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 她们上去天台。
赵暮夕住的六楼是顶层, 天台几乎变成了她的专属地盘,一个人的时候,她常喜欢在围栏边趴着, 发呆吹风看星星,有时候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
说起来,赵暮夕还从来没有见过流星雨。
顶楼的风景并不好,周围都是小平房,不像在市区, 站在摩天大厦上, 放眼可以收尽都市的繁华。赵暮夕不自觉瞄了瞄纪与棠,带她来到天台,低头就是一条条的小破街, 她会觉得可笑吗?
在纪与棠面前, 赵暮夕总是有种卑微感。
“你第一次看这样的‘风景’吧?”赵暮夕指着楼下, 蜿蜒破旧的小街道,昏暗的白炽灯,隐隐传来小贩的叫卖声,这里的人大部分粗鲁, 说话大声,隔着几层楼都能听见谁家在吵架。
对比起纪总的生活,天上人间。
“嗯,这里的星空很美。”
这样一句话,让赵暮夕心里一暖, 蓦地转过头,纪与棠正仰着头,看着璀璨的星空,她的侧脸比今晚的星辰还美。
“对啊,这边空气好嘛,星星可漂亮了。”赵暮夕望着她,也慢慢抬起了头,释然笑了笑,抬起头就是另外一片天地。
林微总说有钱人怎么样怎么样,那是因为她没碰上纪与棠吧,赵暮夕现在觉得纪总真是好到没话说,这世界上,怎么有她这么完美的女人,优点都让她给占全了。
“你这么爱喝酒?”那天在聚会上,赵暮夕的酒量让纪与棠挺吃惊的,还是被赵小姐的外表骗到了,长得纤瘦又是一副乖乖女的形象,每次看她喝酒,纪与棠总忍不住说她两句,“女孩子少喝点酒。”
赵暮夕捧了几罐啤酒上来,就是想喝着玩,“纪总,我都25岁了,还女孩子……”
“你看起来可不像二十五岁。”纪与棠看着她那张会骗人的脸,说她二十岁,也会有人相信,纪与棠也拿过一罐啤酒,和她一起喝起来。
“你别喝酒!”赵暮夕也是绝了,不知道从哪掏出一盒牛奶,“你喝这个~”
纪与棠对她无话可说,看到她这模样就忍不住要笑,“我不多喝,你也别多喝。”
其实医生当初只是说,让纪与棠一个月内不要碰酒,现在都过去了好几个月,况且啤酒也不太碍事,赵小姐太紧张了点
“够了够了……”赵暮夕看她喝了大半罐以后,二话不说就从纪与棠手里抢过酒,摇了摇,好像还有半罐,赵暮夕没想那么多,直接拿起易拉罐贴在自己嘴边,咕噜噜一口气喝干,朝着纪与棠笑了笑,“没了。”
喝过酒后,她的嘴唇红润润的,纪与棠抱着胳膊打量赵暮夕,脸上带着笑意。
“我脸上有东西么,这么看我。”
“你喜欢吃别人吃剩的东西?”
“啊?”纪总的语气,怎么说得自己像个变态一样?喜欢吃别人剩下的东西,赵暮夕想起上回的煎饼果子,还有这回的啤酒,难怪纪与棠这么说她……
“我哪有……”
纪与棠想起上次去看与潞演出,在检票口碰上赵暮夕和林微,“我看你上次吃别人吃剩的冰淇淋,吃得挺开心。”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纪与棠居然还记得,纪总翻旧账的本事真的很强。除了纪与棠,赵暮夕好像还没有吃过别人吃剩的东西,就是林微,也没有吃剩了再给她……
赵暮夕没接纪与棠的话,而是自言自语嘀咕着,“说好的流星雨呢……”
“想好许什么愿了?”
赵暮夕撇撇嘴,“那还用想么,当然是一夜暴富。”
果然,赵暮夕没有哪一天是不谈钱的,纪与棠反问她,“对你来说,钱才是最重要的吗?”
“嗯,钱最重要。”赵暮夕转过身,很认真地回答纪与棠,她又拉开一罐啤酒,皱着眉往嘴里灌着,赵暮夕并不喜欢说这种言辞,但以她现在的处境,却不得不时刻用这样的言辞来提醒自己。
“慢点喝。”这句话似乎刺到了赵暮夕的痛处,她心情变得有点不好,纪与棠见她大口喝着啤酒,仰着头,脖颈白皙而修长,低垂的眼眸下,像是藏着不想与人诉说的故事。
如果钱对她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为什么当初给她两万块,她却不肯要?纪与棠也曾以为,她是个迷失在都市灯红酒绿生活里的拜金女,可直到进一步靠近她,才发现并非如此………
赵暮夕抿了抿唇,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有时候甚至觉得,钱比命都重要。”
“又胡说了。”纪与棠低声反驳道,可看她的眼神,这又不像是一句信口拈来的胡话,反而像是在心中压抑许久,现在终于说了出来。
“真的,你不是我,你不会知道这种感觉的。”从小以来,赵暮夕就认为什么都靠不住,只有自己有钱才最靠得住。
她说着,声音里有几丝颤抖,纪与棠想问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可又怕揭开她的伤疤。赵暮夕看似坚强,实则脆弱得很,那天清晨纪与棠抱着她时,都感觉她的心会一碰就碎。
“那天打我的……其实是我妈。”过去许久的事情,赵暮夕又突然提了起来,她今晚似乎特别有倾诉欲,也只有在纪与棠面前,她才想这样。
当初她只是告诉纪与棠,和别人吵了一架。
“暮夕……”她似乎想倾诉什么,但又在刻意压制着这些,纪与棠并不追问,都由着她。
赵暮夕也记不起具体是从哪天开始,纪与棠开始叫她的名字,和以前叫她“暮夕”时的感觉不一样,以前让她觉得别扭,现在听着觉得舒服。
赵暮夕不止一次讨厌自己的名字,就像预示着她的人生,暮夕过后,迎接她的只剩下黑暗。她是她母亲在一个小黑诊所生下来的,当时正值夕阳西下,赵彩南随手翻着字典取的。
这些事情,果然还是说不出口,赵暮夕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想博取纪与棠的同情吗?让她再抱自己一回么……
“我傻了,跟你说这个干嘛……”赵暮夕叹了口气,笑着,抬头望天,“看来今晚没有流星雨了……”
“我们再等等。”纪与棠看她的眼睛,似乎有些泛着泪光。
赵暮夕把头仰得高高的,纪与棠像是明白,她这是想哭的表现,那天晚上就是这样。
一直在天台站到晚上十点多,今晚的流星雨并没有如期而至,赵暮夕倒是喝了不少酒。
“呃…我果然不是个幸运的人……”说着,赵暮夕晕乎乎地慢慢将头靠在纪与棠的肩上,哀怨地叹息着,上天也太不公平了,连个许愿做梦的机会都不给。
拖油瓶,白眼狼,倒霉鬼……这是她母亲对她说的最多的几个词,幸运的事情,永远降临不到她的头上。
纪与棠转过头,赵暮夕就和那天早上一样,惬意地靠在她的肩上,纪与棠帮她理了理头发,“困了?”
“有点……”赵暮夕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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