如此,那尊驾就听清楚了—;首先,我要你把在这次侵略的不法所得全部还回来,而且拿各位携行军械、马匹做赔偿之费用,倘有差错,即叫你个个身首异处!」
「若能重归大漠,我答应你。」面不改色的于夫罗立刻爽快依允。
「对不起,你们短期内恐怕无法离开中原了—」心想他终究躲不掉那须流浪汉土的命运,可是半步不让的刘备仍摊着牌继续说:「这便是我的第二项要求;要不是趁虚而入的各位恃强凌虐大汉疆域,我万千百姓又何必远离家乡,任由铁蹄践踏辛苦经营的一切?所以刘某要你们至少留在吾境十年,用协助建设之举以偿还居民的损失。」
呆了一呆,于夫罗不禁勃怒道:「真是叫欺人太甚了!那咱与俘虏何异?」
「谈判要破裂了是么?没关係,为了不让人家质疑吾军欺负尔等,我给你一点时间去另整兵马,你我重新一决胜负,好不好?然而这一次刘某可不会跟你客气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养太多敌军,将令贵部再死多少我亦拿不出个底限,总而言之,尊驾要有心理准备。」因成竹在胸,刘备也不待他火气稍降,就耸耸肩表露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
接着,他又板起脸来斥责着道:「敢犯吾境,即得有承担战败风险的勇气;而且事到如今,各位本来便是『俘虏』的身份,还有什么斤两想跟咱谈条件?要嘛,就给我乖乖留下做工,否则我绝对会叫你们片甲不回!」
像颗洩了气皮球似的,甫当上单于即碰到难题的于夫罗待隔了一阵子,方颓然的喃语:「那么,请你等我回去和—族人稍做商议。」
结果便同料事如神的刘备所推测般,只剩三十几万的蛮兵儘管仍有顽固者提出反对意见,却拗不过大部份保守之士的降顺决定;而早已自愧不如的曹操、司马懿瞧他竟再以最少伤亡,弭平了长久危害中原的匈奴边祸,更对这获封「战神」的领袖敬佩有加——。
待吩咐张燕就地押解投降众胡回太行山军区的琐碎,又唤张绣、管亥、吴匡代徐晃、高览把守雁门关隘,并密嘱曹操、曹仁、曹洪、曹纯、许褚、典韦另统三万轻骑自陉岭绕道深入襄平后,刘备即率那批精锐再奔冀州北部,打算一口气处理掉远在辽东之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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