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汉疆域幅员辽阔,光穷毕生之力恐怕都无法遍访十三州了,昭哪还有间暇再游走别处异域——」不解其意的他直接回答道。
亦像是讲给在场众人听似的,刘备稍把音量提高着说:「正因圣上统治的地方实在太大,很多人都以为我们便是宇宙的中心,但不知汉邦终究只算世界的一块角落而已;徐州濒临江东,可透过黄河进入渤海,但有谁清楚海的另一端是什么?它绝非天地的尽头,反倒是连结许多国家的管道,咱要开阔视野,就务必要勇敢踏出第一步。」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备之所以会选『远征』这个称谓,是因此一过程将充满未知的无穷挑战,却不是刻意去侵略它国,否则咱与边境那些狼视之胡蛮何异?我们物产虽丰富,仍可用互易方式消除双方种类有限之缺憾,而且后代子民将得到更多元化的发展空间;子布啊,你我既全在为众百姓着想,岂能效襟窄之辈故步自封?」
「惭愧,昭—受教了;」脸浮赧色的张昭忙起身拱手说:「大将军若有用某之处,张昭必竭忱佐随,扬我汉室国威于四海异域!」
顺利拉拢未来匡盛东吴的此人暂时加入徐州阵营,猛然想起一事的刘备于寒暄过后即转头向萧建问道:「萧兄,您对琅琊辖境的阳都县可熟?」
这尚未任职「琅琊相」的魁梧汉子忙离座诺答着:「回稟大人,某虽祖籍东海,自幼却和家父迁居至彼地;您有何差遣,但请吩咐。」
「那么—,贵县城中是否有户覆姓诸葛的人家?」刘备便略显紧张的又续问:「备记得那表字君贡的诸葛珪先生育有三男二女,不但其弟诸葛玄是荆州属吏,他自己还曾当过兖州的泰山郡丞,是吗?」
点点头,明显有深刻印象的萧建又赶紧恭答说:「大人讲得很对;不过这位诸葛先生任内因无法根绝臧将军所统领的泰山—泰山寇患,忧愤成疾,早就已经辞官回阳都养病,目前身体状况似乎不是挺好的——」
吁了口气,庆幸自己走运的刘备即顺着话风道:「某仰慕诸葛先生许久,恨无缘一见;萧兄既熟悉他那边的住处,可否引备前往拜访?」
听这亲和力极强的大将军赶着去琅琊,除赵昱、糜竺、苲融、曹豹、曹宏留下帮陶谦处理收容区规划及联络群绅放租间田的事宜外,陈圭父子、孙乾、吕范、王朗及刚归顺的张昭便依依不捨直送到城门口;刘备偕赵霖、太史慈、萧建一上马,就对众人抱拳说:「各位且暂佐陶公治理州务,并以馀力整顿寿春、淮南等饱受荒灾之地界,用心寻访此间贤能;待备平定了邻近各州贼乱,再徵召诸君为国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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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都县西郊,一幢佔地不宽却相当精緻的木屋即座落在溪涧旁。
是的,父子兄弟尚未生离死别的诸葛家——。
没像演义中「三顾茅庐」恁般天不从人愿的复杂艰难过程,加上此离大军驻地不远,策驰半天便抵达的刘备一行人不但已求见替卧床老父煎药汤之长兄诸葛瑾,更远远看到正驱牦牛在携卷耕读的十三岁孔明。
当然啦,连他那帮忙捡拾柴火之幼弟诸葛均及张罗晚膳的大姊诸葛芙、二姊诸葛虹,刘备都得偿所愿的一块有幸遇上了。
表明了身份后,他先阻止欲待起身施礼的诸葛珪,方跟年已弱冠的诸葛瑾私下道:「子瑜,令尊的徵状乃积郁导致之心病,若不对症劝解,当世名医也回天乏术;刘某虽不才,倒有一策或许可令诸葛公病体好转,您若信得过在下,就让备勉力一试,如何?」
闻言忙跪地叩拜;见四旬父亲日渐憔悴成彷彿六十出头年纪的苍颓叟翁,诸葛瑾纵使心急如焚,然则又怕影响到弟妹们而不敢稍形于色,这时听折节来探的大将军提及,忍不住眼眶泛泪的呜咽说:「家父一年前自泰山郡返回即病况加深,我等儘管遍请大夫来诊疗亦皆药石罔投;某知那豫州谯县的华陀已远赴您辖统之上党郡,『医圣』张仲景又恰往长沙城任太守职务,本欲下江东建安邀侯官县神医董奉亲至,却担忧老人家缺乏照料,公倘有良方可救父命,瑾将结草衔环以为报答。」
总算搞懂这岁数较自己略减但一直被孙权委以心腹重任的蜀相胞兄,当初为何毅然南下的真正原因;能体会那种心情的刘备便于搀扶之际对他坦言道:「尊驾宽怀,元化先生此刻也正与张太守会诊一怪病患者,待某对令尊叙明泰山义军的其中环节,就请贵府众宝眷随同部队起行,俟平定了豫州贼乱,备再护送各位前往长沙郡;您的叔父胤谊公目前似是恰在荆州任官吧?咱正好可一块去探访他,好不?」
等无计可施的诸葛瑾点了头,刘备才向诸葛珪委婉解说臧霸众人盘据泰山的作用;而这一直为奈何不了山贼的前地方官此时方忧闷顿消,并心悦诚服的拱手说:「若非大人高瞻远瞩,我徐州五郡俱为虀粉矣;请恕我等眼光短浅,数次冒犯臧将军虎威——」
以「非战之罪」温言安抚了他几句,并徵得举家随往荆州的同意后,终于不枉此行的刘备即託萧建先返营吩咐军士送了一桌加菜伙食与数辆马车,然后才有机会和那刚从麦田耕作回来的诸葛亮间聊。
看着这位于旧史中助益甚多的「贵人」兼知己,五味杂陈的刘备心里感触实在难以诉诸笔墨;不过有些欢喜过头的他尚不及说什么,反倒是诸葛瑾因父亲的病势大为好转而抢先开口道:「还是我三弟见识高人一等,早对家父论断那伙泰山寇绝非乌合之众,劝他不妨再观察一段时间;只是父亲较急性子,输了几次便气出病来了。」
「小兄弟,您是怎么断定这支泰山义军不简单?」刘备望着正帮幼弟擦脸的孔明,微笑的问:「诸葛先生用兵时,应没带您一块去吧?」
「若亮在,家父就不致于打败仗了—」抱起五岁的诸葛均,孔明边拿刚织好的花环给弟弟,边漫不经心的自语:「临阵无怯,进退有度,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啊,哪里会是什么蚁聚寇帮?小子纵未亲眼观斗,但听爹说彼军主将勇而不骄,亦从不驱遣士卒劫夺民间,且山寨驻扎处乃易守难攻之咽喉要地,我即猜测他们定非等间之辈。」
暗自讷罕的刘备正想再继续讨教,忽看他随手放在几上的那捲竹简,忍不住好奇拿来一翻,却见里头尽是写些季节交替的风向、雨势变化和各种水域、山脉险要之笔记,不禁诧异并改口问:「这是—这是您的读物?孔明先生,以尊驾岁数不觉太早了点吗?」
坦然回眸直视,铁定成为明日之星的孔明接着便讲出了一段经典名言:「为将者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法,乃碌碌庸才也;亮于年前就自爹爹口述方位拟定一套火攻的制敌划本,但时不我予,恨无验效之机会——」
摊开其从幼弟口袋中掏出的一团玩皱旧帛,刘备发现他不仅把泰山义军那几处埋伏位置扼要但精确的简略标示,更附注该由何地放火及哪边截堵的详细图解;诸葛珪当时若真依计而行,臧霸的劲旅非吃大亏不可。
终于明白此君为何会让后世谑称「智多近乎妖」了,难怪赤壁鍳兵的周瑜及陆逊、曹操、司马懿等辈拿他没辙;再不敢轻忽其年幼的刘备即肃容揖说:「幸好先生计策未蒙採纳,否则我军危矣。」
「如此雕虫小技只瞒得过别人,若大将军亲自督战,亮徒为公取笑耳—」哄手舞足蹈的弟弟去屋外玩耍,诸葛亮这时方对神态恭谨的刘备揖道:「大将军以寡击众剿灭贼教总坛的鉅鹿之役,和计破叛军胁挟皇室的勤王义举,均让小子万分拜服;您是谋勇兼备,远胜亮仅懂纸上谈兵,况且公施恩各州,我再狂傲亦不敢与您敌对较量。」
「那是弟兄们群策群力的成果,备焉敢厚颜居功?」又还了一礼;听他颇为欣羡自己渐闯出声名的武术,刘备便试探的说:「先生美才良质;倘复习得一身搴旗斩将的本领,当可扬威四海,驰骋于天下。」
双眼绽放兴奋的神采,心动不已的诸葛亮果然道:「您谬讚了;不过亮要是能有大将军一半的武艺,临敌上阵就安稳得多啦。」
「这有何难?倘不嫌弃,某倾囊相授即是;依先生的悟性,备有把握三年内使您学到纵横沙场的好功夫。」萌收徒之念的刘备便趁机游说。
再无迟疑,诸葛亮立刻叩首着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想不到他也继天子和牛人般的周瑜、郝昭皆成了自己衣钵传人,刘备待强忍窃笑的扶起此君,方问那上前道贺的诸葛谨说:「子瑜,亲在不远游啊;何况备正欲倚仗公等父子匡国之能呢,您可肯屈就否?」
毫不犹豫即满口允诺;这时候,自营中运来的热呼呼菜餚恰已送至,不枉此行的刘备便偕赵霖、太史慈入座一块与诸葛家餐叙。
席间,他瞧分别大孔明三至六岁的芙、虹两姊妹谈吐大方,细问下才晓得以前全是她们在帮甚为好学的四弟准备阅读籍册,求才若渴之馀不禁就问道:「二位才华亦不逊令兄,何必甘心落于人后?某深信巾帼不让鬚眉之理,若有意报效朝廷,某当安排——」
相视一笑,那双姝即异口同声的答说:「固所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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