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诩全身震了下,云扬的情话,真是直白又灼心。她心悸动起来,用力回抱住他。两人抱了一会,刘诩又怕他抻着伤口,收回手,让他放平身子。仍不放心地追问,“扬儿可真是想通了?”
“嗯。”云扬挑唇笑了,刑后苍白面颊,象开了朵耀目雪莲。
“……哎,自己别再又伤又病了,就是顾着我了。”刘诩终于松了口气,颓然跌坐在床前。
平静了一会儿,刘诩重新给他上药。
云扬很安静地,只爬在枕上出神。
“好了。”这一身伤,刘诩长吁口气,“要知道挨顿狠的,你就全想通了,还不如当日我亲自动手哩。”目光落在云扬挺翘的臀,修长的腿,遍布伤痕,就难忍地又气又疼。
“哎……”云扬试着动了动身子。
“刚上了药,淘什么气。”刘诩按住他腰,不让动。
“这药定是极好的。明日,可起得身?”云扬侧头看她,眼里又有了生气儿。
“自然是大内最顶尖的伤药。”刘诩狐疑,“你明日要起身做什么?”忽地想起一事,又沉下脸,“莫不是又要到云帅帐前负荆请罪去?”
“哎,主上还真是了解属下呀。”云扬叹气。
“嘿,”刘诩彻底立起眼睛,“你敢?不准去。伤好前都不准下床,别逼我下旨哟。”
云扬吓了一跳,那不得爬几个月?只怕全身都得长蘑菇了。他爬在床上,侧着头,目光亮亮地看着刘诩。
刘诩反应过来,蹲下搂住他肩,“你这小子,到底打什么主意?”怎么离了云逸,就日渐淘气的样子?
果然,云扬展颜笑出来,“不去负荆请罪。大战在即,铁卫和粮草都到位了。明日,皇上就升帐吧,咱们得布置人马,进山赶那万只鸭子去。”
刘诩惊喜挑眉。
“大哥被气得重病,扬儿就算是死了,也换不回大哥的原谅。便替大哥胜了此役,权当负荆请罪吧。”云扬撑起来,郑重道,“将士们奋斗了数月,岭南、豫南叛军,已经平了十之八九。城效,十座容留区已经建成。数万军属正被迁进安居。云帅铁卫已经悉数带到阵前来了,粮草已经充备。万事俱务,又蒙陛下亲临,上下同心。胜负,此一役便可分晓。”
“春播节前,定报捷。给陛下贺春。”
刘诩震动。“扬儿!”她探手握住云扬的手,“好,咱们数月苦心布置筹划,盼大齐军士能一举得胜。贺春节,咱们一同在京城,与万民同庆大齐国泰。”
“是。”云扬挑唇,和煦的笑意映进漂亮的眸子里。与刘诩的,交相辉映。
————————————————————————–
天明。
中军升帐。
王爷刘肃坐在主位,侧首,坐着大齐新皇刘诩。
帐内一副软榻安置在两人身侧,侧卧着的正是昨夜才苏醒的云扬。
众将士和云帅铁卫营的将官,肃立在帐中。
云扬得王爷令,开始调兵。一道道军令刻不容缓地发下去,有条不紊。云扬声音不高,有些哑,却很稳。分派任务言简意明。此次进山围剿,铁卫们是主力。于是,他边说,一边随手写下令中的关键环节,随令一同递了下去。铁卫新来,对情势陌生得很。主帅云逸又不在,没人给他们分说详细。于是,云扬此举,甚是贴合裘荣等人心意。
“众位将军,此次战役,不同以往。”云扬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不怒自威,“山上的,尽是强匪。无论哪一队,对敌当以铁卫当先。把伤亡降到最低。叛军头领若不好对付,尽可阵前斩杀,不必回报。但对其余叛军招降为主,降了的,不侮辱,不虐杀,这是军令。”
众人齐声应是。
午前,作战会议散去。云扬缓了会儿,自己撑起来,去了铁卫营。
校场上,铁卫们正贯甲列队,战马低鸣。云扬刚进营,就被裘荣接住。他扶着冷汗涔涔的云扬,跺脚道,“铁打的呀,折腾了一早上,又跑来,可想着也要进山去?”
云扬脸色煞白的,被他一句逗笑,虚弱摇头,“本想去的。可就是没劲,怕杀不了敌。”
“你呀。”裘荣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自然明白云扬的不放心。
铁卫已经集结完毕。裘荣放开云扬,上了高台。目扫视自己的部下,森然道,“诸位,咱们不远千里,奔赴西北而来,就为的是最后这一役。听清了,这一次打仗,与以往大有不同。不滥杀,不虐俘虏,这是死命令。”云扬与众铁卫一齐肃立,抬头看着高台上严肃的主管。
之所以再三强调这个军令,是与大齐兵士已有战斗经验大有关系。大齐马上江山,将军悍勇。凡杀敌,皆是杀得多,杀得彻底为荣。忽而转了战策,要以招降为主导去对阵,必须以严厉军令为督导。否则再好的战策,将士们不买帐,做不到,也是徒劳无益。早间云扬布置命令时,也是一再强调要以铁卫为先,其余兵士在后辅助。相较之下,铁卫纪律最为严明。只有他们,才能真正将战策一丝不差地贯彻下去。招降越成功,西北将来的局势才会越稳定。这也是云扬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云逸率铁卫来了,才敢真正放手让人进山的根本原因。
“有阵前不遵令者,管代往下,可递级顶替。管代犯错,副管代可顶替,副管代犯错,副将可顶替……”以此类推。他目光扫向一众铁卫,肃然道,“这是云帅昨夜下的严令。”
“是。”众铁卫都是一凛,齐声应。
云扬站在台上,眼角发红。他想到云逸重病在榻上,还在为此筹划,心里疼。
“诸位都是元帅最得力的部下,既由我的手派了出去,便是云扬的责任。”云扬转目,看着身边这些熟悉的面孔,“云扬重托各位。咱们此役是以杀制杀,以仁抚众。云扬盼各位凯旋。从此还大齐西北一方太平,大齐全境至此再无兵乱。”
“是。”
猎猎北风,从西北山口横卷过来。校场上铁压的乌云,肃然。一声令下,众人上马,唿哨着,数十道烟尘,驰去。远处,烟尘分道,投进不同的山口。
————————————————————–
入夜。
刘诩在前营和王爷他们刚议完了军情。散了帐,带人回到自己的帐子里。见帐外,云扬正在熬药。
很小心地把药液澄进盏里,云扬又认真地把盏装进提盒里。
“给元帅送过去。”云扬吩咐身边一个内侍。
“是。”那小太监象得了宝似地,双手小心地捧着,一溜烟地送药去了。
云扬回头,看见刘诩正站在不远处。
“参见陛下。”
“嘶。”刘诩见他叩在地上,自己都替他疼。过来把他扶起来,挥退跟着的人。
进了帐子,她替云扬拧了湿手巾,擦了脸,替他宽了外袍,中衣,想了想,直接退干净了内裤,才安置在床里。
云扬这一天累得不轻。背上的伤血肉淋漓,躺下了,才忆起疼来。唇都咬破了。
刘诩一边替他上药,一边叹气。
喂完了药,见云扬终于缓过气来,眼皮又开始打架。刘诩叹息道,“药都熬了,怎不就亲自送去?怕你大哥见了又生气?”
云扬累得都迷糊了,打着精神,撩起眼皮,“嗯。”
“哎。”明明挂心,却又这样,让她心疼。
“熬药,是给大哥尽孝呢,可不是就以为为大哥能就此原谅,就消了气。”云扬换了个姿势,疼得咧了咧嘴。
“还以为你一散了帐,就去他床前守着了呢。”
“要照从前,就是这样。”云扬默了好一会儿,怅然叹气,“从前,我若犯了错,只觉得大哥打完了,就会原谅。我也就心安了。所以,总是缠着他。有时大哥气急了,打完也不理我。我就整夜跪在他门外,再不行,就变着法地折腾自己……”
“只要我一这样,大哥定会软下心。次数多了,我就觉得有了依仗。”
刘诩知道云扬身世,明白他对云逸的依恋。无言地轻拍云扬缩紧的肩,轻轻安抚。
“犯了错,就得自己承担。不该因为自己要得安心,就全加诸在别人身上。”云扬眼睛全湿了,哽道,“有了这样的心思,人就总也长不大。怎能不让大哥生气,失望?”
“扬儿……”刘诩搂紧他。
云扬转目看着自己的爱人,也回抱住她,“对不起,对你,对大哥,是我要得太任性。”
“扬儿呀……”刘诩心疼又欣喜,紧紧搂住他。人都说浴火重生,扬儿经历了这许多事,没有行差走偏,反而尽心努力,一天天长大。这样努力的孩子,这样倾心的恋人,让她怎能不欣喜。
☆、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又更一章。感谢大人们的热情回复。潇洒的动力就来自这里。只是有些大人的回复怎么也看不见,说是要审核,不知什么原因?有明白的大人告知一二。
感谢炫烟大人的地雷,大人的鼓励,支持着潇洒,努力更文,高质量,高速度地,更文。
两日后,第一批战俘送下山口中。
云扬正侧卧在床上喝药,闻讯直接披衣而起。
刘诩正在案前坐着,听见动静,忙掷下笔从桌后绕出来。“才喝了药,不好好躺着,淘什么呢。”
“裘荣他们解战俘下来了。”云扬眼里亮亮的。几日来殚精竭虑,担心不已,终于在见到这第一批俘虏时,云开雾散了。
“哎……”刘诩一把没拉住,云扬已经跑出帐去。
“这小子。”刘诩赶紧扯了件外衣,追了出去。
“刚喝了药,见了风看落毛病。”刘诩在帐外追上了他,亲手给云扬披上,系紧,“午时回来用膳,还得换药。”
云扬停下步子,伸手握了握刘诩的手指。两人在朝阳下依偎了片刻,依依不舍地分头处理公事去了。
—————————————————————–
随着越来越多的战俘遣送下山,铁卫们也基本都回来了。此回扫山,双方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基本达成云扬早先定下的战策。郊外十几座容留所里,不断住进新居民。除了叛军将官仍暂押外,其余兵士,皆与家人团聚。云扬几次颁布指令,又亲到容留所,细致安排,让一乡、一寨的人也能近邻而居,最大可能是消除这他们心中的不安。最大程度地保存住得来不易的胜利。
这日,云扬与老王商议,如今还能留在山上的,定是最悍死的家伙。如不除尽,恐死灰复燃。于是,他又把刚下山的铁卫重新集结,分做十队。这次上山只用铁卫,下了绞杀令。
又一次站在铁卫营的校场上。云扬与裘荣同立高台。
猎猎晨风,吹拂云扬玄色长衣,年轻英气的面容上,挂着成竹在胸的沉稳锐气。裘荣侧目看云扬,只觉每一回再见云扬,都有不同的观感。尤其这一战下来,云扬快速成起来。在他看,这小子,从骨子里,肖像云逸。
真的长大了。云逸元帅十年苦心培育,终成。这想法,让裘荣唏嘘不已。
入夜。
云扬亲捧着药盏,站在云逸帐外。
“大哥醒了没?”他略局促地看着从帐子里出来的军医。
“云参军。”军医忙见礼,“刚醒。”见云扬端着药,踌躇,军医也迟疑,“要不,您亲自送进去?”
云扬眼睛亮了亮。多日未见到大哥,他也想念得紧。但也终是想一想,他叹了口气,把药盏递过去,“大哥的病刚有起色,别再让我气着了。有劳军医送进去吧。”
云逸被亲卫扶着,正倚靠在床边。药盏送进去,还腾着热气儿。
“元帅,您喝药吧,趁热儿。”那亲卫小心接过来。
云逸这一病,竟似倒下了一座山。当日激愤下吐了血,气脉不顺,连累着多年征战亏空的身子,一下子病势如排山倒海般,铁铸的将军,无奈在病榻上缠绵。
他接过药盏,尝了一口,又苦又涩。云逸皱了皱眉,抬目看了看军医,“无事了,你歇着去吧。”
“是。”
“元帅,喝尽了。”亲卫在一边劝药。
云逸出了会神,“扬儿,是否在帐外?”
“呃?”亲卫吓了一跳,胡乱应,“呃,没,没在……”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