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查组的人迅速将情况上报,谭史明听后,脸色一下就变了,骂道:“胡闹!胡闹!!”
他拉起对讲机,让白杨调到警用频道,通过车载台吼道:“蒋诚,我命令你立即停车!你不要命了!”
他一早看出蒋诚对参与行动的执着和不甘心,生怕出乱子,才指派周瑾贴身保护他,没想到蒋诚连周瑾也可以丢下不顾,为了给姚卫海和孟俊峰报仇,这么肆意妄为。
谭史明压住心中焦急与怒火,试图劝阻道:“蒋诚,我明白你心里的委屈,行动结束后,我会写一份述职报告,向上峰申请恢复你警察的身份。”
“谢谢谭队。”
蒋诚一笑,露出半颗尖尖的虎牙,只是这笑意还未抵达眼底,就化作黑沉沉的戾气。
“我不需要了。”
蒋诚直接关掉车载台,只奔工厂的方向而去。
此时特警队已经出动,无声无息地率先解决放哨的四个男人。
从他们身上,特警队搜到了四把自制手枪。
得知这一消息后,指挥中心的气氛一瞬间就紧绷起来,所有人都对这帮犯罪分子的武装力量有了新的评估。
谭史明再次提醒指挥中心的其他长官,这伙人曾在五年前制造了那起震惊警界的“8·17”劫枪大案,杀死过我方两名特警,又在金港行动中报复杀害专案组组长姚卫海、卧底探员孟俊峰,甚至利用金钱腐化警员,将耳目渗透进公安系统当中……
他们不同于一般的黑社会组织,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解决掉哨岗以后,特警队依照命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击进入工厂。
这时,谭史明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他本该直接挂掉,低头看了眼屏幕,打电话的竟是江寒声。
谭史明匆匆离开指挥室,到走廊中,按下接听:“江教授?”
江寒声正开着车,行驶在公路上,车速已经飚到最高。路边一个一个路灯的光几乎连成了线一般,跳上车窗玻璃,飞快地滑过去。
他俊美的脸在这光线中忽明忽暗。
“周瑾参与了匡山的收网行动?”江寒声戴着黑色耳机,道。
谭史明拧眉,反问:“你怎么知道?”
江寒声看着手机上红点定位,不再继续追问他派周瑾出外勤的原因,直接说:“我很快就到。谭队,我跟戚严交过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这次我也会尽其所能地提供帮助。”
谭史明有些急了,说:“那你该来指挥中心,去匡山干什么!”
江寒声说:“戚严认识周瑾,我不放心她。”
谭史明一时讶然,定了定神,跟他解释:“你不用担心,这次周瑾就是在侦查组,没有直接参与行动,她现在很安全。”
凉嗖嗖的麻意逐渐攀上江寒声的右手臂,他一下握紧方向盘,眉与眼都乌沉沉的,固执地说:“我想亲眼看到周瑾平安无事,谭队,就当我求你。”
谭史明拧起眉,片刻后,他问:“你到哪了?”
后视镜中,江寒声眉宇间褪去一贯的温和,眯了眯眼睛,眼梢弧度漂亮又锋利。
“马上进山。”他说,“车牌号海E·5D088,让设卡拦截的人放行。”
……
天已经半黑下来,匡山中光线昏暗,夜雾弥漫。
第一间厂房中,四口大锅炉在熊熊燃烧着,厂房内没有强有力的降温设备,即便是在夜里气温较低的山野间,厂房内的温度少说也有四十度了。
白腾腾的热气蒸得人汗流浃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略刺鼻的苦味。
数十个人正在这里忙碌着熬制生鸦片。
一队特警先控制住门口正抽烟擦汗的两个工人,后续队员快速跟入,将可见范围内的所有人都纳入射击范围内。
特警队分队长率先朝天放了一枪震慑众人,大喊:“警察!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他们被惊雷一样的枪声吓得抱头蹲下,按照命令,很快举起手来。
经过两句盘问就得知,这些人都是崖头村的村民,平日里闲着没事,就被雇来厂子里干活。
他们只需按照步骤做这第一道熬制程序即可,并不参与后续生产,因此根本不知道这是生鸦片,只在私下里猜测过,这可能是间违规生产中药的小工厂。
只因报酬太过丰厚,短短叁个月的工资就顶得上他们在外务工叁年,所以大家都闭嘴拿钱,互相监督,谁也不准举报。
分队长继续盘问工厂的负责人在哪儿,突然间,警犬狂吠起来,众人还未来得及弄清楚状况,听得寂静中传来“当啷——”,某物碰地发出的轻脆声响,铁球似的,骨碌碌滚过来。
他顿时一惊,大喊:“卧倒!”
他大呼命令的同时,已经捕捉到那手榴弹滚到一个年轻队员的脚下。
身为队长,他本能地跑过去保护他的属下。
电光石火之间,却突然冲出一道黑影,动作敏捷,像只黑色猎豹,一脚踢开手榴弹,扯住那名特警队员卧倒在地。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手榴弹爆炸。
这雷是土制的,烟不小,威力没有那么大,不足以伤人,却将一口锅炉震翻,滚烫的液体猛地泼溅到离得最近的那几名村民身上。
厂房里顿时一阵鬼哭狼嚎,惨叫凄厉,分队长马上联络医疗队待命,眼前已是浓烟滚滚,一片混乱。
刚刚扑过去救人的正是蒋诚。
在飞扬的灰尘间,蒋诚略微撑起来上半身,看向躺在他身边的特警队员。
蒋诚说:“你还好吗?”
那人没事,就是短暂晕眩了一小会儿,说:“好险。谢谢。”
不知怎么的,看着他,蒋诚就好像看到当年在特警支队的周川。
以前有一次,蒋诚去高中部,跟着周川的队伍打篮球。
比赛的时候,对手为了阻拦周川,派一名球员故意犯规绊他。
周川不慎摔倒,双手抱着膝盖,躺在地上好久都站不起来。
蒋诚从没看过周川疼成那样,气不过,一把摔飞手中的篮球,冲上去就跟那个人扭打起来。
他一动手,两边都坐不住了,纷纷加入混战,互相打得不可开交。
当时蒋诚还在上初中,虽然没让对方占上风,自己也被揍得很惨,引起一场泼天的混乱,还害得周川一块被记过处分。
晚上回到家,蒋诚浑身疼得趴在床上不敢动,周川用药酒给他揉开背上淤青。
周川没有埋怨他热血冲动,惹是生非,反而叹着说了一句:“小鬼头,谢谢。”
「谢谢。」
蒋诚自顾自地笑了一声,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
趁着爆炸后的混乱,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厂房后的小门中溜了出去。
蒋诚此时离后门最近,就在滚滚的浓烟中,很快瞅到一个人影闪到后门,迅速逃离。
他觉得这身影有些眼熟,略有点瘸,像是贺武身边的保镖,行六的那个,叫鬼六。
分队长一边下达指示,夺回对厂房中村民的控制,一边跑到那名年轻队员身边,问他有没有事。
年轻的队员比了个“ok”的手势,表明自己意识清醒,没有受伤。
分队长松了口气,转向一旁的蒋诚,正要询问他是不是就是指挥中心通报擅自行动的那名警察,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突然听见厂房外传来交火的枪声。
应该是搜捕突袭其他厂房的分队发现了歹徒的踪迹——砰!砰!砰!
分不清是哪方开得枪!
但听声音,叁枪都似打在其他地方,未能命中。
蒋诚一沉眉,迅速追了出去。分队长留下四名队员看守村民,率领其他队员跟上。
……
丛林中隐隐回荡着警犬的咆哮声。
远处噼里啪啦,像是在放鞭炮,周瑾知道这是枪声,从工厂内部传来的枪声,这说明特警队已经跟那帮歹徒交上手。
周瑾此刻还被铐着,心急如焚,手腕被她挣扎得红肿一片。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耐心等待着侦查组的同事拿来通用钥匙。
没多久,同事把钥匙递给她,她捏着,手哆嗦着寻找锁孔,对了好几次没对准。
周瑾急得眼泪掉下来,咬牙咒骂:“王八蛋……!自以为是的王八蛋!”
“咔啦——”,手铐打开。
周瑾想也不想,迅速拉上车门,一头钻进越野车的驾驶位,发动,踩下油门,猛打方向盘,越野车朝着蒋诚离开的方向“嗡”地一声追过去!
车轮下泥泞四溅,扬长而去时,碾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前方枪声一响,立刻惊动了后方。
那个引爆手榴弹、趁乱溜出去的鬼六,在交火中左腿上受了一枪。
他一瘸一拐,狂奔到一间厂房中,找到正受惊的贺武,跟他报告:“贺老板,不好了!警察打进来了!”
贺武圆眼一瞪,顿时汗如雨下,两颊的肥肉颤了颤。他长相本有种属于生意人的和善,此刻全然阴沉下来,脸色诡异。
“拿枪!你,”贺武随便指了一个人,“去通知七叔他们,赶快趁乱逃出去。”
受到贺武的指令,大约十多人走出厂房,荷枪实弹,准备迎接这场恶战。
这伙人一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根本不怕杀人,也不怕被杀,借着夜色和掩体的,与追来的特警队交上火。
双方子弹交织成一场狂风暴雨。
枪声密集,此起彼伏,响动几乎穿透夜空,久久回荡在这寂静的山林。
蒋诚目光在夜幕中巡视,顶着枪林弹雨,迅速从侧方潜进去,摸到后方的厂房。
这里每间厂房都不算高,但分两层。
二层的墙壁上开着一扇扇的窗户,透过玻璃,蒋诚看见其中一扇窗户里挂着枚橙色的灯泡。
灯还亮着。
他怀疑里面还有人,躲在厂房外堆砌的铁桶后面,检查手枪里剩余的子弹。
突然间,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响起,蒋诚大为谨慎,再侧身隐蔽了一下。
贺武的声音从夜色中传来,焦急道:“我已经让七叔先走了,这就开车闯出去,不过条子肯定在沿途设了堵截盘查的关卡,我们该怎么办?”
他像是在跟谁打电话。
贺武一边走一边焦急地说:“东西我会处理掉的!我就问,现在怎么逃出去!”
“……”
手机信号被强行阻断,没有收到回复,贺武脸色一下狰狞起来。
他咬紧后槽牙,暴怒着一下砸了手机!
鬼六还比较冷静,问他:“贺老板,我们现在怎么办?”
贺武眯眼,将自己怀里的枪掏出来,说:“怕什么?大不了一起死!”
他没逗留太久,带着叁个手下往最后方堆放木料的厂房中疾步走去。
蒋诚枪里仅剩下两颗子弹,而特警队的人又被那些亡命之徒的火力暂时压制住。
他权衡了一下,决定悄悄跟上去,找机会制服贺武。
跟他们来到最后一间厂房中,蒋诚探头往里面望。
贺武一行四个人正在往提炼海洛因的仪器以及半成品上泼汽油,打算烧掉这里,亦或者准备在这里与即将到来的特警队同归于尽。
可无论哪一种结果,蒋诚都不能接受。
蒋诚抬头,目光观察了一圈,很快熟悉过厂房的地形和情况。
他回身,背后贴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眼做了叁次深呼吸。
他吻了吻曾戴过戒指的左手指节,不再犹豫,迅速转身,朝着贺武一行四个人砰砰来了两枪。
他们当中反应最迅速的是鬼六,听到脚步声,立即掩护贺武躲到堆积的木材后,抬手回了叁枪。
蒋诚开枪解决掉两人,没能及时躲在掩体后,鬼六打出的一发子弹从他手臂边擦过去,险些打穿他的胳膊。
他一个翻身,滚到最近处的货箱后。
胳膊上剧烈的疼痛一下传遍全身,蒋诚粗喘着气,丢掉已经打空子弹的警枪,捂住伤口。
鲜血从他指缝间不断涌出,蒋诚疼得冷汗淌下,顺着线条冷峻的脸颊,淌进脖子里。
“贺武!”蒋诚大喊,“你逃不掉了!”
贺武一听来的人竟是蒋诚,恨得咬牙切齿,“蒋诚,枉我那么信任你,你出卖兄弟!”
“我跟你是敌人,不是兄弟。”蒋诚说,“贺老板,不要往死路上走,现在投降,你还有赎罪的机会!”
“赎罪?”
贺武朝蒋诚背靠的那些货箱猛放两枪,蒋诚缩起身体,将自己藏得更深。
“我做个生意而已,有什么罪?”贺武喊,“倒是你,去地下跟阿文赎罪吧!他把你当亲兄弟,死前还拜托我照顾你!”
贺武想到自己亲生弟弟竟错信了这么一个东西,更是愤怒。
“蒋诚,你对得起谁?你杀过那么多警察,姚卫海是你杀的吧?还有那个阿峰,他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贺武浑身血液来回激荡,他恨蒋诚,似乎怎么嘲讽,都无法抒发出这腔恨意。
“你杀警察,警察也杀你。哈哈哈——做卧底的真有趣啊,命都不要了!好!卧底是么,我让你当卧底!”
砰砰——!
又是近乎发泄似的两枪。
身后货箱里装着是啤酒,木屑飞溅间,玻璃瓶碎烂,褐色液体如同油泼,四处横流。
蒋诚寻机转移位置,换一个掩体,刚刚站起,余光捕捉到侧方一个黑影突袭!
他转身,凌厉的腿风扑面而来!蒋诚手臂交叉格挡,尽管如此,鬼六还是将他踹得后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鬼六咬牙,继续跟上,朝蒋诚的右脚踝上狠狠踩去。
蒋诚躲不及,脚踝如遭沉石砸中一般,疼痛从骨头里猛地炸裂。
他闷叫一声,忍着疼痛,左脚踹开鬼六,自己连滚带爬地起来,躲到另一个货箱子后面,提防贺武开枪。
鬼六左腿也受了伤,有点瘸,半边身子略往下沉,慢慢走向蒋诚。
“蒋诚,我们待你不薄啊,你不怕遭报应?”
蒋诚讥笑道:“因为你们这群杂种,我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还怕遭报应?见不到你们死,我才怕。”
“那就看看谁先死!”鬼六面相一下凶戾起来。
蒋诚决定拼一拼,率先扑向他鬼六受伤的左腿。
鬼六吃痛,身体重心一偏,狠狠摔在地上!头部着地的瞬间,剧烈的眩晕袭来,鬼六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蒋诚提膝压上,左手掐住他的脖子,右手握起朝鬼六照脸一拳。
他力道狠毒,鬼六鼻梁断裂,转眼血涌如注,紧接着又是一拳,将鬼六刚刚聚拢的意识打得溃散。
贺武见鬼六落下风,朝蒋诚又开了一枪,这一枪打歪,在这充斥着汽油味与酒味的猝然引起一场熊熊大火。
几乎是在眨眼间,火苗吞噬着汽油,猛地烧起来。火势越涨越高,不远处有油桶爆裂,灼热的热浪滚滚喷涌而出!
前路被堵着,四周又燃烧起来,贺武走投无路,握着枪就往楼梯上跑。蒋诚毫不犹豫,爬起来拔腿就追上去。
贺武又朝他连续开了好几枪,直到子弹被打空,也没能阻止得了蒋诚的追势。
贺武站在这块楼台处,转身看向逐渐接近过来的蒋诚。
贺武身后是栏杆,栏杆后就是肆意汹涌的火海,热浪灼得他汗珠滚滚。他退无可退,脑子飞快地思考着对策。
蒋诚已经接近精疲力竭,他捂着流血的手臂,步伐又沉重又缓慢,可还是那么执着地,一步一步将贺武逼到绝路。
他低声说:“别挣扎了,投降吧,贺老板……”
贺武笑得脸颊的肉都在发颤,有些可怖狰狞,他说:“蒋诚,你好像一条疯狗。”
“我就当是夸奖了。”蒋诚无力地笑了笑,说,“你枪里没子弹了,扔掉,把手举起来,还能少挨一顿揍。”
贺武不能打,没了枪,根本不是蒋诚对手。
“好,好,我认输。”
贺武将枪丢到火海当中,举起双手投降。
栏杆上缠着麻绳,蒋诚解开一根,去捆住贺武的双手,一边绑一边问:“老蝎呢?”
贺武:“你没看到么?他根本不在这里。”
蒋诚:“他在哪儿?”
贺武:“不知道。”
蒋诚冷笑一声,“等进了审讯室,你就会知道了。”
捆好贺武,蒋诚垂眼一望,楼下火舌乱舞,浓烟翻滚,再待下去不是被烧死,就是被熏死。
刺鼻浓烈的黑烟冲得他一阵窒息,他用袖子捂住口鼻,眼睛迅速环视四周,注意到厂房二层的玻璃窗,这是他们眼下唯一的生路。
蒋诚怕贺武跑,将绳子另一头绑在自己的手,从货箱上卸下来一块木板,指示贺武爬上去,将窗户敲碎。
贺武没有照做,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正在此时,蒋诚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蒋诚!”
是周瑾?
蒋诚心脏猛地突突跳起来,他跑到栏杆处往下望去,就见周瑾头罩着警服,不顾火势地冲进来。
烧起来的警服被她很快扔掉,厂房里汹涌的火与烟灼得她的眼睛一疼。
周瑾抬臂挡了挡,再喊:“蒋诚,你在哪儿?”
飞灰咽进她的口腔中,窒息和灼热双重煎熬,令周瑾咳喘不已。
蒋诚惊道:“小五!”
周瑾抬头,正好与他对视,只是隔着距离,又有滚滚浓烟模糊视线,蒋诚很快就看不见周瑾了。
蒋诚转身要下去,这时贺武突然瞪红眼睛,突然扑过来,喝道:“一起死吧!”
蒋诚侧身躲开他的冲撞,贺武没有一丝停顿,直接翻过栏杆往下跳去。
两个人手腕与手腕相绑着,巨大的下坠力猛地将蒋诚一拽,蒋诚身体重重撞向栏杆,下意识反手拉住绳子。
贺武抬着头,阴侧侧地冲他狂笑。蒋诚使出浑身力气,额头上青筋暴起,脸色涨红,死死地拉住那根绳子。
吱呀。
破旧生锈的栏杆发出松动的刺响,两个人都在空中摇摇欲坠。
蒋诚知道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从兜里抽出一把折迭刀,弹开,试图去割断绳子。
蹦——!
在割断绳子的一瞬间,拦住蒋诚的力量也全盘崩溃,栏杆随着贺武一起跌落,同时扑空的还有蒋诚。
身体完全失重的那一刻,蒋诚感到一股焚风扑面而来,很烫,能把人烧得灰飞烟灭。
这么多年来,他头次感到那么深的恐惧,他才知道自己还是想活着,至少不能就这么死了。
嘭!
这是身体砸在地面发出的闷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哗啦”铁锈栏杆落地的声音。铁栏砸到被烧得焦黑的货箱,轰隆隆一起倒下,彻底埋葬了贺武。
蒋诚闭着眼,意想而来的坠落没有到来,他从茫然中看见自己脚下火海在肆虐狂舞,抬头,就见周瑾满是泪痕的脸。
周瑾不敢松一口力气,她此刻什么都不敢想,拼着浑身解数,只有一个念头——
这次,她抓住了。
*
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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