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疑虑方一扫而空;有意拔擢的刘备复问道:「以管兄不凡之身手,雷王即使不为阁下引荐,张角他们居然也没发觉有公这等将才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管亥肃容的表态说:「起先加入义军,是想让青州闹粮荒的亲人避免冻饿苦难;不过总坛近来所有的行逕日渐诡异,『仙界门』、『修罗会』创立宗旨又相当违背我入教的初衷,所以管某宁可韬光养晦干个小小头目,亦不愿跟着那群装神弄鬼的邪佞为非做歹!」
「仲烈既有此志,可肯助备援救四方贫困,而非仅是独惠家乡邻里?」益加觉得此君足可委以大任,刘备便顺其话锋开口延揽。
仍端坐于马背上;未立刻答允的管亥只是沉默凝视着这位讨寇钦差,良久方道:「要管某效命也无不可,但大人能先回答两个问题么?」
诚恳点头的刘备忙拱手说:「不知仲烈欲问何事?」
「敢问使君,你刚刚提及要救四方贫困;然而造成民不聊生的原因岂止是各种天灾所致,腐化朝政与不公平的税制似乎还比洪水、乾旱或蝗虫恐怖吧?尊驾虽贵为皇亲权要,可是面对积习已久的弊端恶律要如何力挽狂澜,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管亥顿了顿,又指着臧霸问道:「另外,像他这样好武艺的将领,使君麾下还有几位?」
「臧将军的『二龙诛仙枪法』独步武林,连环飞枪术更是江湖一绝,刘某手底下尚无可与之媲美者—」有技巧的先回覆对方第二个疑问,刘备接着又说:「至于沉积多年的败坏政风跟社会阶层之不合理待遇,确实较诸般可防止的灾祸更能动摇国本;不过知难行易,只要咱有决心造福苍生,抱着明知不可为而仍为之的坚定意志,相信那使千千万万之汉家人民有安享美好生活的一天,终会到来。」
脸上仍是不动声色;细聆的管亥没多久又再次问他道:「大人的话是很动听啦,可是你要怎样才能打破士族垄断田地且不缴税之荒谬规矩?该如何令比土匪还更加狠的衙吏不再拿奇怪税例来剥削老百姓呢?」
「改革!欲除此弊,非彻底改革不可!」亦对这两大劣规伤透脑筋的刘备之前就下过一番功夫研究,此刻听管亥复提到了重点,即把自己得到之结论搬出来说:「地方世家往往与中央或州郡政治面有着利益挂勾,而压榨善良的各处贪官更和索贿之干政佞宦关係密切,倘要根绝必先肃清朝廷之为恶宵小;但这目标却不是一蹴可成,备若没有似仲烈这样的仁人志士佐助,理想再多也无法实现——」
「受教了—」能感觉对方话中并无虚伪或敷衍成份的管亥,滚鞍下马后便将「绿麟刀」弃于一旁,单膝跪地的抱拳道:「管某愿效棉薄之力,以助主公成济世革政之大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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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置俘虏及收缴器械物资的工作,就持续到近午才大致完竣。
头一遭指挥古代大规模战役,刘备的整体表现还算可圈可点;唯一美中不足处,即是没能做好与各会剿军团之联络,合组一个庞大且有效的围堵队形,致城郊突击与追捕败兵过程逃走了不少漏网之鱼。
儘管如此,他的展获仍极为丰盛;别说自愿纳编的青壮教众已增至六万之数,光是从每座建物里搜取之金帛亦远超出大伙的想像;而廪仓屯积可供应多年的大量穀物与铁甲军脱下之盔冑,更让急需粮食、精铁的刘备领地进帐不少。
不过这回胜利,难免还是付了些许兵卒伤亡的代价——。
扣掉意外增援的并州兵及幽、冀二州友军不算,自家的泰山军马便有将近三千人死伤,陈到自上党带来的「白毦兵」及赵云组建之「龙骑士」、甘宁所统率的「两栖特战师」总人数也损失了两千馀名;这与黄巾教十二万众的比例虽极悬殊,但寄予厚望的刘备仍感到既愧且疼。
惭愧的是己方阵营全属训练良久之精锐,城郊的遭遇战及「朝天殿」林子里儘管杀得武装教众鸡飞狗跳,然而一跟张角的王牌「铁甲军」槓上,却无法突破那道甲坚刃利之守卫防线;当然,因没人料想得到有这支部队的埋伏,在欠缺有效反制利器的情况下还能获得如此成绩,这种辉煌战果算很值得自豪了,只是看见努力训练出来的儿郎一口气挂掉恁多数目,刘备心里仍如同刀割般痛了好久——。
亦亏得黄巾教那些外援队伍没能及时赶上参与此役,否则这群久战疲兵纵然不致败北,却也注定要赢得万分辛苦;何况俗话说「杀敌一万,自伤八千」,仗一打完,剿寇军伤亡的程度势必还会再增加许多。
就地处理好敌我双方的阵亡尸体后,率众简祭亡灵的刘备等臧霸挑妥了万馀补充兵员的战俘及领取分拨之粮饷,即嘱咐他和颜良、文丑二将说:「徐州界的泰山阵营便有劳三位主持了,宣高返回时亦代备告知子敬及幼平、公奕、元俭四人费心打造水军基地;若无差池,中原很快就要点燃民变四起的锋火,各位且把握时间整兵备战,刘某待朝廷大事尘埃落定,即赴淮泗来偕诸君扫平江南乱贼。」
送走拍胸脯挂保证的三人,刘备又向张郃、高览、趜义、潘凤四将道:「冀州兵马便託众将军先提往邺城交割覆令,并请刺使速遣官兵接管鉅鹿各项军防要务;备待此间琐事了结,会专程到州牧官邸向王大人亲致谢意,咱在那里碰了面再一齐回上党郡——」
公孙瓒等抱拳轰诺的他们一离开,也来跟同窗好友道别说:「玄德,兄弟亦要归返易京了;范阳乃新驻之地,我得赶回去整顿整顿。」
握住他双手,满怀感激的刘备诚挚叮嘱道:「这番恩情我就不再赘言了;幽州一向为我汉室阻夷屏障,伯圭今立助讨黄巾邪教的大功,天子必将委以兵马之权,你肩负安内攘外大任,还请善自珍重。」
「老同学放心—」偕其走向战驹的公孙瓒笑着说:「那伙茹毛饮血的生蕃若想趁火打劫,我一定叫他们的妄动蠢举粉碎于关下!」
看这两支客军远离了鉅鹿,刘备即领诸将进城出榜安民;当然,他晓得此处百姓已受张角蛊惑多年,短期内自不可能对那捣破总坛之朝廷部队有啥好脸色瞧,所以指派甘宁、陈到与新收五将协助童渊、貂婵押解战俘及粮帛物资的刘备便把三位拜弟留了下来,同与徐晃、张辽、高顺、曹性暂镇该郡,一直到冀州兵交接后再撤回上党。
抱着义女尉迟嫣的貂婵仍用她深情瞳眸,文静注视人丛中的未婚夫婿,没跟众人一样围着他讲个不停;最后还是在童渊的善意提醒下,诸将才给略感忸怩的刘备抽空过去和聚少离多之伴侣互诉情衷——。
「婵妹,又得要麻烦你啦—」一碰到异性,向来口齿灵俐的他舌头却像打了个结,良久方道:「备不在的这段时间,爹娘和嫣儿就要请你们三位多加费心了;我一办妥了邺城军务,立即快马转回黑山寨。」
有别于甘彤的刁蛮叮咛及糜萱之露骨表白,貂婵只是婉言慰藉着他说:「你放心去处理国家大事吧,无庸挂念嫣儿与爹娘,他们有我姐妹三人在照应着呢;倒是你,可记得要平安回来才好——」
说完,她又望向早已哭累睡着的尉迟嫣道:「这孩子挺乖巧懂事的,我相信彤姐、萱妹甚至娘亲见了也会很欢喜;你有空要多陪陪她,用父爱弥补嫣儿的缺憾,好报答尉迟姑娘的捨命拼救之恩。」
凑近细瞧貂婵怀中这睫毛兀挂泪滴的小女孩,刘备爱溢横怜的悄声说:「是的,若非尉迟姑娘代我受那飞龙梭的致命一击,刘某怎还能活着与大家聚首;这份恩德如同再造,备有生之年决不敢忘。」
两人正交谈间,尉迟嫣已迷迷濛濛醒转了过来;她边搂住貂婵雪白脖颈边揉着惺忪眼皮,待看清楚面前伫立者是死去母亲託荫终身的刘备,方努力睁开超萌的一双大眼与他愣然对视,模样委实可爱至极。
替她系紧了新披棉袄领口上之衣釦,刘备语气柔和的道:「得这样子穿才不会冷—;嫣儿,刚有吃饱吗?你回上党途中要乖乖听话喔。」
似乎还不怎么习惯与刘备互动,以点头回应的尉迟嫣仍是怔怔瞧着他发呆;这时貂婵已在她耳畔轻声的说:「孩子,他又要出远门去了,需得过个好几天才能再回来陪伴咱们;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讲?」
先惊疑不定的扭头看看貂婵,尉迟嫣接着又将视线停留在他脸上,忍泪欲哭的表情令人动容;亦不捨分离的刘备连忙安慰道:「好嫣儿,我数日后便可赶回家来跟你作伴;你别难过,咱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你—该不会是也跟—也跟妈妈一样,又不要我了吧?」忽伸臂环抱住刘备颈项,这女娃的呜咽啜泣竟让两人亦同时流下了泪来。
他紧搂着尉迟嫣拍抚的说:「你是咱的心肝宝贝,我会永远保护你平安周全;乖,别哭啰,否则漂亮的脸蛋要变成小花猫了呢——」
依言拭去泪水,但刚经丧母之痛的表情仍看得出来,她还是很怕刘备再度弃己而去。
于是在和大伙一块送行时,尉迟嫣也由貂婵握着小手紧跟在后方;而当刘备步向城门口正要上马之际,她忽挣脱了牵引越众而出,并于踉跄不稳的奔跑间,终于哭着喊道:「叔叔—叔叔—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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