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题?”
“整顿折冲府那件事,母后要给你半个月时间,你为什么要刻意强调你的本领,只要了三天时间?”
袁一坐起身,皱眉道:“因为,你母后咄咄逼人,我不想梅仁受到牵连,所以就自乱阵脚,自动自发地跳进了火坑。”
太平摇摇头:“在我看来,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是吗?那你说说看,最主要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太平道:“这样说吧,她是我的母后,你是我的相公,那么,她就是你的丈母娘。”
虽然,太平所说的逻辑关系没有错,可袁一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此,他便打断道:“哇喔,这是哪跟哪?在说绕口令吗?”
太平往他手臂上打了一拳,娇嗔道:“讨厌!别打岔。”
他耸了耸肩:“好吧。你继续。”
太平道:“她瞧不起你这个女婿,费尽心思地拆散我们。你心里不服气,想要让她知道,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配得上我这个公主。换而言之,你这个毛脚女婿,特别,非常想得到丈母娘的认可,所以,才会逞能。”
原本武后是自己丈母娘这件事,就已经让袁一难以消化,现在,太平又说自己特别,非常想得到武后的认可,骤然间,他感到全身汗毛倒竖。
他坚决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虽然,你是我心甘情愿娶回来的媳妇,但是,你母后是我丈母娘这件事,我是被迫接受。或许,我不该这么说,可你母后做的那些事,简直宁人终身难忘,我对你母后实在没有所以,我脱身还来不及,怎么傻得去博取她的好感,获得她认可呢?”
太平点了点头:“列出了这么多理由,真是难为你了。可是,有种感情叫爱屋及乌,丈母娘也是娘,所以,你希望被她认可,受到她的重视,这也是人之常情。你不承认,不代表不存在。”
他一脸痛苦道:“我也想爱屋及乌,可她是武后,我做不到,更不会去做!我才不稀罕她的认可!”
太平依旧不依不饶道:“是吗?前几天,母后召见了你,当你向她禀报完折冲府的事情,正要离开时,她跟你说了什么?感觉怎么样?”
听她这么一问,袁一便回忆起当时情景,当时,他将事情禀告完,武后便让他告退,而后,武后便在御案前坐下,看起奏折。
当他迈开步子,武后突然抬起头看了眼他,用一贯冰冷的声音道:“袁一,做得不错!”说罢,她便垂下视线,继续看起手中的奏折。
受到突如其来的夸奖,他整个人都是蒙了。这次,武后对他的称呼不是荣郡王,也不是总都尉,而是袁一,武后的直呼其名让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觉。
有短短的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甚至,差点犯蠢去问武后。
幸好,一旁的上官婉儿拼命向他使眼色,他才确定,刚刚武后的确是夸了自己,因而,他便不失沉着的回了句:“多谢娘娘夸奖!”
想到这儿,他看了眼满脸期待的太平,回答道:“什么感觉都没有。我好像没跟你提过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
太平笑了笑:“你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我还了解你内心最真实的感受,甚至,有些感受,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他听得一脸迷茫:“我不知道的感受?为什么你会知道?”
太平将手放在他的心上,投出一个柔情的微笑:“因为,我一直都住在你这里,对于你所有的事情,我都能看到,都能听到。当母后夸奖你的时,我看到这里的天空亮起了绚烂的烟花,我知道,你很开心。”
他用手抱着头,一脸难以接受道:“不要说了。再说下去,美梦就变成噩梦了。”
当他意识到这只是个梦时,眼前的太平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他奋力向前想要抱住一点点消失的太平,却扑了个空。
一阵疲乏的无力感掠过全身,他像一滩烂泥似的趴在地上,看到明亮的房间,突然变得一片漆黑。他只是一闭眼,再一睁眼,看到自己又回到了郡王府,他环顾四周,看见手边倒着一个空酒坛,而自己正躺在床下柔软的波斯地毯上,像是刚刚从床上摔下来。
他一侧头,看到窗户上还映着银色的月光,他还想再找回那个梦。因此,他便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三摇地走到门边,推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护院,便嘟嘟囔囔地问道:“什么什么时候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护院费力地听清他的话后,便回答道:“刚过三更。”
他摇摇晃晃地推了把护院,吩咐道:“去去拿坛酒来!”
护院好意相劝道:“郡王,您都醉成这样了,这酒就”
还没等他说完,袁一就厉声喝止道:“闭嘴!拿酒!”
护院没辙,只好从存放酒的房间里抱来一坛,送进到袁一房中。袁一抱起酒,拔开瓶塞,仰头“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而后,将酒坛扔到床下,闭着眼往床上一倒,等着醉意袭来。
昏昏沉沉中,他感到有人推了自己一把,他睁开眼,看到太平正巧笑嫣然的看着自己,问道:“喂!发什么呆啊?我还等着看你的八块腹肌,你就别磨磨蹭蹭了。”
他看了眼四周,见自己身在猎户村的家中,他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满脸柔情地看着面前太平,抬起手动情的抚摸着她的脸蛋,带着一丝伤感道:“我真想一辈子呆在这里,就这样看着你。”
太平笑了笑:“你这傻瓜,这样你该多辛苦啊!一辈子那么长,终究有一天,会有别的女人取代我的位置,那时,你就不会再需要我了。我会陪你度过这段最难熬的日子,等到你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袁一把她紧紧拥入怀着,连连摇头道:“你不能离开我!你难道不知道,对于我来说,你是无可取代的!就算一辈子有一千年,一万年那么长,我这一辈子每一天都要爱着你!”
太平仰着头看着他,往他脸上刮了刮:“啧啧你真是肉麻死了!以前,你哄人,总是一半甜言蜜语,一半插科打诨。现在,说得这么正经,好像你真能活一千年,一万年似的。”
袁一笑了笑:“我不是山精妖怪,的确活不了那么久。不过,我活一天就爱你一天,活一个月就爱你一个月,活一年就爱你一年,活十年就爱你”
太平打断他道:“好!我知道你的心意了。说实话,你这么拼,是不是数不出八块腹肌,就一个劲地给我灌迷魂汤,想以此蒙混过关?”
袁一握着她的手情真意切道:“我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是肺腑之言。”
太平装作一脸艰难道:“好吧!我已经被你迷晕了,让你过关。就算你的腹肌是四块也好,六块也罢,甚至是一块大肚腩,我也不嫌弃你,这样总行了吧!”
他一脸不快道:“我一片深情,你爱答不理,是不是太过分了?”
第230章 爱牵一梦(三)
太平无奈叹了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想怎么样?”
“我要你一辈子都呆在这里,不许悄无声息离开。”
太平痴痴地看了他许久,神情里流露出一丝感伤,而后,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不离开你。”
他脸上露出孩童般开心的微笑:“那就说定了!不许反悔!”
太平点点头:“嗯。说定了。”
袁一笑着挑了挑眉:“那我也要履行我的承若。上腹肌!”说罢,袁一双手抓着衣襟豪迈地一扯,衣裳便变扯开,强壮健硕的身躯毫无防备地展现在太平面前,太平羞得脸一红,垂下了视线。
见状,他颇感得意地取笑起太平:“你这女色狼,调戏我的时候,可是雄赳赳气昂昂,现在怎么就漏了怯呢?本相公衣裳都脱了,就等着你来调戏,你这样可不好玩了!”
太平将头一昂,理直气壮道:“谁露怯了!”
“好!那我开始数了!”说着,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凹凸有致,有款有型的腹肌,皱着眉一脸为难道:“糟糕!忘了怎么数数,你来帮我吧!”
说罢,他拿起太平的手放到自己的腹上,见太平不知所措,他笑道:“怎么?你也不会数数啊?”
满脸娇羞的太平收回手:“应该有八块,不用数了。”
袁一低头在她耳边,悄声道:“娘子,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会犯蠢,在你面前数腹肌吗?”
太平手搓着衣角,羞怯道:“我怎么会知道。”
袁一坏坏一笑,道:“因为,我想骗你去歇息!那天,让你逃了,今天,你可逃不了!”说罢,他抱起太平,往床边走去。
他倾身将太平放下,宠溺凝望着她,抚摸着她的柔顺的发丝,而后,从她额头一直吻到了鼻尖,而后,深深吻上了她的唇。
突然,袁一脑海中闪过,太平与薛绍如胶似漆的画面,他感觉自己像被一道闪电劈中了一般,他放开怀中的太平,深深吸了口气。
见此,太平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他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没事。”说罢,他又俯身吻了上去,他突然察觉到,她的唇上没有熟悉的温度,他凑到她的颈间吻了吻,没有嗅到太平独有的气息。
骤然间,他感到无比失落,这里再真实,也不是他所生活的世界,他怀中的太平再真实,也终究不是真正的太平。这本来就是一个自欺欺人的骗局,他不愿意醒,就只能骗下去。
因此,他努力忘记此时的失落,专注于此刻的缠绵,可一切都没有能逃过太平的眼睛,太平一把将他推开,用略有些不满的口气道:“你明明美人在怀,却心事重重,真是很破坏气氛!”
“哪有?你就是我的心事,而我正在解决心事。”说着,他凑了上去,却被太平推了回来:“是吗?你不是觉得,我不是真正的我吗?”
见太平已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袁一便开诚布公道:“好吧!我得承认,这里与另一个世界,的确有少许不同,可是我想,我能够适应这种不同。”
太平贴在他的胸口听了会儿,而后,摇了摇头道:“你的心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很想在另一个世界见到我,对吧?”
他答话道:“不管在哪里,只要能见到你,我就很满足了!”
“撒谎!走,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罢,她便起身,往房外走。
他慌忙追了上去,询问道:“令月,你要去哪里?”
太平回过头,笑了笑:“另一个世界。我可走得很快,你可别跟丢了!”
话音刚落,太平便腾空而起,飞过房前的树林,越过猎户村的一座座高山,袁一则拼命在后面追赶着太平,而后,太平又带着他走过一条条洒满月光的街道,牵着他的手越过一道道高墙,带着他飞过一处处亭台楼阁。
最后,他们进入了一处深广而幽静的庭院,在其中一座高大别致的房子前,停下了脚步。
见太平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而后,伸手去推门,袁一急忙拉住她,看了眼四周,低声道:“娘子,这可是别人家的房子,我们鬼鬼祟祟溜进来,被人发现了,会被别人当成贼的。”
太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哪里?”
袁一看了眼四周,摇头道:“你把我从猎户村带到这里,我怎么可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长安城的驸马府,严格说起来,这是我在另一个世界的家,所以,就算我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被人家看到,也没关系。至于你嘛,就真得小心点,要是被当成贼,我可救不了你。”
听到这话,他心中一惊:“驸马府?你把我带来这里干嘛?”
“你不是想见另一个世界的我吗?想要知道我有没有跟薛绍如胶似漆,有没有跟他同床共枕?现在,走进这道门就能知道所有答案,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他摇头否认道:“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太平牵起他的手,柔声道:“反正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又何妨?”
听到这话,他鬼使神差地跟着太平走进房中,他们先是来到宽阔的堂屋,只见其中陈设自是一派奢华景象,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趴在一张案几上呼呼大睡,在丫鬟的身边放着一个小火炉,在微微的炉火上放着一个小药罐。
太平带着他绕过丫鬟,蹑手蹑脚地往里屋走。在晦暗不明中,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帷帐重重的过道,太平牵着他穿行在帷帐中,走在前面的太平突然松开了他的手。
见状,他慌忙掀开挡在面前的帷帐,却发现太平已经消失无踪,他惊慌不已,他掀开面前的重重帷帐,寻找着太平。
当他走出过道,借着从窗外投射来的月光,看到宽敞里屋中央摆着一张装饰华美的大床,在安静的房间中传来时断时续的咳嗽声。
他循着声音走到床边,看到太平正闭着眼躺在床上,比起刚才的活蹦乱跳,现在的她显得有几分憔悴。
对于如此奇怪的转变,他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他知道,这里不是他所生活的那个世界,所以,任何光怪陆离的情况都可能出现,并且都能够视为合理,这里唯一不合理的情况,就是没有太平。
现在,太平在这里,他便放下了心头大石,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静静看着笼罩着朦胧月色那张美丽面庞,他多想留住这一刻,让这一刻变成永恒。
可惜,这一刻并没有持续多久,伴随着一阵咳嗽声,太平睁开了眼,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袁一正深情的望着自己,她苍白憔悴的脸上出现一丝惊诧,不过很快便回归平静,她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怎么是你?难道我病糊涂了吗?”
袁一投出一个柔情的笑容:“或许吧!”
太平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真是太没出息了,怎么就是忘不了你?明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坏的混蛋,可忘记你,为什么偏偏这么难?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我没有做到,究竟我还要多努力,才能忘了你,忘了我们的过去,甚至,忘了你对我伤害?”
袁一摇了摇头:“这里只属于我们俩个人,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是啊!我什么都不需要做。现在,我病了,病得很重,我可以偷会儿懒,等我病好了,我再继续努力忘记你。”说着,太平从被子里伸出手,柔声道:“你能像从前那样抱着我,让我在你怀里睡一会儿吗?”
袁一握着她的手,走来到床上躺下,而后将她揽入怀中,疼爱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给她盖好被子,柔声道:“睡吧!”
当她的身体触到袁一怀中的温度,她骤然鼻子一酸,泪水涌上眼眶,这明明只是一个想念的假象,为什么却如此真实?真实得让她以为,这不是想念,她心心念念的混蛋真来了!
太平仰头看了他一眼,生气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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