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简?他心一颤,俯首道:“臣,定不辱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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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阮绣芸进殿之后,头一件事便是去到郑媱身边,拉住她对皇后道:“我听说玉鸾来你宫里了,特来跟你借去一用。”她的语速极快,嘴皮子又利索,不等皇后和崔玉鸾发一句话,讲出的话已如断了线的滚珠般落了一盘。“是这样的,崔玉鸾会跳舞,她先前还入宫在我和周淑媛跟前跳过呢,跳得比周淑媛还好呢,只可惜,那日我和周淑媛只跟她切磋了小半日,她就匆匆出宫去了,如今她好不容易再次入得宫来,我就想跟她再次讨教一下,请她去我那里呢,机会难得,下次再遇着她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于是斗胆来跟皇后娘娘要人了,还请皇后娘娘恩准。”
皇后双肩一耸,神态娇嗔:“你喜欢崔玉鸾就带走好了,崔玉鸾也没什么好玩的,真不知陛下把她弄进来干什么?她并不会哄人开心呢!”
“哦?”阮绣芸掩唇一笑,侧首睨向郑媱道:“玉鸾,你可是惹皇后娘娘不高兴了?”
郑媱不语,心想阮绣芸应是他派来接应她的,皇后仔细思量,也觉得阮绣芸是来帮她的,忙挥袖逐客:“快把她带走吧,别在我跟前碍眼。”
阮绣芸遂拉着郑媱往外走,急匆匆地出了永淑宫门。
绕过了几重朱墙,见甩开了永淑宫附近的一些眼线,郑媱低声问她:“可是他让你来带我走的?”
阮绣芸点头,健步如飞,低声回:“你还是少问我一些话,免得被旁人听去了。只管跟着我走便是了,我会把你带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你就可以跟他一起安然无恙地离开皇宫了。”
阮绣芸是他的人,且与姐姐交情笃厚,人也不错。郑媱对此深信不疑,遂跟着她走,走着走着,不知绕到了哪里,出现了几名着内侍冠服的人,见着了她们,立刻迎上前来,阮绣芸把她交给那几人,道了句“有劳”,转身便走,她欲喊她,立刻被人喝断:“别乱喊,想被人发现么?还想不想出宫?”
被他的语声和目光一凌,郑媱一悸,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们走,走着走着,忽然定住脚步:“不对,你们是谁?要把我带去哪里?”
95、离别
公孙戾舒展眉峰,手指轮流弹过御座扶手的龙头,虎目深处隐隐有炬光耀动,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淡淡说道:“不知不觉,朕已和卿聊了许久,天寒地冻的,卿就领着爱妾早些回府去吧,朕让曹禺去皇后那里把崔玉鸾接出来。”公孙戾说罢紧紧打量着他,心下好奇他怎么始终不问,自己禁不住开口追问道:“崔玉鸾一入宫,就被接去皇后宫里了。卿自入殿之时起,只字不曾跟朕问过崔玉鸾,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爱妾么?难道卿不想知道,皇后为什么要见崔玉鸾么?”
曲伯尧略一颔首:“臣入殿前斗胆问过曹内侍了,曹内侍答复臣说,皇后娘娘近来恋起歌舞,宫里伶官的表现不能让其满意,皇后娘娘为此心情悒郁,陛下忆起端阳节时玉鸾在御前的表现,特招玉鸾入中宫为皇后娘娘献舞……玉鸾能得陛下和娘娘的赏识,本是她的荣幸,若能博娘娘一笑,就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臣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她是臣的妾,也是臣的荣幸,臣在此谢过陛下……”
公孙戾动了动眉梢,不再多问,曹禺入殿禀道:“陛下,永淑宫里的姜儿方才过来报说,崔氏突然头晕乏力,皇后娘娘派人先将她送回右相府中去了……”
“哦……”公孙戾目光转向曲伯尧,见他神色微异,笑道:“卿快些回去吧,暮时就要和徐令简启程了,早些赶回去还能多陪陪爱妾。”
他微微抬目去看公孙戾,公孙戾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出了殿,他心里还在翻腾。
白茫茫的雪盖在朱红色的宫墙之上,几个着杏粉色衫子的宫娥排成一队捧着御膳袅袅走过。一群灰扑扑的野鸽子落在雪地上觅食。
他的疾步带起阵阵劲风。
远远地被惊动了,那些鸽子摇头晃脑地转动了两下眼珠,掸起团团雪霰子,扑棱棱地掠过飞翘的檐角之上去了。一个甜美低沉的、他几乎已经忘却的声音远远地自身后传来:“右相大人!”
回头一看,竟是阮绣芸,他朝她牵袖一揖:“阮贵嫔。”
那对鸦翅色的眸子闪烁着光亮,透出压抑不住的兴奋,她加快的步伐将身后慢趋的宫娥甩得老远,至他跟前定住,她掠了掠被朔风拂至额前的乱发道:“右相大人,这就要出宫去了么?”
他点了点头,看看那些追上来的宫娥,快速脱口低声问:“她……”
阮绣芸稍稍愣了下,收起面上的微笑,严肃地点了点头,神情极为笃定,这让他沉心不少。
小宫娥们追了上来。
看出他急切地想要离去的心情,阮绣芸笼在袖中的手紧紧揪着衣袍,又道:“本宫听说陛下命右相大人出使于阗,西去之路漫漫,右相大人一路顺风,早日迎回于阗公主。”
他致谢后婉言辞别。
栗色的狐裘被卷起,朔风中抛出道道张扬的曲线。
望着那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阮绣芸转身,奋力压抑着眼底的悲伤不舍与愧疚。
卫韵早早就在等候他了,见他归来立即迎上前来:“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停驻了脚步,凝了卫韵一眼,欲张口,卫韵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截住他的话回:“半个时辰前她就回来了。”他遂越过卫韵迈步往郑媱庭院走去。
卫韵匆匆跟上他的脚步,在他身后不断解释:“多亏了阮贵嫔,是她把她带了出来,又交给咱们接应的人,不过,其间险些被人发现……她此刻正在房里收拾行李,之后奴家会把她藏在装聘礼的马车上,相爷不如也先去收拾下东西?”
他说:“我先进去看看她。”
见他欲上石阶,卫韵又匆匆跟上去,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大喝:“亲自去把你父王和母后的牌位收拾了!”
他驻留在了石阶上,望见门内她纤细的身影一闪,一衫衣角尚在不停曳动,他转身回望黎一鸣,脚步一转去地下密室了。
卫韵与黎一鸣对视,暗松一口气。
才从密室出来,又见卫韵忙前忙后地指挥众人收拾,卫韵转过脸,奔至他眼下,频频以袖拭泪:“这一去,只怕生死未卜,我要你活着回来见我……”这一次,在他跟前,她没有自称“奴家”而用的是“我”……
他心中挂牵着郑媱,卫韵一开口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她最后一句“我要你活着回来见我……”却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子触及心弦,她朦胧的泪眼一下子撞入眼帘,他忙追问道:“怎么,你不同行么?”
“我……”她仰起面,雪一落就被盈眶的热泪给融化了。“就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他不禁黯然,浑身僵硬:“卫韵,你有没有想过留在这里的后果,你不怕么?你也一起走吧。”
“我留在这里。”卫韵语气坚定,“都走,岂不是立刻就暴露了你右相的‘野心’?你右相不过是奉皇命出使一趟于阗,拖家带口都去了是什么意思?右相府不能空,你把梦华带走吧,我留下,悄悄遣散府中的下人。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姐姐不走,我也不走!”梦华突然从廊柱后蹿出来道:“你就把你的郑媱带走好了,我跟姐姐左右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死了也不会有人关心。”
“梦华!”卫韵斥责一声,又对头道:“方才徐大人来了,‘玉鸾’已经被藏在聘礼中了,你快去看看吧。”
“是我对不住你们,”他转身道,“你们不走,那就好好活着,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好好活着,等我归来,一定给你们找个好人家。”话罢阔步往门外找徐令简去了。
梦华直跺脚道:“姐姐,他竟不再劝劝我们……”
卫韵低头,泪水没入雪中,仰起脸望着她笑:“傻丫头,你说什么不走的话,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了,你跟他一起走吧。”
“姐姐你真的不走么?”梦华连忙缠上去,“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黎伯!”徐令简对已成士卒装扮的黎一鸣打招呼。“徐统领不必客气。”黎一鸣目光投向他的身后,“他来了,你跟他说一说。”转身混入士卒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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