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所谓造化弄人啊—」忽明白秘辛的刘备忍不住喟叹着;过了良久,他方又提议说:「其实黄兄弟的症状也不是完全没有治癒之可能,像我母亲先前罹患罕见热毒,即是让华先生给医妥的;此君已定居于上党在培育着习医人才,咱回去后便商请先生偕赴荆州,或许事情将有转机。」
「太好了!当世两大名医若肯合作,叙弟可有救啦,而且义父一定会很开心;」双眼顿亮的赵霖拉住他手兴奋道:「大师哥,谢谢你!」
刘备亦暗自代这活泼的纯真少女喜悦;隔了片刻,赵霖就酡晕着双颊放开对方的手掌,并在尴尬的沉寂半响后又说:「至于赠我另套枪法的,则是那扬州吴郡富春的孙家『霸王枪』及『古碇刀』传人——」
「孙坚孙文台?」差点掉杯子的刘备再次脱口道:「愿闻其详。」
复微斜起俏脸凝视着他;渐由惊讶化为纳闷眼神的赵霖过一会才狐疑反问:「奇怪欸—;怎么全天下的狠角色,大师哥都十分清楚?」
乾咳了一声,刘备表情略窘的解释说:「文台勇冠三军,乃着名的『江东之虎』,天底下有谁不晓得?我这『讨寇枢密使』既兼负拔擢可用将领之重任,倘连他也不知道,岂非白混了那么多时日?好妹妹,你快些讲吧——」
这句不经意的称呼,顿让赵霖脸蛋又绯红一片;她瞟了瞟亦察觉语病而装傻的刘备,即接着道:「我陪乾爹一护送张太守和叙弟到了长沙郡,便独自南下启程前往江东,在柴桑、寿春附近打探师父交待寻觅的任务未果后,又沿卢江直赴秣陵,心想若至会稽仍无进展的话就要动身回幽州去,谁知才接近富春地头即遇见他正和一群人打架;那些家伙大师哥也都认识,除了严白虎外,便是鉅鹿之战全死在你们结拜兄弟手中的『龙王』易剑辉与『青脸鬼王』曾焕等一票贼胚。」
愈听愈奇;诧异的刘备马上先回想到跟曾焕、易剑辉交手时,确实有听他俩私议过赵云像极曲阿坏事小白脸的对话,并又忆起父亲曾託人赴江南探寻妻子之言,不禁推测的问说:「你因出手协助他们抵御这伙武功高强的敌人,文台感激之馀就将源自项羽的家传枪法授予了小师妹?」
「我只是路见不平罢啦—」轻咬着下唇,已按耐刚刚悸动情绪的赵霖续道:「易剑辉这些鬼头癞蛤蟆全邪里邪气的,一看即知均非善类;年龄稍长于你的孙大哥虽极有本事,他麾下的黄盖、程普、祖茂及韩当四大护卫亦悍勇非凡,但毕竟架不住人多势众的骤侵强敌,小妹帮场不过是凛遵师训,哪晓得他事后会把『霸王枪』倾囊相授。」
回想已成亲数载之孙坚送别时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眸,她便又悄喟的叹说:「其实孙大哥都已娶了两位美貌夫人,长子伯符也才少我几岁而已,根本无需将心思错用在小妹身上;这套枪法,我真的受之有愧——」
听得出来两者那种「落花有意」的单恋情愫,刘备儘管保持一贯的镇静,肚子里却早就笑翻了;要不是因缘际会的诸般巧合使他回到汉末,有谁知道赵云不仅有个武艺在伯仲间甚至之上的双胞胎妹子,而这对自己产生放电火花的巾帼英雌更拜黄忠为乾爹,还曾令虎踞淮泗的孙坚晕过船,倘跟原时代的人说起,大伙铁定会将他送精神病院。
那即可解释蜀中五虎大将因何只赵、黄二者特别交好了——。
东川争夺之役为了要搭救已年逾七旬的黄忠,固守本营的赵子龙曾不惜冒长板坡旧险,再度单骑并数次冲进了千军万马的曹魏大阵;刘备入赘江东和保护诸葛亮赴巴丘祭奠周瑜时,程普、韩当等一班耆宿亦从未刁难于他,后来川兵藉报关、张之仇的伐吴前夕,也只有此君敢犯颜谏阻,不怕得罪已在两川僭称承接汉帝正统的刘备。
然而以她之能耐与活跃个性,怎会似不屑屈膝丁原、吕布的郝先般郁终在整个三国史里?这便让现今的刘备百思不得其解了——。
「放心吧,我跟你说的那只『江东虎』孙大哥,关係仅止于普通朋友。」连赵霖自己亦想不透干嘛要突然补上这么一句;面红耳赤了片刻,她已掩饰的问道:「喂!大师哥都不会好奇人家在帮师父找些什么喔?」
强忍住了央询冲动,刘备坦迎她那一对灼热眼神的说:「因事涉家父隐私;未徵得其同意前,备万死不敢潜越探问——」
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赵霖又嘟哝着道:「傻子,你父亲不就是我父亲吗?唉!反正师母的事情我即使不讲,他老人家也一定会告诉你的。」
「你的意思是—是已经找着了么?」想念母亲的他终于颤声问。
这回却摇了摇头,不过赵霖后面的话可十分耐人寻味;焦虑不已的刘备只听她说:「小妹亦无法判定算不算找着了;我刚不是提若去会稽再没发现便要返转了吗?事有凑巧,在我要离开的前一晚,那偕同嫁入孙家的两位吴姓嫂嫂就请孀居老夫人也来劝小妹留下,而当我简略讲完是帮亦掉过魂魄的师父寻找爱妻时,她即僵在当场——」
「小师妹是说—,孙老夫人便是—便是——」脑袋忽一声轰响;刘备此刻哪能再把持得住,情急中却换他拉紧对方的手追问着。
「她倒没直接回答欸;」仍摇摇头的赵霖见大师哥如此反应,不禁大惑难解的问:「你干嘛也这么激动?依我所知,师父元配是河北的颜家千金,但她与师父的独生子童飞师兄已逝世十几年啦,什么时候多出了位离魂的失散夫人?大师哥既是师父的螟蛉义子,又何必对那无中生有的师母亦耿耿于怀?你们俩和孙老太太—,究竟是谁?」
这可是他回汉末后碰到的首位质疑者,苦无知己分担心事的刘备几乎就想对其全盘娓叙那些复杂缘由;然而历经一番斟酌下,幽叹的他终究还是闭上眼睛回避着道:「整件事说来话长,而且我即使讲出口,你也未必便信;算啦,小师妹就当我没问,好不?」
瞧刘备一脸沉痛的表情,赵霖的烱利眼神亦逐渐软化;隔了良久,她忽声若蚊鸣的说:「我信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愕然睁眼的刘备这次却装不得傻啦;幸亏主动转过头去的赵霖率先打破尴尬气氛,又强作欢颜的续述:「咱聊到哪了?喔,我说孙老夫人立即愣住了对么?其实严格的讲她也没承认或否认,仅于临别时要我传句话给恩师,所以小妹亦难晓得那算不算找着。」
很想打破砂锅问个彻底,但他知道赵霖既如此表示必会仔细交代清楚;不久,刘备果真便听她接着喃语道:「大师哥也一块参详参详这句话吧;孙老夫人那夜是在我耳畔悄声的说:『鍊坠复失,务防彼变』——」
乍闻这听来像无甚关联的八个字,全神贯注的刘备不由得愣了一愣;他本以为那远在东吴曲阿的孙老夫人倘若真是母亲,晓得夫婿遣徒来寻至少会讲些较明白的字眼供其辨别,然而现今所託的这话语别说小师妹不懂,就连自己亦有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的困惑,因此琢磨半响的他不禁问道:「小师妹,你觉得孙老夫人的精神状况正常吗?」
「她身子骨一直都挺硬朗的—」十分笃定的赵霖又补充着说:「老夫人虽年届五旬,不仅毫无龙钟之态,且武术根柢还扎实得紧;易剑辉、曾焕一伙宵小那次之所以会铩羽而归,即因她适时赶来助战的原故。」
「既然如此,愚兄可也无法猜透其中的关键点—」皱着眉头,刘备忽起身踱思的道:「看来只有小师妹先赶回上党详稟了父亲才能揭晓答案了;幸亏此间大事已毕,待邺都兵马布妥二城的防务,我便跟着回上党去。」
赵霖这时却又嘟起嘴巴说:「不要—;人家刚从江南千里迢迢的跑到这儿,累都累死啦!你怎能马上撵我走?真没良心——」
听见她一语双关的埋怨,搔搔头发的刘备忙致歉着道:「确实是大师哥考虑欠周了;那小师妹就先好好歇息吧,等我安排完治理冀州诸郡的班底,咱再一同去见师父,并与华神医研究赴长沙救人的细节。」
这才转嗔为喜,尤其是那句「咱同去见师父」更叫一向豪爽的赵霖心跳没来由加快了许多;但无心讲出口的他,如今哪有空理睬那突然沉寂无声的小师妹,直到刘备不晓得已在斗室中绕踱了几十圈,方又听见赵霖竟怯生生的问:「我哥说—你已有了—有了三名未婚女眷;她—她们对你如何?」
「温柔婉约,贤淑善良;任择其一皆备莫大福缘—」兀自深陷谜团的刘备应口而答,随即才错愕停步的反问:「小师妹问这作甚?」
未察觉他的瞠视,那亦昂首冥想的霹雳娇娃只自问着说:「婉约贤淑?像很不好学欸;唉,我跟『温柔』这二字似更扯不上边——」
极想上前慰抚她,然而刘备一时间又感到啥都难以启齿,于是师兄妹俩便在无言以对之馀默默凝望了彼此良久;不一会,还是那儘管已情根深种却生性开朗的赵霖率先打破了僵局道:「无妨,今日不过是头一遭碰面而已;我连师父最高明的『飘絮定山掌』都练得比哥哥厉害,偏不信没法子学你说的『温柔婉约贤淑』,咱走着瞧吧!」
说罢她已一溜烟似的逕奔出门外,仅留傻眼的大师哥呆伫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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