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史明再三强调,酒吧开业,现场情况极为复杂,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开枪。
这次任务,他本来不打算让周瑾参与。
可周瑾态度决绝,将枪和证件解掉,按在谭史明的办公桌上,说:“就算革职,我也会去。除非你现在就把我铐了!”
周瑾刚来重案组的时候,她父亲老周就给谭史明通过气,“我这闺女不太好管,你该打打,该骂骂,千万别手软。”
谭史明是没手软,倒是周瑾跟在他手下,又肯吃苦,学东西也快,让她做什么都毫无怨言,称得上是优秀的学生。
到如今,他才知道这句“不太好管”是个什么意思。
谭史明已是个够固执的老东西,碰上周瑾是个比他还固执的小东西。
谭史明:“……我当初怎么没一巴掌把你拍回老家去?”
周瑾眉眼浮现笑意,“现在后悔晚了。”
……
江寒声很难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他决定放弃,将手头上论文一撂,转身正对向镜子前的周瑾。
“真的没问题吗?”他问。
周瑾弯腰,手指勾上高跟鞋,漫不经心地回答:“师父不让我直接参与抓捕,我只负责一间包厢、一间包厢地找,发现嫌犯,就马上通知行动组。”
她直起腰,越发纤细高挑,一身黑色长裙,细细的吊带搭在肩上,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
她说:“你放心好了,没有危险。”
停了一会儿,江寒声开口问:“穿着,是任务需要?”
周瑾扬起眉毛,“是啊,我总不能套上警服去吧?”她顿了顿,嘴咧个笑容出来,半不??正经地抱起手臂,揶揄地问:“……江教授,请教一下,您去过夜店吗?”
江寒声似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没有。”
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任何不良癖好。
“那你平时喜欢做什么?我们这种累成狗的职业,没事还跟其他支队的打个游戏联赛呢。”
江寒声回答:“看书。”
“……”
周瑾瘪了一下嘴,抿笑:“哦,业余生活挺丰富的。”
周瑾站在玄关处确认行动时间。
江寒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提醒她:“带把伞,在柜子里。”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亲自帮她去拿。
玄关存放备用伞的柜子,嵌在周瑾身后的上方。江寒声伸手打开,胸膛不自觉往周瑾贴过去。
周瑾感觉到他身上温暖的气息,有些不自在,一抬头,正好对上江寒声乌黑的眉与眼。
气氛突然不清不楚地暧昧起来。
她领口低得有些过分,江寒声能轻易看到,她干净白皙的皮肤,紧致的乳,还有裙下笔直修长的双腿。
虽然性格风风火火地还像个小女孩,可江寒声明白,在他面前的是属于女人的躯体。
他喉结滑动了一下,呼吸发沉,目光灼热,几乎烫在周瑾的皮肤上。
不知怎的,他知道这是个机会,能向她提出恳求:“周瑾,以后就住在一起,好么?”
“我需要你。”
……
凤凰火酒吧。
周瑾坐在吧台边上,喧嚣的音乐震颤着人的心扉,舞池里摇晃着红男绿女,纷乱,嘈杂,可她听不进去。
她目光注视着调酒师晃动的手臂,心思全然不在这里。
她想起江寒声的眼,目光那么安静与专注。她耳尖上还残存着轻微的酥痒,这感觉挥之不去,是江寒声清冷的气息落了下来——
「我需要你。」
“…………”
右耳微型的蓝牙耳机里传来测试的声音。周瑾一手扶额,长长呼了口气:“周瑾,专心,专心工作!”
根据经理的描述,赖三的胳膊上有非常醒目的龙头刺青,一路纹到脖子。
因为不排除赖三已经畏罪潜逃的可能,这次搜查除了抓捕赖三以外,还要带凤凰火的老板——也就是赖三的表哥回去查问。
凤凰火的老板叫贺武,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谁见了都要喊一声“贺老大”。
据说他手底下的生意很不干净,警方盯过他很多次,但一直没有找到犯罪证据。
赖三手中有“8·17大案”中被劫走的警枪,重案组不得不怀疑,对于持枪这件事,他的表哥贺武是知情的。
谭史明再三强调,“发现目标人物,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等待支援,再将嫌犯制服。”
混迹在酒吧里的便衣已经开始搜巡。
周瑾从吧台端着一杯酒,手指蘸点酒水,在脖子上轻抹了两三下,而后径自走上三楼。
她摇摇晃晃,装作醉酒走错包厢,借此查探情况。
三楼的客人并不多,还有其他人扮成服务生去送果盘,不出十分钟就将这一层基本排查完毕。
没有发现目标。
周瑾按照指示下楼,继续从二楼拐角处往楼梯口排查。
二楼就显得稍微热闹了些,走廊里来来回回过着人。
周瑾更加谨慎,因为不能频繁进出包厢,她只能时不时在人流出去的时候,匆匆扫过去一眼。
这时,周瑾前方站着两位手伴着手的女孩子,她们停在厕所前,像是看到什么,吃惊地往里面张望。
厕所里传出拳脚打在人肉体上的闷响,压抑在音乐下的痛叫,听着让人胆战心惊。
比较胆小的那个女生拉扯着朋友要走,急窃窃地说:“别看了,不关我们的事,别惹麻烦。”
她们匆匆离开,与周瑾擦肩而过时,彼此有过一瞬的对视。
周瑾看得很清楚,她们眼中深深的恐惧。
厕所甚至没有关门。
两三个彪悍的男人,正对着地上的一个黄头发的少年拳打脚踢。
少年痛得嚎叫、求饶,一脚猛踹在他心窝子上,叫声被倒吸的冷气噎在嗓子里。
少年叫不出来了,“噗”地一声吐出口血水。他的眼瞳开始涣散,神志不清地说着:“诚哥,诚哥……饶了我……我不敢了……”
他们将少年摁住。
其中一人咬牙说:“诚哥,就砍他一只手,看他还敢不敢。”
他在向一个男人请示。
那个男人就倚在窗边,慢条斯理地抽着烟。
窗外映射着斑斓的霓虹灯光,他高大的身材如同一片化不开的阴影,笼在蝼蚁的背脊上。
他立着,姿态挺拔,仿佛是受多年训练才练就的。这片阴影尽管那么黑、那么黑,可谁也无法轻易忽视了他。
男人随手玩弄着火机,“啪嗒”一下打开,冒出直冲冲的蓝色火焰,又“啪嗒”一下灭掉。
金属机械的声音冰冷,寒得人战栗。
少年听见他们要砍手,知道这不仅仅是吓唬他,挣扎着哭嚎起来:“诚哥,诚哥!你饶了我……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摁着他的大汉一巴掌打在少年的脸上,骂道:“操你妈的!养你是让你给我们做事,结果你个狗崽子,敢偷了我们的东西,自己去卖?!”
“我妈生病了!”少年大哭,抬起尚且稚嫩的一张脸,哀求道,“诚哥,我妈生病了,我就是想要钱,我没有背叛你……我会还的,我一定还!我给你做牛做马,诚哥……”
哭嚎和求饶还在继续。
尽管隔着距离,声音压抑,可周瑾听得清清楚楚,她感觉额头上有根筋在突突地跳。
“二楼的厕所里,有人在打架。”
她声音尽量冷静,向正在指挥行动的谭史明报告。
得到的指示,跟她预料中的一样,她知道不能管。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要抓捕赖三和贺武。
一旦打草惊蛇,后果也不堪设想,很有可能就会断了“8·17”唯一的线索。
周瑾选择离开。
可没走出去两步,厕所里传来更加惨厉的痛叫,既在求饶,也喊救命。
周瑾从他的声音听得出,对方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周瑾恨得牙根直痒,恨正在关键时刻,恨偏偏让她碰到。
她泄恨似的跺了一下高跟鞋,利落地摘掉右耳里的耳机,转身,径直走进厕所。
这里是黑着的,只有少许外面的光漫进来。
周瑾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射过来,带着浓重的威慑。
可当看到对方是一个女孩子时,这份防备与警惕慢慢地卸下。
唯独站在一片阴影里的人,身影有那么一瞬的发怔。
他们中有人邪笑:“小妞儿,走错地方了吧?这是男厕所。”
周瑾说:“你们在干什么?”她的视线快速捕捉到跪坐在地上的人,那确实还是个少年,尽管已经鼻青脸肿,浑身是伤。
他眼皮肿了一只,反应已经迟钝,缓缓看向周瑾时,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
周瑾继续问:“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报警?”
问是问他,可与此同时,也是对在场施暴者的一种警告。
有人笑了,“这他妈哪儿来得不长眼的女人,关你屁事?!滚!”
他们握紧拳,摆出凶神恶煞的脸,恐吓周瑾。
“啪嗒”一声,金属制的打火机合上。静默间,一道低沉的声音从窗边传过来。
“对待女士,要有基本的礼貌。”
他终于走出那片黑暗的阴影,借着周瑾身后的光,面目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副极具侵略感的五官,刀刻般硬朗的线条。
男人长成这副样貌,按说该是不近人情的冷峻,可偏偏他眉眼里常有轻佻的笑,气质与身边魁梧凶狠的属下大不相同——更桀骜不驯些,英俊又潇洒。
他朗朗笑着,将周瑾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而后吹了声轻快的口哨,掩不住匪气。
“好漂亮的小姐。”
空气僵硬得仿佛冻住。
周瑾喉咙里堵着一口难言的苦涩,她嘴唇不禁发起颤。
竟然是蒋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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