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听得在场诸将无不心里暖和熨贴,尤其是后来入伙的新进文臣武将,更相信有关于他之前体恤部属的传言是真;而待三队获胜劲旅把併同魏昌的俘虏押回至唐县,便立刻展开琐碎的善后复甦工作。
首先是要清点战俘及统计汉营的死伤人数;除了并州已晓得的三十二万多匈奴降骑外,乌丸亦归顺了有将近二十万人,鲜卑则仅剩不到十万之众,而亡于魏昌的张举残部因难以圈擒,只活捉了万馀贼兵,倘再加上张纯那三万来名的鏖战倖存者,总共掳得了士卒约六十六万左右。
但官兵的折损也不算小,扣掉增援前就已阵亡的四万馀战士,这几仗打下来包括快全军覆没的「白马义从」在内,亦多死伤了近八万之数,其随主帅后撤到此地的幽州军将领因皆已战死之公孙瓒、公孙越、公孙范三兄弟错估敌情,更仅田畴、齐周、孙瑾、张逸、张瓒、尾敦等几位侥倖存活;虽赢得漂亮,却也是场付出不少代价的惨胜。
让肉痛的刘备唯一感觉不无小补,则是三蛮携行的逾百万马匹。
由于狄夷皆用马做代步工具,临阵时必定会带数战驹来节省体力,高阶军官动辄十馀骑者亦属寻常,所以每次作战总是马比人多的场面;不过纵然如此,刘备也没办法立即投入三州的战后建设,因为在遥远的蓟辽那端,还有一个令他头疼的公孙度要待解决。
这颇富野心的家伙虽很狡猾讨厌,但他长子公孙康却是个曾挥兵攻陷高句丽京都的牛人;基于爱才的考量因素,把安顿降俘的麻烦事一丢给了镇冀智囊团,已补充妥军需并调司隶徐荣随往的刘备便又亲率原班底和幽州旧将,悄悄统领十馀万人马再奔北域,要一举处理掉辽东潜在隐忧。
既有那黯熟途径的田畴带路,他踏进满目疮痍的北平郡后,就先指示齐周、孙瑾、张逸、张瓒、尾敦负责管制通往辽东的城防事宜;这不再像史载负义逃窜的老实人明白刘备急于扫荡公孙度之心情,即献策说:「时值天寒地冻,而东去二百里内更缺水源;大将军何不先放些败战假讯引观望的升济兵出临渝,令他曝露恃远不臣的贰心?」
「倘依子泰之意,备下一步该当如何?」见久征大军渐显疲态,且此刻便算是真找上了人家,亦难以让那似狐狸般老油条的公孙度安实趁乱据地罪名;这时听田畴旁加提点,搁下桌边公务的刘备就请益问道。
「久闻公孙太守日前曾经公开自诩为『辽东王』,出入亦常潜用那甚犯忌讳的皇室銮驾—」知无不言的田畴随即又依其个性推敲着分析说:「他这一次之所以敢间瞧虎斗,应是算准了朝廷没法子抵御多路夷寇的联袂掠境;此君涎觊幽州富饶内地已非一朝一夕之事,若可骗得了辽东探子叫他驱兵越过郡界,咱讨伐他—,便师出有名矣。」
瞥了瞥侍侧的司马懿,刘备又问:「仲达,你认为子泰之论怎样?」
「倘如此,既已被咱封锁了他传递情报的来源,按耐不住的对方会选择之最佳战略地形么—非乌丸昔辖之柳城莫属了;」司马懿一摊开手中军图,就直指那位在辽东郡百馀里外的某座城池道:「公孙度欲作称王坐大的壁上观,必藉此地作为是否南下吞併各郡县的落脚处,只要能哄犹豫不决的他到此驻军,咱马上从卢龙口横越白檀之险隘,悄出关山摸近柳城,并趁其不备火速进兵,将可一战而擒贼也。」
「但问题是—谁能使这墙头草坚定叛意?」沉吟半响后的刘备随即点出了关键环节说:「各位均曾参与歼胡鏖战,如果没有一个立场客观之辈提供朝廷乏力抗虏的情报,生性多疑的公孙度或许不会上钩。」
田畴此时忽道:「某举一人,肯定可让那只老狐狸自陷于绝境。」
「子泰想举荐谁?」记不得这里还有什么英才,刘备不禁讷问。
对乡土甚是了解的田畴便恭答说:「此君为代郡平舒县人氏,姓韩名珩;韩子佩少丧父母,独自奉养兄姐,宗族皆称孝悌,公孙度仰其德曾欲私募为官,却屡遭珩婉拒,今日若得他充当说客,大事必成。」
暗猜重塑的历史果真改变了许多轨迹;不过已别无善策的刘备却没空去研考其原典故,点了点头就续问道:「那么—子佩现在何处?」
「他因为不怎么认同伯珪制夷的铁腕手法,很早即与家属迁居至本郡的土垠县—」田畴接着又说:「鲜卑、乌丸一向敬重子佩的为人,相信他应不至于受到这次战乱的波及;大将军要用,某愿往招之。」
「如此,便有劳子泰了。」刘备闻言大喜,又怕那韩珩会如同曹操延聘时一再拒绝,忙亲笔写了封书信让他带去;等甚有把握的田畴一启程,心疼幽州遭创的刘备就和身旁军师继续商议着肃清细作方略。
他顾虑是对的,麾下这支精锐从打匈奴兵马开始,即披星戴月的陪自己一路厮杀至今,大半年来几乎没什么歇憩的馀裕;目前虽仅剩下辽东的公孙度尚未弭平,然而要他们马上再远赴寒地征战,确实不太人道。
现在除担心曹操所领的三万轻骑能否按计划完成袭敌任务外,刘备亦只好把希望託付于田畴所说的那位韩衍身上,并让将士们藉此获得充分的休息机会;不过这段期间内他可也没间着,为了要一举打趴辽东叛军,待受召而至的韩珩答应了前去临渝怂恿公孙度挥师南跨,静候音讯的刘备便率那些「特种兵」亦赶赴柳城预作战前布置——。
幸好黄硕给他的地雷仅截断丘力居主力时曾经使用一小部份,否则在「连弩」和「霹雳火」均所剩无几的情况下,想迅速击败这支雄踞边疆的队伍倒也颇费周章;而当大伙极不简单的把四道城门地底都埋妥了炸药,陈宫那批原就安插于此调查袁绍行踪的「特蒐组」成员,忽来稟知刚从昌黎县郊逮获了几名敌谍,刘备闻报后立刻亲往提审。
因事先谕令过不得刑求,这衫发凌乱的为首细作只略显惊慌,并未曾遭受任何的折腾;单独召见的刘备等下属皆离席,即如拽麵线般扯下了他腕上皮製的坚韧绳索,开门见山的问道:「尊驾是公孙升济的什么人?来此何干?」
「我—我叫李敏,现为—郡府『西曹掾』;」瞧人家摧枯拉朽弄断那条有手拇指粗细的麻绳,已清楚他为当朝「大将军」的李敏才知耳闻不假,便期期艾艾的说:「太守要我—来打听这地方的消息。」
虽不晓得那嗜杀的公孙度竟曾有焚毁他亡父遗骸,并诛灭其族亲之纪录,但刘备锐利的眼光却已隐约发现此君言语间似不怎么对东主敬重,就试探着问:「他与备同是汉吏,干嘛像对付敌人般的蒐集情报?」
「这个嘛—;李某乃聊尽本份、奉命行事罢了,实在无权得知箇中的缘由。」李敏纵已遭擒,仍极有「职业道德」的例行冷漠答覆道。
沉默半响,他却突然语带玄机的再悄声反问说:「不过您既提及和咱太守均是一殿为臣,又何必要把依令—到此公干的我们私行扣留?」
「那得先看你家主子是存什么居心—」亦听出些端倪的刘备见对方已松了口风,即突破他心防坦白的道:「日前为能减少鲜卑、乌丸铁骑扰境的危害程度,冀州牧田元皓先生曾藉由海线派信使约升济从后夹击,未料暗封自已为『辽东王』的公孙太守除一直按兵不动外,更有趁乱吞併邻近各郡县的念头;备不得已之馀,只好委屈诸公了。」
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早做好心理准备的李敏便叹着气喃语:「公孙度若真想再恣意妄为,利用边蛮入侵的机会坐大自己,这场仗不用打—也输定了;莫说他压根没有名正言顺代朝廷收复幽州失地的理由,光是『拒绝参战』那条于法不容的罪状,就够辽东军民百口莫辩啦,何况有您在这主持大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焉可取胜——」
刘备虽暗自窃喜,仍耐住性子的待他语毕方再续问说:「公既有此认知,其举事前何不先向他剖悉劝谏,让公孙太守免于犯下错误?」
「他若听得了劝,亦不会狂妄到背着洛阳称孤啦—」李敏颓丧摇了摇头,又接着道:「入主辽东的公孙度才刚掌政,即託言违反新颁刑律苔杀了襄平令公孙昭及一干旧部,士绅田韶因不满他强制徵收农地,居然给胡乱安个私通匪盗罪名,硬是被抄掉了家传基业;李某要不是还有族亲在公孙度辖境中,也不会来做这将身首异处的勾当。」
「倘备有保贵家眷平安万全的能耐,李先生可肯去恶从善?」有识人之明的刘备一确认对方非甘愿附逆,便开出了条件问说:「只要能使多疑的公孙度相信朝廷已无力北伐,事成后吾荐先生接替他的辽东职务,如何?」
旧史中亦原任何内郡守的他闻言立刻顿扫阴霾,并精神为之一振的答道:「幸为汉室效命,诚某之所愿也;大将军有何吩咐,还请示下。」
于是刘备等向此君面授机宜后,就对别字嘉佑的李敏说:「备先前曾託韩子佩往赴临渝内应之,嘉佑仅需审慎用计,北疆指日可定。」
「敏既得大将军青睐,胆敢不留神耳?」李敏待抱拳恭诺,忽又悄声道:「与某来易京之辈,尚有沮阳、居庸二县数人;为避免风声外洩导致前功尽弃,您最好能如此如此—,方可叫公孙度无从辨别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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