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毕竟时隔近二十年,当年的戚严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相貌上肯定有很大的变化;而且这张照片只是行车记录仪拍下的影像,不算绝对的清晰,于亮不敢认。
周瑾问他:“那你知道戚真在哪儿吗?她的儿子呢?”
“我以为你们知道。”于亮说,“他们母子失踪很多年了。”
周瑾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时间记不太清楚了,大概十多年前。”于亮对时间的记忆很模糊,不过他却深刻记得一件事,“不过我最后一次见真真是在医院,她当时因为割腕自杀,才……”
江寒声挺了挺背,再次确认道:“割腕自杀?”
于亮满脸愁苦,说:“对,自杀。她当时脸色很不好,跟我说自己忍受不了现在的生活,想早点结束这一切,我说为了孩子怎么也要坚持活下去,可她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就是很绝望。幸亏那时候有派出所的民警上门调查户籍的事,及时救了她……
后来我再去医院看望真真,护士说她已经出院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于亮慢慢地垂下头,十指穿过自己的头发狠狠揪扯了两下,喃喃道:“我一直觉得真真还活着,或许就在怀光,这么多年,我有几次仿佛在某条街上看到过她。可那些又会不会是我的错觉?其实她早就死了。她当时真的很绝望,一直想死,要自杀,自杀……”
江寒声看着于亮,看到他悔恨的神情。人无法对后悔的事做出任何补偿时,总是痛苦莫及的。
江寒声任他沮丧片刻,直到于亮的心情舒缓了一点,才继续问道:“在你的印象中,戚真有没有穿过红色的衣服?裙子一类的。”
于亮抬起发红的眼愣了一会儿,不知道江寒声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么奇怪问题,但他想了想,肯定地点了下头。
“她喜欢红色。戚真在这一带……”于亮不太想说她做妓女,改口道,“她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有个花名叫‘红蔷薇’。她说自己穿上红色的时候,感觉像花一样盛开,不会枯萎。”
于亮追忆着当年的戚真,然而周瑾的思绪全在案子上打转。
她皱起了眉头,与江寒声对视一眼。
两人心照不宣,都想起了这一系列凶杀案的被害者,所有女性死者的死因一样——腕部割伤。
流血过多导致的死亡。
因为案件一开始就被定性为他杀,死者腕部的致命伤很难让人联想到“自杀”这层含义。
但江寒声现在可以肯定,戚严在作案过程中,不断布置出一个个充满仪式色彩的现场,其实就是他对母亲戚真割腕自杀场景的投射。
戚严通过重现当日的情景,不断使自己回到那一个时刻,以此寻求某种心理上的安慰与解脱。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导致戚真自杀的原因,导致戚严对自杀现场不断重演的原因……
如果能弄明白背后的隐情,或许他就能从心理上完完全全把控住戚严这个人。
鉴于于亮的配合,他们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收获,能拿到戚真这个名字已经是意外之喜。
临走前,于亮将他们送到门口,问:“你们如果找到戚真,或者她的家人,能不能告诉我一声?不用告诉我具体的信息,我就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如果她想回来,我一直等她。”
周瑾注视了他一会儿。
刚才进屋子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于亮不像已经组建家庭的男人,他是单身独居。
他看上去已经四十多岁了,还对戚真念念不忘,至今未娶。
下了楼,周瑾坐上副驾驶,感叹了一句:“孽缘啊。真有人愿意为了一个可能永远不回来的人等一辈子吗?”
江寒声握了握方向盘,片刻,他伸手帮周瑾扣上安全带,若无其事地问她:“你愿意吗?”
周瑾没想太多,笑了笑说:“我爸教过我,如果觉得坚持不住了,那就说明是时候了。”
“什么时候?”
“放下,往前走。”
江寒声沉默着,没有回答。
两个人回到酒店,江寒声先去洗澡,周瑾则拿出手机,向谭史明报告了最新的进展。
谭史明听说了情况以后,知道尽快确认戚真的身份是当务之急,找到戚真,就能确认戚严的真实身份,还有双胞胎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史明说,他会尽快利用公安系统查一查戚真的名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周瑾说,“戚真当年有过割腕自杀的行为,而在连环杀人案中,死者腕部的致命伤又是统一的犯罪标记。江教授觉得这不是巧合,戚真自杀的行为很可能是影响戚严犯罪模式的重要因素,所以我想找到当年救助戚真的民警,询问一下具体情况。”
谭史明说:“这个不难,你们直接跟当地派出所对接一下,管户籍的人不会太多。”
周瑾捂着额头,道:“怀光这边的警察都拿江教授当瘟神,我们碰了好几回钉子了。就是各种推诿扯皮,拿手续搪塞我们,不肯办事。”
谭史明知道其中原因,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江教授的名头也有不灵的时候。”
周瑾道:“师父,你就别笑他了。”
谭史明恢复正经,说:“你放心吧,我去跟他们说。现在有了实打实的线索,他们就算再讨厌江寒声,也不敢真耽搁我们查案。”
周瑾说:“行。”
扣下电话后,周瑾懒懒地伸了个腰,揉着发僵的肩膀。
她侧首,看见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明天就找个医院把线给拆了。
她正想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就抚摸上了她裸露的伤痕,是江寒声。
他轻声问:“还疼吗?”
周瑾说:“没什么感觉了,明天就去拆线。”
周瑾站起来,转身看他柔软的黑发上滴着水,似乎有一点点长了,显得有些凌乱。
他没有穿上衣,靠近她的时候,周瑾能直观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还有沐浴露清爽的味道。
江寒声望了她一会儿。
周瑾被他盯得脸上有些发烫,扯过来他手中的毛巾,盖住他湿漉漉的头发,也盖住了他沉着深沉炙热的眼。
江寒声看出来她耳朵有点红。
他低下头,鼻尖轻微蹭过她的侧脸,嘴唇似乎就要吻在周瑾的脸颊上,可他始终没有亲吻下去。
没亲吻比真正直接亲吻的还要撩人心弦。
周瑾感觉到他轻热的呼吸若即若离地扫过她的肌肤,痒得不行。
江寒声低低地说:“周瑾,我以为你开一间房是想跟我睡在一起。”
周瑾愣了愣,“我们就是睡在一起啊。”
江寒声反问了一句:“是么?”
他伸出手揽住周瑾的腰,将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在她肩膀伤口的周围亲了一下。
柔软,亲昵,周瑾再不明白,这时也明白了。
她觉得有点好笑,也去抱住了江寒声,她的手抚摸着他紧致坚实的背脊,眼睛弯起来,眼仁儿又黑又亮。
她说:“你本来睡觉就浅,我怕睡在一起,你会休息不好。”
这是真心话。
那天在金港码头,她被那个背着狙击枪的男人在肩膀上划了一刀,一开始疼得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全靠江寒声照顾,连牙膏都要他帮忙挤。
夜里她疼得厉害的时候,迷迷糊糊要醒,枕边的江寒声醒得比她还快,起来打开床头灯,给她的伤口消消毒、换换药,这样后半夜她就又能睡得安稳了。
她睡安稳,江寒声多半就睡不好。本来出差就够累的,她不想江寒声夜里再担心她。
她一解释完,搭在江寒声头上的毛巾滑了大半下来,落在她眼前,挡住她的视线。
她看不见江寒声了。
只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忽然侵入她的唇间。
江寒声衔住她的唇,用牙齿轻咬了一口,咬得周瑾后腰一软,下意识用手撑住身后的桌子。
他咬过一下就收,衔吮住她的下唇,声音又低又哑,问她:“你怎么知道我睡觉浅?”
*
我们通常把这种从浴室出来还不穿上衣的行径称之为“色诱”。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