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提女儿们,他叹了口气,想到郑媱看见了皇榜、知道了他在找她不愿意回来,丢下两个女儿,不由怄火道:“她就是太任性了,有什么误会和委屈都喜欢憋在心里,不肯找朕当面说清楚,最后不计后果地逃避……从前是,现在也是……”
“陛下的意思,郑娘子故意避着陛下自己不肯回来?”卫韵道,“这怎么可能呢?如果真的是自己不肯回来,那她一定有什么苦衷。她不想让陛下知道,也许就像陛下说的那样,受了什么委屈,宁愿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不想让陛下跟着她一起难过。”
公孙灏沉默着没有说话,眼底的玄色饱涨。
“妾当初和她一起关在狱中的时候,公孙戾来见她,”卫韵嗓音渐渐低哑,“她当时还怀着身孕,公孙戾拿着鞭子狠狠地抽打她,逼迫她跪下来求他,她不肯,他就打得她背部渗出血来,染红了衣裳……”
“鞭打?”公孙灏紧紧攥着十指,听她说鞭打,仿佛谁拿着一鞭子抽在了自己心上,瞪着她咬牙吼道,“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朕?”
卫韵泣不成声:“妾怕陛下难过,郑娘子肯定不想让陛下知道的,她也怕陛下难过……妾当时就在对面的牢房里看着,无能为力……公孙戾之后就说要毁了她的清白……”
公孙灏听后脑袋一胀:“你说什么???”
“公孙戾不仅说要毁了她的清白,还要逼她跟魏王……之后就命人传魏王入宫并将她给带走了……他们哪里是人,分明是禽兽,她还怀着身孕……”卫韵声泪俱下。
公孙灏听后退了几步,险些站立不稳,眼睛愣愣地也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
卫韵跪在地上,跟他磕头道:“是妾无用,妾没能照顾好她,也没有办法给陛下传信,让她受了那样的委屈……郑娘子,她深爱着陛下,一定是不希望陛下知道这些难过的……”
公孙灏不知道有多生气,心里那个火压抑着,只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释放,他往前冲了几步,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猛得大喝:“吴顺——传魏王!传魏王!让魏王连夜入宫!”
“陛下深夜急召,不知所为何事?”魏王察出他沉暗的脸色和对自己投来的不善的目光,心里有些忐忑。
“朕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朕。”
魏王:“臣万万不敢欺君……”
公孙灏睨着他,问:“当初郑媱被困牢狱的时候,公孙戾是不是传了你入宫,安排你和郑媱单独见面?”
魏王心头一咯噔:“是,臣去见了她,公孙戾知道她与臣有过婚约,有意让她委身于臣……公孙丽不知道她已有孕,臣知道她有孕在身,和她聊了几句,为了保她,把她怀孕的消息告诉了公孙戾,后来贵妃又出面求情,公孙戾因此没有继续虐待她,而是让她住在宫里。”
公孙灏暗暗察看他的脸色,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心里安稳了些,又问:“那公孙戾有没有欺辱她?又或者意图让其他什么人欺辱她?”
“应该没有了。”魏王说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她若被侮辱了,还会继续活着吗?是不是有心人对陛下说了什么?想败坏她的名节?她心里一直都只有陛下,况且,她可是陛下教出来的,贞洁廉耻她还是看重的,陛下心里应该清楚才是。”
公孙灏没有心情理会魏王这些话,他并不是介意其他的,只是在想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吃了不少苦。他想立刻把她找来身边,却又愧疚,愧疚得有些不忍面对她。他让魏王退下了。
一晚上翻来覆去无法成眠,脑子里都是她,睁眼闭眼都是她。
又梦到柔嘉和燕绥了,梦里在喊她,哭得那么伤心,郑媱睁眼醒来,床上坐了很久,收拾完床铺发现江思藐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去哪儿了呢?给阿朗穿衣服的时候想起昨日他说他今日要去集市,郑媱遂抱着阿朗起来,发现桌子上已经摆了早膳。
吃完早膳,郑媱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真干净,没有什么灰尘,看来他每天都打扫。
外面的日头已经很高了,郑媱兜着阿朗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晃悠着,听见竹篱外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他回来了,他一手提着酒一手提着菜,一见郑媱眉开眼笑,快步朝她走来,把买来的菜晃给她看:“今天集市上可热闹了,买来的这些大概能做出个十几道不重样的菜啦,对了,你喜不喜欢吃鱼?”
“鱼?还行。”他刚回来、她一眼望去的时候,明明望见他眉目间的戚色了,他可真会藏,转眼就藏没了。
“今天早上有鱼贩叫卖鲜鱼,我看了下,说是鲜鱼,其实还没有幽篁外的小溪里捉上来的新鲜,这些天有雨,幽篁外的小溪很快会迎来汛期的,汛期的时候那个鱼活蹦乱跳的,捉起来可好玩了……”他走进厨房把东西放好,手别在后面,走到郑媱跟前突然把东西拿出来给她道:“你的……”
郑媱低头愣愣地看了一眼:“什么东西?”
他把东西塞给她,把阿朗接过来抱:“你进屋去看。”
“什么东西呀……”郑媱嘴里呢喃着,“还要进去看啊?你不会买了什么活物故意吓我吧。”
进屋拆开一看,是一条素净的裙子,身上的裙子还是那日他把她捡回家的时候买的。两条衣裙,下雨的时候干不了,换不过来。郑媱比了下,看着裙子低头笑了笑。
他正抱着阿朗捉蝴蝶,不经意地转脸,她换了衣裙正站在阶上冲他盈盈微笑:“好看吗?”房顶上的竹枝刚好伸了下来,向她轻轻摇曳着,日光透过扶疏的枝叶斑驳地洒在她脸上,她眉间很宽,疏疏淡淡的,竹枝横斜之态般洒逸,眼珠明亮,郁郁幽幽的,就如绿叶色之深,素净的练裙在和风里轻轻鼓动着,周遭有一种乳白色的如梦似幻的薄纱轻轻笼着她一样。
他愣愣地盯着她,心动神驰道:“哪里来的小仙女,莅临寒舍,在下心悦不已……”
123、灵犀
郑媱下了石阶朝他走来,接过了阿朗。“你去烧菜吧,还是你烧的菜好吃,我不会,怕烧了你的家……”
“好,你和阿朗去屋子里吧,一会儿日头就高了,”他抬头看看天,“明天可能又要下雨……”
郑媱抱着阿朗在院子里踱步,竹篱外新种的白色木兰花开了,花树很矮,微风送来淡淡的香气,郑媱腾出一只手掐来一朵清雅的木兰,别在了阿朗的耳朵上,阿朗笑逐颜开。
他炒了几个小菜端上桌,阿朗已经睡着了被郑媱抱去床上了,腾出了抱孩子的手行事方便多了,郑媱坐在桌前,吸着鼻子深深嗅了一下,赞道:“闻一闻就知道很好吃了,色香味俱全。”
“瞧你这马屁拍的,”他冲她挤挤眼睛,给她夹菜,“这道豆腐新鲜,做出来的味道应该不会太差,尝尝。”
她呵呵笑着:“豆腐好吃。”
“那你就多吃点豆腐。”他又给她夹,却发现她自己一直在夹他跟前的春韭,“你喜欢吃春韭吗?”
郑媱摇头,一边吃一边说话:“不喜欢吃,但是你做得很好吃……”
“牙齿上都是……”他调侃道,“看着像老太太一样,真丑。”
郑媱挑挑眉毛,白他一眼,继续吃着,又说:“你炒的春韭这么好吃,不作为饺子馅儿包饺子真遗憾。”
他握住筷子,抬起头:“你想吃饺子了?”
郑媱埋着头,漫不经心地说:“好久没吃了,有点想饺子的味道了。”
“春韭也不是什么好菜,”他说,“这些春韭不是今天早上买来的,是自己种的,昨天不是下雨了吗?一夜的雨水过后,就绿油油地长起来了,不剪的话天一放晴没几日就老了,我就剪来了。”
“夜雨剪春韭!”他们俩个忽然异口同声地说,俱是微微压抑,相视一眼笑了。
他又说:“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她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