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好吃……”
“这什么呀?没吃过。”
“好吃……没吃饱。”
“咦,林管家,你怎么不吃啊?你不吃我就吃了……”
“二娘,你吃饱了吗?”
“娘,我还差点儿……再来盘肉。”
……
若非亲眼所见,林忠都不相信天底下能有这么大一号饭桶!更为可气的是,据他仔细观察,这饭桶还只吃不长,几个月海吃山喝过去,还是那么瘦。这要是老侯爷见了,跟老侯爷说银子都吃她肚子里了,老侯爷信吗?
信不信的老侯爷见过就知道了,他就先再委屈几天,林忠万分惆怅地睡了过去。
第8章 厨子
临到燕京能有客栈住,顾二娘一家都很开心,这样可以好好的收拾一下,等见了老侯爷也不至于太寒碜,故而林忠睡去的时候,顾二娘一家还在忙活。
顾二娘洗完澡后见如豹还没有洗,捉住弟弟就扔进了浴桶。如豹已知男女有别,涨红了脸不让二姐碰他,哪犟得过二娘,按住刷洗了一遍。
如豹小脸通红,眼睛却又黑又亮,裹着床单坐在床上,等二娘爬上来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糖人笑眯眯递给他时,他就忘了二姐刚才的“残暴”,缠着二娘问白天见到的那些好玩的东西。
顾山夫妇收拾完就在隔壁睡下了,为了安全也为了省钱,如豹是跟二娘睡在一起的。姐弟俩都还很精神。顾二娘一点都不累,还有点微微兴奋,但她脸上是看不出来的,顶多眼里闪着明亮的光。
她兴奋并不是因为明天就进侯府了,而是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实在大出意外——没想到大熙是如此繁荣。出了青牛县,湖东的繁华程度已经叫顾二娘心生感叹,那时候她才知道父亲手上的路引基本上是无用的,只在经过淮阳的时候才有人查了一下,还是因为当地发生了盗匪案件。但湖东素来是鱼米之乡,经济发展水平较高在情理之中。过了淮阳往燕京一路而来,人越来越多、道路越来越宽、房子也越来越高就有点出乎意外了。
这几天走的路,路上都是车马不绝,光是车就有许多种,有牛车、马车、驴车,还有人力车。马车和人力车不提,牛车有一头牛、两头牛、三头牛拉着的,惊奇的是那些牛车上面不知弄了什么,还未靠近,浓郁的香味就扑面而来。问过林忠才知道那就是有名的“犊车”,上面装的是香球,燕京豪门斗富就专门比谁的犊车豪华,谁的犊车香。还有那驴车,顾二娘第一次见二十头驴子一起拉车的震撼场景。那么庞大的车都能进城,二娘对燕京已经很向往了。
此外,灵隐寺附近的路上还出现了很多兜售小食的商贩。顾二娘就是在停车的时候趁乱买的糖人,还有卖烧饼、蒸饼、糍糕、艾窝窝、麻糖等,顾二娘粗略一数,不下一二十种,这还没进燕京城呢!
还有一样有趣的,就是如豹白天一直想问,但俱于林忠脸色一直没敢问的。在灵隐寺附近,他们见到很多骑马的男子,这些男子大多衣着讲究,随身带着仆从,可头上却簪着一朵花。花儿有茉莉花、玉兰花、石榴花、芙蓉花、四季花……简直花团锦簇,比姑娘媳妇儿们还热闹。顾二娘仔细想了想,好像在青牛县有一次她见过知县大人也戴了一朵花。大约青牛山太偏僻了,这股风没能刮到那边去。以她的审美,多少有点扭转不过来。但见如豹双目发亮,二娘逗他:“那些哥哥们戴花好看么?明天姐姐也给你簪一朵。
如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要那种红红的咧着嘴儿的花。”
石榴花。
二娘:……
次日早起,一家人洗漱完毕,在客栈简单用过饭食。林忠在客栈附近重新雇了一辆有车厢的驴车,叫顾山一家人坐进去,因车厢狭小,林忠就跟车把式一起坐前面了。
林忠坐前面,姐弟俩更自在,悄悄挑了垂帘向外面偷看。顾山夫妇见他俩只拉开了一道缝,也就由着他们了。
过了灵隐寺,往燕京的路更加热闹。顾二娘目测这条大马路至少有七丈宽,两侧还栽种了杨柳,路上也没见过多的牛马粪便,原来从这里已经设有驿站专门清扫马路了。
姐弟二人看的目不转睛,许氏开始端着长辈架子,后来听他俩说的有趣,不由心动了,正巧如豹招呼二娘看那一架牛车,许氏也从缝里看去。
这一看,就连许氏也连声惊奇。原来在他们驴车左后十几丈远的地方跟着一架犊车,那犊车用两头牛拉着。两头牛毛色纯白,一根杂毛也没有,十分的健壮漂亮。四只牛角还各挂一只藕荷色香球,牛脖子上则挂着茶碗大小的紫金铃。两头牛步履整齐,优雅稳当地走着。随着前进,金铃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而那浓郁的香气,即使坐在驴车里也能闻到。许氏深深吸了一口,那香气虽浓却不腻,吸到肺里一股清凉之感,连乘坐驴车的不适感都消失了很多。
此时不用谁说,大字不识一个的许氏也能想到这架牛车的主人必定身份不凡,她有些敬畏地朝后面的车厢看去。以她的眼光,是看不出那颜色乌沉却奇异地散发着幽光的车厢用的是什么木料的,但却为那精致的镂空车窗、上面典雅美丽的花纹所吸引。
许氏看的失神,全然不知危险正在逼近。
而此时被许氏盯着的犊车里的人也浑然不觉。那犊车前头勾栏门里坐着两个十七八岁的丽服丫鬟,再往里去才是极为宽绰的车厢,靠右挨着车厢设有一张矮榻,上面铺着大红毡条,正面设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秋香色金钱蟒条褥。能容七八个人的车厢里只有两个人,并不在榻上。原来下面摆着一张矮几,一老一少正对面坐在锦褥之上闲话。
那老者是个鬓发如银的七旬老母,头戴金厢玉寿星冠,穿着青织金妆花通袍儿,慈眉善目又不失威严。
少年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穿一件大红织金妆花仙鹤缎圆领缎衣,系着金镶碧玉带,因坐着瞧不见底下穿什么鞋子。初看眉如墨画、目若秋波,让人惊叹不似人间会有的风流人物,细看面色格外苍白,满身富贵却也压不住那天然的孱弱。应过了弱冠之年,只是因为病弱显得年少而已。
“直儿,碧檀和抱琴那两个丫头可还算稳妥?”老夫人含笑问道,趁手将旁边的什锦攒心盒子打开,“这是东府秀珍丫头送来的,让我尝个鲜。我瞧着旁的都没甚意思,就这金丝醉枣还算合口……”
那病弱公子瞧着老夫人和蔼可亲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一阵发酸。前世祖母也是这般宠爱他,可他却因久卧病榻心烦意躁、孤傲冷硬,让人难以近前。不但疏远了待自己最亲的人,还给了那奸佞小人可乘之机,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没法见人。到最后让镇国公的爵位落在那奸人头上,那人袭爵大喜之时,正是他命丧病榻之时。他上辈子一共只活了短短二十八年,别说子嗣,连门亲事也没成,直到临死才知道一切都是他错了……这一次,他再也不能伤祖母的心了。
青年男子面色阴沉变化,老夫人却始终维持着笑意,只当他疾病缠身,又幼年失母,性子有些阴晴不定也是自然的。她是有耐心的,只要时间够久,总能把她这个嫡孙的心给捂热的。
病弱公子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在前世,他因为一直卧病在床从未定亲,后来病入膏肓时更无人愿意给他冲喜。祖母无奈之下只好安排了几个通房丫头给他,希望他能留下一丝血脉,可惜他只觉得这是在诅咒他早死,自然不了了之。
可现在他重活在了二十二岁,身子尚未病入膏肓,他还有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连这枣他也还能吃……
拇指大小的金丝小枣粒粒饱满,因为浸了酒和蜜看起来分外诱人,似乎还没放到嘴里,就感受到了它们的香甜。不由的,病弱公子捏去一粒放入口中,那甜丝丝的味道似乎从舌尖一下蔓延到心上,这是活的滋味……他褚直又活过来了!
病弱公子不由绽开一抹微笑,他不笑时已是神仙人物,这一笑恍如千树万树梨花开。饶是老夫人也为之一怔,不但惊讶,眼眶亦有些发酸。不料这涩意未去,嘴边多了一颗金丝醉枣。
“祖母勿怪,直儿见这枣好看,一时忘了祖母了。”
“性子都是极好的,孙儿安排她们在书房……”
见老夫人还在发怔,病弱公子脸颊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红晕,似乎觉得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干脆赧然一笑:“祖母,又让您老人家费心了。”
那边老夫人已经醒过来了,几下吃了孙子送到嘴边的枣儿,忍不住心花怒放大笑起来:“好好……”
第二个“好”刚说出口,犊车忽然一晃,像是停了下来,接着却更加剧烈的一震,猛地向前奔跑起来。
车夫在前面大叫:“老夫人,三爷,你们坐稳了。”
这句话刚落,外面还传来了马惊恐的嘶鸣声、男人奋力驭马的喝声。
勾栏门里的两个丫鬟头撞在壁上砰砰响,根本瞧不清前面,只看到一道道影子从狂奔的犊车两旁飞过。
许氏吓的目瞪口呆,她从驴车里看得清楚,从燕京方向驰来几匹骏马,与牛车方向相反,本来各走一边。不知怎么回事,两头牛靠外的那头受惊起来,“哞”地叫了一声就发狂向前奔去。娘啊,他们这辆驴车正挡在前头,见那白牛拉着犊车冲来,许氏吓的要瘫倒在车上。
顾二娘比她娘看得清楚,一眼就瞧见过去的那匹马头上戴着一朵大红绸花,刚骂了一句,后头犊车已经冲了过来。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