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周阮二人那日得入宫的玉鸾指点后,舞艺突飞猛进,有一日夜晚,明月高悬,二人在六尺余高的莲花台上舞蹈时,突然起了风,袖带翻卷,飘飘欲仙。恰被经过的皇帝看见,当晚遂招幸,且自那以后,又频频一同招幸二人,所予的圣眷远远超出了风头正盛时的贵妃。据皇帝身边窥见的人道:那晚,阮贵嫔与周淑媛在莲花台上舞蹈,远远望去,还以为是偷吃了灵药要奔月的嫦娥,让三千佳丽都黯然失色,遂给她二人当了个名头:“奔月双姝”。
阮周二人的盛宠不但经久不衰,反而与日俱增。宫中很快流言四起。阮周二人与长公主府的玉鸾关系密切,且深谙那玉鸾懂得媚术,遂千方百计地巴结贿赂玉鸾使得那玉鸾将浑身解数都传给了自身,将那玉鸾的本事学了些再拿来媚惑陛下才得了盛宠。而且,长公主府进献的美人据说都是经过玉鸾亲手调|教的,大多得了公孙戾的招幸,陆续得到晋封。
短短的时日内,为争宠,后宫便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周氏为首的长公主府进献的美人加上阮绣芸;另一派便是以冯氏为首的出身高贵的官女。后者显然占据着下风,从前贵妃也没有这般专宠,细究了原因,以为自身缺乏的还是吸引男人的本事。这派人常常聚在一起,明里数落和不齿那些狐媚惑人的本事,暗里却决定效仿,便通过家族、四处托关系,想方设法买通长公主府的婢女,再由那些婢女搭上长公主府的玉鸾,希望能从那里得到一些良药和良策…….
这一切都是长公主曾经预料到的,长公主明里装作不知,吩咐郑媱和府中的婢女们好生与前来求药的人接洽,务必让她们拿到想要的“良药。”
又让郑媱和翠茵负责调制“香药”,“香药”里头加了大量能致不孕的药物…….
长公主府进献的这些伶人出身低贱,却一直承宠,让出身良好的官女受冷落,将来孕育的子嗣血统自然要低贱,此时,恰有朝臣因此向公孙戾进言当雨露均沾,公孙戾深以为然,遂雨露均沾。那些官女偶尔得到一些宠幸,以为是玉鸾的良药起了作用,更加频繁地通过各种渠途弄来药物,更发现那药物神奇无比,使用后不但没有任何不适,短短时日内便能改善容颜,色斑隐去,皮肤莹白如玉,通透无瑕,吹弹可破…….
后宫两派渐能分庭抗礼……
疏疏几场雨过后,天气渐渐转凉,快至晌午,扑面的风还带了些凉飕飕的湿气。秋祭在即,城东的鸿安寺,礼部尚书李丛鹤、兵部尚书王臻正与右相曲伯尧一同视察寺内的部署。
李丛鹤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曲伯尧道:“此前听说陛下有意要将顾相那才貌双全的侄女配给右相大人,微臣一直等待着陛下下旨预备跟右相大人道喜来着,谁知……..赵王那日御花园竟轻薄了那顾家娘子…….微臣听说,事后,顾家不依不饶,陛下改主意了,要把那顾家娘子赐给赵王为侧妃,估摸着过两日就会下旨了…….”
“哦……”曲伯尧道,“有劳李大人相告,李大人消息可真灵通,本相倒还不知。”
“赵王为人也不似那种轻浮的,却不知怎的会犯这种糊涂。”
曲伯尧道:“兴许赵王就是对那顾娘子一见倾心,嫁给赵王为侧妃倒比给本相做妾风光了去,顾娘子的伯父顾相一直与本相有嫌隙,顾家应该更乐意女儿为赵王侧妃的。”
李丛鹤点点头,呵呵笑了两声,又道:“曲相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了,微臣倒乐意为曲相牵线做媒,就是不知曲相有没有收人的念头…….”
曲伯尧的脚步忽然定住,眼光已投去佛堂外的石阶,顾了一眼又快速移开了,话题一转与身旁的王臻聊起了其他事情。李丛鹤机敏地察觉到了,往佛堂外一觑,顿觉双目一亮。寺外的梧桐秋叶开始泛黄,旋转着铺落在石阶上,刮出沥沥的声响,石阶上伫立的二人正在谈话,一个容光照人的年轻女姝,一个年过不惑的中年官夫人。
巧的是,这两人,李丛鹤都认识,扬长了声音自言自语:“咦?长公主府的玉鸾怎么和秦大人的夫人在一起?还出现在这里?”
秦夫人道了一身谢,咔嚓咔嚓地踩着铺阶的梧桐落叶步下台阶,从侧门转出去了。
李丛鹤又以袖掩面,讪讪地笑着,悄声对身旁二人道:“不知曲相和王大人有没有听说,那玉鸾极其得长公主的宠爱,据说长公主经常留宿在她房中……..还不断传出靡靡的声音,往往至中宵不绝…….”
王臻也转过视线,那厢亭亭玉立的女子正是玉鸾,悄悄瞥了身旁的曲伯尧一眼,曲伯尧低声咳了咳,神色如常地张了张口:“哦?是吗?想不到贵主一把年纪了还如此有精力……”王臻暗暗在心底偷笑。
目送秦夫人走远,郑媱提了提身后的裙摆,却感觉有双眼睛一直在暗暗盯着自己,掩上面纱,快速低头下阶。
“那玉鸾走那么快做什么呢?”李丛鹤疑惑道。
曲伯尧一脚踏上一截梧桐断枝。咔嚓——
郑媱循音去看,眼睛一瞪,登时僵住。
“崔婉侍——”王臻先开口喊了她。
郑媱只好硬着头皮朝那三人走过去见礼。
“崔婉侍怎么会与秦夫人在这里?”
郑媱镇静回答李丛鹤:“奴婢来为贵主祈福,偶遇了秦夫人,奴婢不识得秦夫人,但秦夫人认出了奴婢,遂与奴婢说了几句话。”
“来为贵主祈福,贵主近来可是身体不好?”
郑媱抬眸瞥了曲伯尧,对上他的眼神:“不是,贵主最近只是有些心神不宁。”
他笑:“崔婉侍要适当劝解下贵主,不要让她纵欲过度。”
64、求凰
郑媱胸口一烫,冲他重重点了下头,亦微微笑道:“奴婢谨遵右相大人的吩咐。”
李丛鹤与王臻面面相觑,又各自移开目光去看他二人。
传闻不是说右相对这玉鸾有意思么?可瞧右相见了玉鸾的的反应也很寻常,像是生分的人打了个照面,难道右相那日在宴饮上的冲动不是为了这玉鸾?李丛鹤心底里暗暗思忖,倒是那玉鸾看右相的眼神,小情人儿般如水如火。李丛鹤转念一想,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右相大人年纪轻轻,招女人喜欢。这玉鸾可不要仗着几分姿色卖力勾搭么?
“请恕奴婢斗胆一问,右相大人和两位尚书大人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秋祭在即,本相与两位尚书大人先来看看。”曲伯尧说着,视线从她浓妆艳抹的面部移开,逡巡在她脖颈的一处淤痧,不由弯唇,反正会被人以为那印记是贵主留下的。
郑媱微微屈膝一福,道了声告退,便转身珊珊走开了。她外头披了件浅紫色的对襟罩纱衣,里头穿了件深紫色的抹胸曳地长裙,胸脯被束得饱满,雪白的锁骨连成弯弯的弧,配上额心的梅花妆和深绛色的唇脂,整个人看上去冶艳无匹,风韵十足。频频引来路人的眼光。
“陛下当初怎么没让玉鸾入宫呢?不会是瞧不上她的姿色吧,”李丛鹤看愣了,喃喃自语道,“真奇怪,我总觉得这玉鸾似是在哪儿见过呢……”
曲伯尧笑道:“世间若真有非常相似的,也不稀奇…….”
出了寺院的正门,山风迎面涌来,鬓上一支金钗被风吹得泠泠鼓瑟,青丝飘飘拂拂,沙沙地拈来面上。郑媱低头快速紧了紧面纱,疾步走下成叠的石阶,只顾着看脚下的路,走得又极快,下到半山腰时,不小心与人撞了下,低声道了歉,郑媱依旧埋头提着裙裾,脚步轻飘如风。
待她飘出了数步台阶的距离,那擦身而过的男人猛然回头,望着她的背影,扬声喊了句:“崔婉侍!”
郑媱脚步不停,只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快步下石阶。
身后那人似乎转身,也跟着下了石阶,声音和脚步渐渐急促。“崔婉侍!请留步!”
郑媱愈发加快了脚步,正想着如何应对时,一个身影及时闯入眼帘,来人是钟桓,钟桓此前侯在山脚下,远远瞧见有人在身后追她,狼奔豹走地跃上前来,一看追她那人,立马越过去挡在了前面。
习武的身子坚硬得似一堵墙壁,那人只顾着看脚下的石阶,一头撞了上来,吃痛地低呼。
钟桓忙伸手将他扶住:“王爷,你没事吧?”
西平郡王往左走欲绕过他去追郑媱,却被他堵住:“哎呀,王爷你头上起了个疙瘩。”
“没事。”西平郡王往右走,他又堵在右边。
眼见那玉鸾要下山了,西平郡王一急,喝道:“给本王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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