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却不爽快,原因无他。如虎如今在神卫军里供职,一个月只有一日假期,那天晚上就回去了,临了只说府里顶多有人红眼儿瞧不起人,顾世飞却是真心实意的,叫二娘好生住着。二娘是颇安分,可没想到她娘闹出花样来了。
原来许氏自从见过顾诗华三姐妹,见那三姐妹个个粉妆玉琢、端庄大方,举止娴雅,不觉起了羡慕之意。加上二娘婚事迫在眉睫,于是发了狠拘着二娘。走到哪都让丫鬟秋纹跟着,要不就是如豹盯着。另外请姜氏派来的杜妈妈和姚妈妈两人教导二娘规矩。但凡这俩婆子教导二娘,许氏也一并旁边听着,二娘也不敢偷懒。好不容易熬到饭点以为能歇一下,许氏却将二娘饭食减半,不许多吃。二娘抗议了几次,许氏只道“等你婚事定下,嫁到婆家由你吃去。”
二娘无奈,向顾山求救,出乎意料,顾山这次也道“你的婚事我已求过你祖父,要不几天就该有回信了,你再忍忍。”
二娘求的狠了,顾山也不忍心,使眼色给二娘到窗户后面。二娘以为他爹要解救她了,没曾想他爹从袖子里掏出半个小小的馒头。
她觉得她爹她娘一定是中了降头了。
这日从清晨起许氏就去了姜氏处捡佛豆。说起来许氏是一片苦心:虽然侯爷答应帮二娘寻一门好亲,可这种事儿多是姜氏张罗。许氏一地道农妇,又不会什么法子讨好姜氏,只想出点苦力,捡的越多越好,希望能打动姜氏。所以连饭也不吃,一门心思的从早捡到黑。
二娘因此没被她娘盯着,用罢半份午饭后推脱乏了要午睡,有气无力地坐在床上,从被子下面摸出一个盒子来,打开把剩下的最后一颗枣吃了,还把空盒子倒过来倒了倒才扔了。
天气炎热,她躺在床上是又热又饿,隐约听见外面婆子说话声渐小,蹑脚走到窗子边上,用指头蘸着唾沫戳了一个洞,不见了杜妈妈和姚妈妈,只有小丫头秋纹靠在门边儿打瞌睡。她就脱了鞋子拎在手上,悄悄出了门从秋纹面前走过,到了院子门口,见秋纹还在打瞌睡,一溜烟地跑了。
碧潇院外面是个花园,草木葱茏,锦花不谢,顾二娘却没心情欣赏。跑是跑出来了,一点用也没有。身无分文,这些花又不能当饭吃。她想起来往姜氏请安的那条路上曾远远见过几棵红红的李子树。此时天气正热,侯府里主子和下人多半都在房里歇息,顾二娘立即穿过花间小路去寻那几棵李子树。
不想找了一路都没看见李子树,却瞧见临水有座小亭子,四处无人,亭子里的石桌上却搁着四个盘儿。那四个盘儿是:一盘烧猪头,一盘烧鸭,一盘鲥鱼,一盘干板肠。连点儿菜末都没有,全是油腻腻大肉。搁在平时,顾二娘未必吃的下去,此时却咽了一口又一口口水。
顾二娘干咽口水,却没有丧失理智。她瞅着桌上连双筷儿都没,不像是人吃剩的,说不定是谁准备在这儿吃饭。不管是谁,她在这儿都不太好看。
顾二娘顺着原路返回,走到一片茂密的花丛后面,听见前面有人抱怨。
“刚摆上桌,人就走了,害得白跑一趟,光这些盒子、盘子、酒钟儿就得多沉,离厨房又远。”
另一个婆子声音接道:“谁说不是。”嘻嘻问道:“有甚么可口的?”
前头那声音道:“又不是不知道那厮脾气,每次过府都是肉,半点菜不进嘴里,看着都能吐出来。”
那婆子听了,似乎也不感兴趣:“我响午喝了两杯,也吃不下去。拿厨房给周三儿们吃去。”
“周三儿也不稀罕,罢了,你先帮我抬着盒子,待会儿一并倒了就是。”
好一个朱门酒肉臭,那么些精致饭食说倒就倒。
声音渐远,脚步声也消失了。顾二娘慢慢退了回去。
且说这日天气分外炎热,顾诗华因为张氏受了姜氏的气后来她面前抱怨了一通,搅得她也睡不着,便在府中随意走走。不觉走到福禧堂后面,站在树荫里看见两个婆子鬼鬼祟祟地走出来,径直往小姜氏那边去了,心里疑惑,差贴身丫鬟紫鸳过去看看。
紫鸳回来道:“好像是那边的二娘在里面,一个人。”
顾诗华素来心细,感觉不妙。这个时候旁人都休息了,却正是顾世飞用饭的时间。只因顾世飞出生贫贱,粗人一个,多年不改喜食大块肉食的习性,且饭桌上毫无礼仪,姜氏极厌弃其粗鄙。顾诗华听母亲说过,早年顾世飞还同家人一同进食,后来次数屈指可数。平时还养成个怪癖,吃饭之时最厌恶旁人在场。
顾二娘这是一进府中,就招人摆了一道。
顾诗华立即对紫鸳道:“你快去把她叫出来,就说我寻她说话。”
她刚说完就看见先头走的那两个婆子中的一个转了回来,蹑手蹑脚地藏在福禧堂后园角门上探头往里偷看。
二娘这时已经走回了那亭子里。肉香扑鼻,她本来就饥肠辘辘,这时顾不上没有筷子,伸手就捏了一块烧鸭,正待送入口中,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在这儿干什么?”
第13章 意外之财
福禧堂后园出了角门往西有一条南北宽夹道,走的那个婆子上了夹道就健步如飞,顷刻到了小姜氏的梨香院的后院。小姜氏的贴身丫鬟瑞珠正在门口等着,见姜兴家的跑了进来,忙问:“怎么样了?”
那婆子抿嘴不说,进了屋见小姜氏炕上坐着才擦了把脸上的汗笑道:“成了。”
小姜氏正倚着靠背闲坐,闻言直起身子:“当真?”
婆子呵呵道:“怎会有假?八百辈子饿死鬼一样,闻见味儿就走不动了。”
小姜氏微微一笑:“不知那边的大嫂捡佛豆累了没,我去瞧瞧,要是她还在,就邀她歇歇。”
瑞珠几个丫鬟都道:“太太想的周到。”
二娘听见背后声音,立即明白自己掉坑里了,这会儿把手收回来,或者扔掉手里的肉都来不及了。她向上弯了弯唇角,镇定地捏着那块烧鸭转过来,脸上不带半分作假地道:“爷爷,刚有个小虫子落在烧猪头上,孙女怕您吃到,准备把它扔了。”
林忠道:“你捏的是烧鸭。”
又冷冷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角门那儿没人守着?”
要是女孩儿,听到这充满鄙夷的质问,说不定就臊哭了,可二娘知道要想把假话说成真话首先得自己相信。她把那块肉搁在旁边,瞧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顾世飞:“方才虫子是弄脏了烧猪头,但孙女看这盘烧鸭皮酥肉嫩,像是用酸枣木炭烤过的,才想尝一尝。”
一副问心无愧,坦然承认的模样。
林忠眼眯了起来。死丫头,明明是嘴馋偷吃,说的还冠冕堂皇。也不看看这府里谁敢动侯爷的饭菜一筷子?
“侯爷,这也太没有规矩了。”顾世飞虽然让顾山一家住在碧潇院,可后面就像忘了这家人一样,一次也没提过。林忠跟了顾世飞大半辈子,可以说顾世飞想什么他都能猜得*不离十。顾世飞这个人某些方面十分简单,喜欢就要全拉到眼皮子底下,不喜欢就踢得远远的。所以林忠才敢这么说。一般他这么说了,以他跟顾世飞的交情,顾世飞就会让他看不顺眼的人不太好过。
二娘看见顾世飞动了动膀子,他虽然老了,可毕竟曾经是个将军,魁梧的身躯一瞬间让二娘手心有点毛的感觉。
但她却和林忠同时听见:“去,再添一副碗筷。”
林忠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吃惊地看了二娘一眼,满腹怀疑地去了。
二娘比林忠反应更快,看来顾世飞注意到了她话里藏着的东西。
酸枣树,青牛山遍山都是;酸枣木炭,青牛村的人都会烧;酸枣木炭烤的鸭子,有功夫这么做的人就少了,她奶奶就是其中一个。
碗筷摆上来时林忠瞪了二娘一眼。
都坐下了,二娘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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