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下洗手间。”没成功降温的云厘落荒而逃。
在原处,傅正初还在压着声音偷笑,傅识则用笔敲了敲他脑袋。
傅正初也没在意,捂着肚子大笑:“哈哈哈老婆!”
傅识则:“……”
“问你个事。”他又用笔敲了敲傅正初。
见傅识则这样,傅正初立马安静下来。
他张了张口,才难以启齿地吐出这几个字:“我长得像女的?”
……
等云厘回来的时候,两人的神态自若。她镇静地坐回位置,心猿意马地奋笔疾书。
“诶,云厘。”
正当云厘和往年考题混战的时候,头顶冒出屈明欣的声音,她抬头,屈明欣穿着条蕾丝白裙,妆容精致,轻搂了搂云厘的脖子。
“我刚才在外头见到你,就在想是不是你。”
“我能坐这吗?这是上次万圣节那个同事吗?”屈明欣自来熟地拉开椅子坐下,朝后面招招手,“李蔚然,你过来呀。”
云厘这才发现后方还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女生,也拉开椅子坐下。
一有陌生人的介入,云厘瞬间毛孔紧闭,生硬地和两人打了招呼。
“我们去别桌坐吧,我同学他们在复习考试。”
刚起身,却发现咖啡厅已经坐满了。
“就坐这吧,我也想认识一下你的朋友。”屈明欣反客为主,自然地将云厘拉回到位置。
几人瞬间安静了。
云厘心里不喜欢屈明欣,但也清楚高中时代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她作为受害者,这段记忆颇为鲜明无法抹去。
但她也不想因为对方性格还没成形时做出的行为,给她下一辈子的定义。
屈明欣和她聊了聊自己工作的事情,又问了问他们几人的情况,手机不停震动,云厘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何佳梦的电话。她拿着手机示意了一下:“我出去接个电话。”
何佳梦想和她确定一下动态宣传的主题,云厘先前已经想过,便直接给了回复。
“我想把eaw这期动态宣传做成个一分钟左右的短片,主题就是‘尝试’,怎么样?”
回想自己当博主的整个阶段,也有过许多尝试。从最开始在美食区,逐渐迁移到手工区和生活区,再到最近那个爆火的机器人视频。
出于就业愿景,本硕阶段她都选择了自动化的方向,到eaw实习最初也想去的是技术部。
但被调剂到人事部门打破了她的按部就班,却也给她带来新的尝试和机遇——她也向往过,融入人群;她也想证明,内向,并不意味着她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云厘很喜欢这一期主题。
尝试总是意味着,对于未来的期许。
她也有对于她和傅识则的未来的期许,比其余的都更加强烈。
–
“刚才我在窗外看到云厘和你们聊天,觉得她开朗了很多,还挺为她感到开心的。”屈明欣笑道,“我也想了解下云厘的近况,要不加个微信?”
她主动地拿出手机,傅正初闻言,给手机解了锁,刚往她们那边递,一只手指压住他的手腕。
傅识则:“不必了。”
屈明欣第一次要微信被拒绝,而且对方看起来还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傅正初朝她们两人抱歉地笑笑:“你们有什么事直接问厘厘姐吧。”二人是云厘的朋友,他不想表现得疏远,便问:“你们是厘厘姐的高中同学吗?”
屈明欣:“嗯对啊,我们在高中时候关系很好,不过云厘她一般和男生比较玩得来,女生里好朋友就我和邓初琦。”
“我给你们点一些喝的,替厘厘姐招待你们。”傅正初没想太多,按了服务铃。
屈明欣先和傅正初随意聊了下南理工的事情,话题便到云厘高中阶段:“云厘高中时候就挺可怜的,因为有一只耳朵听不见,所以上课的时候经常听不清老师讲话,点她回答问题,她连问题都不知道。我们老师就会说她走神,没认真听讲。”
傅识则微微动了一下。
傅正初明显没反应过来。
她继续惋惜道:“所以高中的时候她经常被罚站,成绩也不太好,听说后来读大学保研没保上,估计是大学上课也听不清老师讲话。可这明明也不是她的错,她好像从小就听不见,因为这个原因也受到过很多歧视,和我们也不太联系了。”
“好多人问她现在怎么样,她也没回复,不过看她和你们这么开心,我们也就挺放心的。”
傅正初本来想说些什么,余光留意到傅识则的神情,他自动闭上了嘴巴。
服务员恰好拿来菜单,屈明欣刚接过,傅识则却直接拿过菜单的另一边,递回给服务员。
傅识则:“你说过——你本科毕业,在工作了。”
屈明欣点点头:“对我现在在……”
傅识则很少打断人说话,难得破了例,哂道:“听你揭云厘的短,从上次我就很疑惑了,”
“不像受过教育的人。”
屈明欣脸上的笑有点维持不住,她辩解道:“我只是希望……”
傅识则:“希望我们发现她的缺点,是么?”
傅识则:“没发现她的,你的倒是挺明显。”
第27章
云厘回到咖啡厅的时候,几人正处于僵持状态。
一分钟前,屈明欣已经急于重新见到云厘。她鲜少有这种被人当面责难的经历,也不能接受在这里她不受到别人的喜爱。
傅识则:“她们要走了。”
云厘觉得突然,但也能猜出在她离开的期间发生了些事情:“那我去送一下她们。”
到店门口,屈明欣心有不甘地挽住云厘的手臂:“云厘,本来我不想说这个事情的,但你的朋友好像不太欢迎我们。”
云厘警觉道:“什么意思?”
“我就和他们聊了两句,你那个同事脾气就挺暴躁的。”
傅识则脾气挺暴躁?
这还是云厘第一次听到这个评价。
“你们聊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说到你以前被罚站,我本来只是……”
罚站这两个字激起云厘高中阶段最敏感的回忆,她打断了屈明欣的话,“你和他们说了我左耳听不见?”
屈明欣张了张嘴,见云厘直接拉下了脸,也不再那么理直气壮:“我也没想到他们不知道啊,况且,我们那么多年同学了,只是想他们能对你好一点。”
云厘只觉得不可理喻。
小时候的她并不忌惮告诉别这件事情,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有这个问题,在她的角度看,还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
所有人的左耳都听不见。
都只是个装饰品。
直到后来,稚嫩的孩子口里吐出‘聋子’‘残疾’‘畸形’等词汇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和别人确实是不同的。
她有意识地不再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但这个消息在高中时段还是不胫而走。
一开始,或者说,直至现在,她都因此有些自卑。
也情绪化过,忍不住问,为什么是她。
但更困惑的是,为什么一个本不是她的错的事情,会被人来来回回地用来攻击她。
埋藏记忆中的委屈与当下的怒火交织成团,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会像从前那样了。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要再来影响她的生活。
“我不觉得,在我朋友面前说那些过去令我难堪的事是对我好。”云厘看着她,“我以前胆子小不敢反驳你,我以为将就将就,就能熬过去了。”
“现在看来不是这样。”云厘拨开她的手,冷淡道:“请你以后都不要再联系我了。”
语毕,也不顾屈明欣的神情直接将门带上。
在门后,云厘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平复心情。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出乎意料的是,迈出这一步,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困难。
……
咖啡厅内,傅正初把书盖上:“小舅,你刚才是生气了吗?”
傅识则:“没有。”
刚才傅正初听屈明欣讲起云厘过去的事情,只觉得她很可怜,直到傅识则说了那些话,他才反应过来。
好像确实是。
如果是他,是不会和别人说这些事情的。
“其实我一直也没发现厘厘姐有一只耳朵听不见……”傅正初绞尽脑汁去回忆和云厘的日常相处,却想起了其他事情:“小舅,你一开始就知道吗?以前我们每次出门,你都是在厘厘姐的右边。”
傅识则:“……”
傅正初:“包括现在,你也在右边。”
他还想进一步深究傅识则的动机,却见到云厘往这边走了,傅正初停止了对话,不会隐藏心事的他慌忙地从一旁拿了本书,装作在翻看。
没几秒,她忍不住道:“傅正初,你书拿反了。”
“啊,诶。”傅正初赶紧坐直:“我肯定是睡着了!”
云厘:“……”
云厘知道傅正初反常的原因,心里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也组织不好语言,只好接着安静地看书。
几人在咖啡厅里随意点了些轻食后,转移到了有沙发椅的座位上。傅识则耷拉着眼,和傅正初要了顶鸭舌帽,戴上后便窝在沙发椅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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