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韩璧这样出色的世家子弟,皇帝不是没有想过从宗室中找个品貌俱佳的女子许配给他,只是韩璧向来谁都看不上眼,什么公主郡主都不上心,婚事也就一直悬宕了下来。
如今看来,韩璧不是没有心,只是眼光比较古怪,不仅挑了个男人,还是个不甚聪明的男人。
皇帝疑惑地问道:“这个沈知秋,到底是有哪里好?”
韩璧:“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陛下,我从前没有尝过温水的滋味,便觉得冰水也能忍受;如今无意间喝了一口,心里暖了起来,就觉得此生都离不开了。”
一时之间,有千百往事在皇帝眼前回溯,那是许多年以前,在墙头不慎跌落下来的少女,朝他眉目弯弯地笑,那一刻他清楚知道自己天生是孤家寡人,不该就此动心,却还是仰头饮下这道缘分,而后是冷是暖,都是后话。
“既然你父亲不反对,朕又有何可说?”皇帝冷冷哼了一声,挥袖把他赶出宫去,“杨枝甘露不要,偏偏要喝白水,还炫耀到朕这里来了——韩璧,一月之期眨眼便过,你若是查不清真相,到时候你家产充公,又是布衣白身,连个聘礼都出不起,谁能看得上你?”
韩璧笑道:“谢陛下关心,臣为了成家立室,定当竭尽所能。”
第67章 陈情
京中风雨渐歇,朝堂之上却波澜迭起,诸多要事悬宕未决。
排第一的,自然是改立太子。
太子连夜逼宫,动静大得惊人,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几乎所有人都猜想得到,陆佩轩这个太子之位必然是要废了,通常来说,夺嫡原本是一趟浑水,如今却顿时成了一眼见底的清水,即便皇帝不提,群臣也要搅上一搅,表明与废太子割裂的立场。
三皇子陆佩琅身为皇后嫡子,虽然年纪小些,身份却是极正,此刻又是顺理成章登上储君之位的好时机,因此,早朝之上,众臣联名上奏,请立陆佩琅为太子。
南江帝却先问了韩珣的意见,话里话外,竟是仍把韩珣当成正经岳父看待的意思。
韩珣身为丞相,立储一事本就与他息息相关,难得地没有和稀泥,而是直截了当地答道:“三皇子殿下为中宫嫡子,品性纯善,兼有早慧,可堪大任。”这话从长辈的角度出发,不夸张也不修饰,朴实得很。
就此,三皇子陆佩琅,即日入主东宫,坐储君之位。
朝臣纷纷称道,心里却在想那被圈禁在宫中的废太子陆佩轩——他心心念念要住的东宫,如今不过一日就被嫡亲弟弟住了进去,枉他机关算尽,如今满盘皆落索,想来亦算是一种唏嘘。
这日早朝,除了改立太子之外,还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是禁止世家门阀囤养私兵,各地卫率统一由府兵负责,兵权尽数归于中央;其二,韩丞相告老辞官,帝允,亲封承恩侯,可世袭罔替,足见荣宠。
这样两件大事,群臣亦是早有所料,便如同提前排练好了一般,高呼陛下圣明,远远看去,便是一幅完美无瑕、君臣相得的景象。
“韩丞相辞官了?”沈知秋惊讶地说道。
虽是在先前就约好了要带沈知秋到天牢提审燕怀深,这日韩璧还是一大早便亲至墨奕,接了沈知秋下山,路途尚远,两人谈谈情又谈谈心,说说京中情况,乐趣颇多。
韩璧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我兄长至南方平叛,凯旋而归之后必获实职,如此,父亲不就得退居二线,去当个养花喂鸟抱孙子的承恩侯么?”
前朝复国说来不是件小事,不仅由燕怀深伙同不满陆氏皇室的世家在京中联合造反,南方各处更是竖起了复国的大旗,当初潜藏的前朝势力倾巢尽出,放手一搏。
因此,韩瑗不过刚来了京城没几日,又匆匆领旨到了南方监战,离开时抱着小女儿阿葭依依不舍了许久,直到妻子乔氏忍无可忍,一脚把他踹了出门才作罢。
沈知秋对权谋没有概念,不清楚丞相换人在朝中是多么大的动荡,在他心中,韩丞相不过就是与普通百姓一样想要安享晚年,于是对韩璧说道:“你兄长既已离京,你更应该多些回家陪伴父母。”
韩璧挑了挑眉:“他们现在看见我就烦,我若是一个人回去,怕是刚进去就要被打出来。”
沈知秋不愧为墨奕弟子,听见打字就来了信心,笑道:“你不要怕,我可以站在外头,你若是被打了,就叫我的名字,我立刻就能救你。”
韩璧忍不住笑了出声。
沈知秋皱眉道:“你笑什么?”
韩璧看见他这一本正经犯蠢的样子就觉得心痒痒的,遂牵起沈知秋的手就不放了,揉弄着对方的掌心,也不再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道:“你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回家?”
沈知秋:“我和你一起,什么时候都可以。”
韩璧心底一软。
沈知秋义正辞严地允诺道:“放心,谁都不能打你。”
这后半句一出,韩璧就知道他压根儿没听懂“一起回家”背后的含义,不过,看在前半句已经足够动听的份上,韩璧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全靠你了。”
沈知秋平时总觉得自己笨拙,如今终于有事能帮得上忙,忍不住悄悄笑了起来,这副模样落在情人眼里,就跟讨吻没什么区别,韩璧想都没想就把人扯进了怀里。
在路上打闹了一程,就连一贯好脾气的沈知秋都有些忍无可忍,可惜他嘴上说不过韩璧,又不舍得动手,等到车总算停了下来,沈知秋急急忙忙就要往外冲。
韩璧地拉住他的手腕。
“先把衣服穿好。”
沈知秋羞恼地点了点头,乖乖地把被扯乱的衣领恢复原状,才低声警告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韩璧盯着他锁骨上那处被布料遮住的吻痕,挑了挑眉。
沈知秋:“回去以后可以。”
韩璧立刻下车,很不要脸地说道:“快走,我们速战速决,审完回家。”
燕怀深作为谋逆重犯,证据确凿,被独自关押于深处的地牢里,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只待皇帝下诏,不必等到秋后,便能将他处以极刑。
韩璧带着沈知秋下了地牢的时候,燕怀深四肢均被铁链锁上,被打断的膝盖骨倒是上了夹板,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虽然脸上没有愁容,却也难掩狼狈,丝毫不见昔日打马养雀、雍容闲适的模样。
“你来了。”
只是他一开口,韩璧就知道他仍是那个曾经叱咤西北的燕大将军,兵临城下,岿然不动,方是英雄本色。
“带酒了吗?”他问。
韩璧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对着这位长辈,他心情难免沉重。
“没酒怎么说话?”燕怀深轻轻一笑,用手拍了拍铺了干草的地上,带动铁链碰撞出刺耳的响声,“璧儿,我知道你挑剔,可是如今也没有别的地方,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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