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篁,是哪里?”
“在薜芜山,是江思藐一个人住的地方……”
漫无边际的米囊花如荼如火,却有颜色各异的蝴蝶穿梭流连,铺天盖地。旁边有块石碑,写着“蝴蝶谷”。
“会有隐居的人么?”她问。
“没有,传说都死了,”他意味深长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江——思——藐——”
“怎么了?”
“么什么?”
一群蝴蝶飞过来,在她身畔辗转流连着,纷纷落在她逸着淡香的发梢。她不由引袖旋转了下,却蓦然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了?”被他指尖一触,那些蝴蝶又纷纷扬扬离开她发梢地飞走了,他说:“媱媱,为我跳支舞吧。”
69、迷谷
“只为我一人。”
风里传来清淡的不易察觉的花香,觉到他渴盼的目光,她暗暗地有些苦恼,低头扯着紧致的戎服,余光瞥见足边的几枝米囊花倒地,一双乌靴踏了上来。她猛然抬头,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整个人被那双乌深的眼睛穿透,他一点一点地凑近,唇贴了上来,二人之间唯一一点缝隙也被无孔不入的夕阳穿透。
暮光柔和得没有一丝刺眼的感觉,可足下赤色的花海好像燃烧的三味真火,火苗从足底一直上引。她感到腰间的束缚物剥脱了,低头一看,衣裳都散开了,腰封正被他握在手中,她有些羞耻地想着,难道他要在这里,幕天席地…..思绪被他伸来脑后的手打断。他理了理她的头发,抚着她的红腮说:“可以跳舞了。”
啊?怔愣了下她才反应过来,舞衣最好轻若无物,旋转时能飘飖如风,舞者看上去便轻如鸿雁。他是看出了她方才是嫌衣裳太紧,回忆着所学后退两步,旋转了起来。
随着渐渐急促的舞步,衣袂翻飞起来,米囊花作毯,蝴蝶伴佳人翩跹,每个回旋与他对视时是她舞得最慢的时候。乱雪堆砌的落梅…….青石砖上的脚步……一一从眼前流过。他还是她全神贯注的旁观者。如火如水,今昔如一,眼神仿佛亘古不变,只为她流连。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呵。
于是每一步都更加用心,她仿佛化身成一朵与足下群芳竞妍的花朵,誓要开尽所有的美丽。
夕阳散下细碎的金芒,穿透蝴蝶的羽翼,彩釉般的光泽闪闪烁烁,那薄透的阔翼曼曼挥动直至定格,时光仿佛静止了,让眼前的画卷凝成永恒,永恒的是她明媚的笑颜。
无意间便流淌出许多细微的心思,这些心思都汇聚在眼波里……
…….
大地在他们身下繁衍出无边无际的绿茵,鲜嫩的草浆迸发出来,红色的花汁流溢出来,混合着人体的气息。
夕阳熏过的天际似被镀上了一层黄金。天上地下一片静谧,静谧中只有无数蝴蝶翕动着薄翼的声音。
他的瞳子里尽是红色的米囊花,因而呈出一片瑰艳的红色,米囊花偎依着两瓣米囊花似的脸颊,汗珠不断自他的眼睫、自他挺拔的鼻梁上滑落下去,淅淅沥沥的秋雨般清脆地滴落在她潮红的面上,滑过鼻梁,流入殷红的、不停翕张的檀口。
蝴蝶翩翩地自上空结成一道道虹,铺垫的米囊花浓密而柔软,化为厚厚的云雾,把他二人都拖离了地面,雾汽氤氲着快速变化着,终于承载不住了断断续续朝地面滴着晶莹的露珠…….
他们这样缠在一起,周遭严密地笼罩着炽烈的红云和瑰丽的蝴蝶。
起了秋风,海上的红花随波涛起起伏伏地荡漾,花海中的马儿时而悠闲地咀草,时而靠在一起耳鬓厮磨……
蝴蝶突然聚成一团,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只鸢鸟,戾叫声骇人裂肺,直直冲入云霄,不停地上下穿梭。
他眼底的情|潮退去,腾起一片杀意,翻身跃起,快速拉过衣裳将她裹住:“我们得赶紧走。”她慌乱整饬着衣襟:“会有危险么?可是哪里才是出路?刚刚进来的地方还出得去么?”
“出不去了,那种机关的设置就是只入不出的,出路会设在另一个方向。” 他警惕地四下扫视着,放松了些,仍是一脸肃然:“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但是刚刚有一股杀气。”语罢唤马。
她亦四下环顾:“到处都是米囊花,没有路,要怎么找出口呢?”
“蓝蝶既然是他驯养的,应通一些人性,甚至,能懂一些人语。媱媱,你再用一些香精,引出两只来,跟它们问问路。”
郑媱依言释放出一些香精,两只蓝蝶很快循着香气来了。
“带我们出去,马上离开这里。”
蓝蝶扇动了两下翅膀,似是听懂了,一前一后地往一个方向飞去。他提着她翻身上了银鬃白马,急急掉转马头跟随蓝蝶驰走,蝴蝶谷比起米囊花谷有过之而无不及,米囊花谷中央尚有一条小溪,根据溪流的流向可辨别方向。而蝴蝶谷却比米囊花谷更像米囊花谷,到处都是米囊花和成千上万的颜色各异的蝴蝶,蓝蝶更是数不数胜,为他们引路的蓝蝶混在其中很快辨认不出来了。
“怎么办?”她焦躁地抬头望着他,“辨不出哪两只是为我们引路的蝴蝶了。”
他额前沁出一层汗珠,“蓝蝶之前是往这个方向走的,我们先往前走走看。”继续往前驰,到处都是米囊花,每一个地方几乎都与之前的一模一样,仿佛又回到原地一样,让人误以为走错了路,其实不然。
她心底愈发不安。
他亦有些慌张,每闻风声鹤唳,便会将她护紧一分。
“亚父从前来过这里,我记得他说,蝴蝶谷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桃源,有成千上万的蝴蝶,唯独没有蓝色的蝴蝶,因为蓝蝶嗅觉灵敏,都被山鬼用异术引去驯养了,山鬼用蓝蝶来辨路。不料,这里竟还有蓝蝶。”他抬手抚平她眉心的褶皱:“对不起,媱媱,是我疏忽了…….最不济,就是我们两个一起死在这里了…….”
说时迟,那时快,眼角余光忽然闯入无数个人影,那些人影移动的速度极快,神出鬼没竟如亡灵。以为看到了鬼魂,她骇得一声尖叫,一头埋在他怀中死死揪住他的衣袖。
那些人还在快速地移动着,速度快得只能叫他看见无数闪现的重影,也不知来人有多少,心跳渐狂,伸手摸到了剑紧紧握住,待那些人影渐渐清晰时,他的掌心已沁出汗来。
70、遇险
全是木偶人,将他二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生长了百余年的荆木雕成的木偶人,一个个的,眼鼻口皆栩栩如生。
听见没了动静,她离开他的胸膛,偷眼一瞥,惶恐地将他的衣袖又攥紧一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木偶人?”
“是前人布下的机关,被我们触着了,你看他们的腹部。”
腹部?郑媱闻言去看,那些木偶人的腹部如开了个“屉盒”,周遭有斧斫的痕迹,就在此时,那“屉盒”突然抽起,张出了一个血盆大口,什么东西嗖嗖地飞出,流星般密集地向他二人射来。
“小心!”他一个俯身将她压倒在马背上,迅速策马向前飞跃,一手握住她一手用剑抵挡。
头垂下,她看见地上密密匝匝地插来一根根尖削的锋利短木……好不容易突围,又新出一群木偶人,它们快速移动着,前赴后继地围剿上来,密集的利器呼声中啸出一声凄厉的马嘶,身下的银鬃前蹄折断,轰然跪地,将身上的二人狠狠甩了出去。
“媱媱——”他一声大吼,在地上滚了个圈,爬起来奔过去将她捞起来,脑袋里仍然嗡嗡作响,她晃了晃满是尘土的脸,回头看见身后倒地吐血的银鬃,牢牢将他抱住,嗓音惊恐沙哑:“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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